一片蒼茫 第六章 將軍的故事
那一次我與一位我所尊敬的法學教授閑聊，不知怎麼我會提到那位將軍的名字，教授當時就顯得特別激動，接下來的一下午我就是聽教授講故事，講的全是關於將軍也就是他父親的故事。盡管教授講了將軍的許多事，不過能讓我記住的好像就是這麼兩件事：
第一件事：將軍出生在閩北的山裏，他七歲那年，在郭財主家做長工的父親得肺病死了。母親草草埋葬了父親，隻好又到郭財主家做了用人。母親沒錢供將軍讀書，又怕將軍一個人在家闖禍，便把將軍帶在身邊。將軍十二歲那年的臘月三十，郭財主女兒的什麼東西丟了，又哭又鬧的。郭財主的老婆便氣勢洶洶跑來追問將軍的母親，還沒等母親解釋，將軍拉了母親的手就朝外走，他對母親說，媽，她們太欺負人了，我們不做了，回家去。
回到了家，家裏什麼也沒有，母親站在那裏垂淚，將軍一聲不吭去河裏提了一桶水倒進鐵鍋裏，然後又找來樹枝塞進灶肚裏點燃了火。母親對將軍說，傻兒子，家裏啥也沒有，燒水做什麼？將軍說，媽，我要讓村裏人都看見，我們家的煙囪也冒煙了！
第二件事：將軍十五歲的時候，有一支隊伍開進了山村。當隊伍進了村，郭財主一家人便跑得沒了影。將軍便覺得很開心，就想參加這支隊伍。於是將軍就去找了這支隊伍的頭兒，一個大家都叫他馬營長的人。那個叫馬營長的人聽了將軍的要求啥也沒說，搖了下頭就轉身走了。隊伍第二天一早就開拔了，走到午時，馬營長突然發現將軍一直悄悄地跟在隊伍後麵，馬營長望著滿臉泥、滿身汗的將軍又搖了搖頭，說，你這小子真倔。將軍就這樣參加了隊伍。參加隊伍的將軍先是學吹軍號，跟一個比他大兩歲的兵學，馬營長把吹號的兵叫過來對將軍說，這是司號員林根祥，你就叫他小林同誌。可將軍從來不叫他小林同誌，管他叫哥。
隊伍一路從福建走到江西，路上不斷與國民黨軍隊遭遇，隊伍采取的策略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隊伍進入江西的第三天午後，又突然與國民黨軍隊遭遇了。雙方似乎都沒有準備，國民黨軍隊的人數顯然要比將軍這支紅軍隊伍多得多，將軍的隊伍眼看有些支持不住了，這時馬營長跑過來對司號員大聲說，快，吹撤退號。司號員接令身子一躍想吹號，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顆流彈擊中了司號員的胸口，司號員倒下去了，將軍撲上去哭著喊哥，可司號員再也沒有答應。將軍抹了把眼淚，抓起軍號猛地跳了起來，使足全身力氣吹響了軍號。國民黨軍隊被擊潰了。第一次在戰場上吹號的將軍居然因此立了功，因為將軍吹的是衝鋒號。
許多年以後，已經離休的將軍有一次跟教授說起這事，他說，那時我就想著要把號吹響，哪還記得清是吹衝鋒號還是撤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