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蒼茫 第八十三章 快樂不快樂
小趙是快樂的，快樂的小趙是上帝送來的。
因為人人都認為來到這個世界是件痛苦的事，所以一個個全都是哭著來。可小趙卻沒哭，這就導致那位接生數十年的助產士認為，小趙剛來就去了。小趙不哭，小趙的母親自然就大哭，哭完了，有人說小趙還活著，小趙的母親又破涕為笑，母親笑，小趙好像也在笑。
轉眼小趙進幼兒園了，小趙的母親想請幼兒園的老師多照顧點小趙，老師說，全班48個孩子我都會照顧。入園沒幾天，老師帶小趙他們班去公園裏做遊戲，做著做著小趙不見了，小趙的老師便滿公園找，在河邊見到小趙正撅著屁股看金魚，老師吼了一嗓子，小趙一緊張，就一頭栽進了河裏。這一栽壞事卻變了好事，從此，全班同學不管上哪，老師隻拉著小趙的手，每天分餅幹糖果的時候，老師總會多給小趙一塊。
小學、中學，小趙仍然一路快樂，進入大學更加快樂。小趙突然發覺，大夥似乎都已達成了共識，考大學是痛苦的，念大學是快樂的，所以，大學裏快樂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不過，小趙還是要比一般的人多了兩項快樂。學校規定，每晚10點熄燈睡覺，可熄了燈並不等於就能入睡，比如剛看了本有趣的書，比如剛說了個帶色的故事，腦子還興奮著哪，可小趙一滾上床便呼嚕聲驟起，恨得同寢室的人咬牙切齒：怎麼像架收音機，說開就開，說關就關。人家打呼嚕的，都長得跟肥豬似的，可他瘦得像猴，居然也能打這麼響亮的呼嚕。
說到瘦，則是小趙的第二項快樂。小趙在班上有三個好朋友，兩女一男，正好是兩雙，晚上上夜自修，四個人中無論誰說一句肚子餓啦，四個人就一起溜出校園夜宵去。大家情緒高漲，可吃了幾口，熱情不減的唯有小趙，因為隻有小趙不怕胖，小趙說，能吃能睡，還有什麼比這快樂的？
大學生活結束，四個好朋友各奔前程，好在都在一座城市裏謀生，節假日還時常相聚，後來那個姓金的男同學吞吞吐吐地說，有事，不能來了。再後來，姓王的女同學紅著臉告訴大家，有事，不能來了。於是四人的聚會，經常會出現隻有小趙與姓蔡的女同學出席的場麵，可我們的小趙依然盡情地吃、盡興地玩。
這年春天的一個下午，小趙去看外婆。小趙看見外婆身邊坐著一個女孩子，那女孩子低著頭，手裏在擺弄著棒針和絨線，一頭烏黑的長發隨隨便便地飄落在胸前。小趙掠過一絲緊張的感覺。
小趙叫外婆，外婆轉過臉來，那女孩子也抬起頭來看了小趙一眼，小趙又是一陣緊張。外婆告訴小趙，她叫英英，就住在隔壁，外婆想織件毛衣，英英來幫著起了個頭。
從此，小趙便時常去外婆家，去外婆家一半是看外婆，另一半是看英英，盡管英英長得沒有王同學和蔡同學漂亮，學曆也沒有他們高，可跟英英在一起，與跟王同學蔡同學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小趙就決定跟英英結婚了。
婚禮上，小趙的三個好同學都來了，小趙快樂極了，與三位好同學幹了好多的酒。客人散去，新房裏隻剩小趙和英英，小趙看著英英，心想還緊張什麼呢？
小趙快樂地睡過去，又快樂地醒過來，小趙對坐在沙發上的英英說，早上好。
英英說，好什麼，我一夜都沒睡。
小趙說，為什麼？
英英說，你呼嚕打得驚天動地，我怎麼睡？
小趙笑，將英英一把拉過來，說我給你講兩個打呼嚕的故事。第一個，有一對夫妻，男的在結婚前呼嚕打得像雷鳴，結婚後的第二天早上，男的醒來問他妻子，我打呼嚕嗎？他妻子說，沒打呼嚕。男的想這結婚真好，把呼嚕都結掉了。他倆恩恩愛愛過了許多年，直到有一天，當他知道妻子患了不治之症，他非常傷心地問妻子，你還有什麼要求嗎？妻子說，我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睡一個晚上……英英說，我聽第二個。
小趙說，第二個也是一對夫妻，男的也打呼嚕，剛結婚時女的天天晚上睡不好，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可男的總認為打呼嚕是個毛病，後來就去醫院做了手術，手術後的第二天早上，他老婆說，我昨晚上一夜沒睡著。他問為什麼，老婆說，沒聽到打呼嚕聲。
小趙講完故事，問英英有什麼感想。英英說，我想讓你去做手術。
小趙頗感悵然，但仍然去醫院做了手術，做了手術的小趙真的不打呼嚕了，可不打呼嚕的小趙躺到床上，總感覺不是在睡覺。
而且小趙開始發胖了。不打呼嚕白白胖胖的小趙卻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快樂還是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