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穎超和周恩來相識在1919年的五四運動中,直到1923年他們才確定了關係,1925年正式結婚。從相識到結婚,整整經過了六年時間。此後直到周1976年逝世,兩人美好的婚姻堅持了長達半個多世紀(相識五十七年,確定關係五十三年,結婚五十一年)。所以當周逝世時,聯合國曾下半旗為他致哀。當時的聯合國負責人說:“除了周恩來,你們還曾見到哪個國家的政府首腦一生中隻有一個妻子嗎?”何況這個妻子並非是美女,而周本人卻是中外政壇聞名的美男子;更何況這個妻子還沒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來。
對於他們的結合,英國人迪克·威爾遜在其《周恩來傳》中寫道:這是“中國公眾生活中最成功、最忠誠和最持久的婚姻。這是具有信念的婚姻,是兩個具有相似出身與相似思想的共產主義革命者之間的終身結合”。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美國人斯諾則說:“周夫人為她的丈夫的生活分擔艱險和憂患,由同窗讀書起始始終保持篤深的感情。她的溫文有禮和樸素直爽,加上愛國和革命的熱忱,深得全國人民的愛戴。”
五四運動時周恩來與鄧穎超都在天津,周二十一歲;鄧才十五歲,是個小妹妹,所以大家都叫她“小超”。當時周是“覺悟社”的主要負責人,而鄧是天津女界愛國同誌會的骨幹。在反帝反封建的共同鬥爭中,兩人經常接觸。幾十年後,鄧曾回憶道:“就在這次運動(指五四)高潮中,我們相見,彼此都有印象,是很淡淡的。在運動中,我們這批比較進步的學生,組織了‘覺悟社’,這時候,我們接觸得比較多一點。但是,我們那時都要做帶頭人。我們‘覺悟社’相約,在整個運動時期,不談戀愛,更談不到結婚了。那個時候,我聽說你(指周)主張獨身主義,我還有個天真的想法,覺得我們這批朋友能幫助你實現你的願望。我是站在這樣一種立場上對待你的。”
周恩來1920年去了法國和德國勤工儉學。據周自己後來的回憶,談到了他與當時女友張若茗的關係:“在巴黎,我們先後加入了《中國少年共產黨》。張若茗法文較好,經常擔任主講人,還將自己的講稿整理成文,發表在少共機關報《赤光》上。但是後來因為出身問題,她在黨內受到審查。又因參加政治活動,遭到法國警察幾次跟蹤盤問。她感到委屈和不滿,決定退出黨組織,留在法國專心讀書。我是認定馬克思主義不變的,我的終生伴侶,必須是誌同道合,經得起艱難險阻的戰友。於是我主動與張若茗說清楚,開始與鄧穎超通信,還向她求婚。”
隨著時間的推移,周恩來和鄧穎超的來信越來越頻繁,那幾年總計達二百五十多封。周逐漸發現,鄧正是他要尋找的人生伴侶,這樣,在1923年,周和鄧終於確定了愛情關係,絕對是由誌同道合、心心相印的革命戰友而上升為恩愛情侶。他們的“紅娘”,正是本書上文中提到的另一革命先驅高君宇。那是1924年,周已回國,在廣州工作。而鄧還在天津。兩人多年不見,彼此更加思念,但苦於中間沒有牽線人。此年底,在上海舉行的中共四大上,周恩來與中共北方地區領導人之一的高君宇暢談甚歡,頗為投機。當高問及周的個人婚姻問題時,周訴說了自己對鄧穎超的愛慕之情。高一聽,當即答應願作他們的牽線人。第二天高就要返回北平,臨上火車前,周掏出一封給鄧的信托他轉交。高君宇在天津站下了車,立即來到達仁女校找鄧穎超(當時她在此教書),把周恩來的信交給了她。鄧看完信後,帶著少女的羞赧說:“君宇同誌,我確實感謝你做了我和恩來之間熱誠的紅娘。”
1925年8月初,鄧穎超從天津調到廣東工作。這是黨組織決定調鄧來廣州工作,一方麵配合周恩來,另一方麵也照顧她與周的特殊關係。這時鄧已不僅是天津最早的共青團員之一,而且於1925年初正式轉為了中共黨員,任中共天津地委婦女部長。此時周同她已有五年沒見麵了。雖然兩人一直保持著密切的書信往來,但由於嚴格遵守黨的紀律,彼此都不曾在通信中把自己入黨的事告訴對方。8月8日,他們在中共廣東區委的所在地正式結婚,成為生死不渝的革命伴侶。婚後,周恩來的工作十分忙碌,鄧穎超也在廣東區委擔任區委委員兼婦女部長,領導婦女運動。在廣州的那段生活,給周和鄧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將近三十年後的1954年,當周恩來又一次因國務前往廣州時,鄧穎超還在給他的信中寫道:“羊城,是多麼值得紀念和易引起回憶的地方!它是我們曾和許多戰友和烈士共同奮鬥過的地方,又是你和我共同生活開始的地方。卅年前你和我是天南地北害相思,這次我和你又是地北天南互想念。卅年來我和你的共同生活,多是在患難與共,艱苦鬥爭,緊張工作中度過的。”
1925年底,鄧穎超和周恩來剛結婚後不久,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當時是廖仲愷夫人何香凝的秘書,為了一心一意把工作做好,所以自己跑到街上買了一些中成藥,想把孩子偷偷打掉;結果吃了藥後,一個人痛得在床上直打滾。周知道此事後,發了很大的火,說:“你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後代。你應該跟我商量,這是我們兩個的大事,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鄧後來告訴別人,她是第一次看到周發那麼大的火。她說:“現在想起來,我那時也是太輕率、太幼稚了。”沒多久她又懷上了第二個孩子,預產期在1927年3月。但是卻因為難產,嬰兒剛生下來就夭折了。此後鄧便再也沒有生育過。
上世紀30年代初,鄧穎超和周恩來同在上海工作。為了躲避特務的跟蹤,她總是扮成普通的家庭主婦,提著菜籃子四處奔走,以尋找安全可靠的住地。憑著對黨和共產主義事業的無限忠誠,她總結出了一套秘密工作的經驗,以應付隨時可能到來的災難。1931年顧順章、向忠發等相繼叛變,正是鄧穎超的謹慎細心,才協助周恩來和中央機關度過了危險。由於她的機警周到,雖然蔣介石懸賞三十萬銀元緝拿周,但他們依然活動在敵人的心髒,任憑風浪險惡,巍然不動。
長征路上周恩來病得很嚴重,黨組織特意把鄧穎超接來照顧。她三天三夜守護在他的身邊,靠著冰塊局部冷凍的辦法——還有愛情的力量,使他轉危為安,燒也退下來了,漸漸康複。
1941年1月,蔣介石製造了旨在消滅新四軍的皖南事變。當時,周恩來領導的南方局正在國民政府所在地重慶。為保證南方局成員的安全,黨中央希望他們撤離。但周恩來決定留下來進行鬥爭,鄧穎超也表示決不離開。她說:“恩來,讓我們一起挑起這副重擔。”在危機四伏的日子裏,鄧成了周最得力的助手。她憑著驚人的記憶力,將秘密黨員的姓名、地址和重要文件的內容都牢牢記在腦子裏,以備急需。
1947年3月,國民黨把向解放區的全麵進攻改為向陝北、山東的重點進攻。黨中央主動撤出延安,但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等主要領導還是留在陝北,以指揮西北和全國的解放戰爭。轉戰於各戰場的周恩來,在戎馬倥傯中,仍於中秋之夜抽暇給鄧穎超寫了封家書。這封信輾轉托人送到鄧的手中時,她正在晉察冀邊區搞土地改革,與秘書楚平住在一個老鄉家裏。楚開玩笑說:“大姐的情書來啦!”鄧愉快地讀完信後,詼諧地說:“什麼情書,是形勢報告。不信你看!”她大大方方地把信遞給了楚。楚看了,指著“今日中秋,對月懷人”等處說:“這不是情書嗎?落款處還特地寫明了是舊曆中秋寫的哩!”
鄧穎超是個通情達理的好伴侶。周家是個大家庭,親戚、朋友很多。凡是需要他們照顧的,都由鄧一人料理。她不僅細致周到,而且用錢大方。她和周恩來兩人的工資,基本上有三分之一是用來幫助周家,而她自己的生活卻很簡樸。對此,周恩來看在眼裏,感在心頭。他曾對作家曹禺說過這樣的話:“小超忙,我更忙。我們周家是個大家族,親戚來找我的太多了,都是小超替我料理。我家的事,不叫我操心,真感謝她了。”
建國後,鄧穎超與周恩來定居在中南海西花廳。他們以“互愛、互敬、互勉、互讓、互諒、互助、互學”為準則,在相偕相伴中,以感情與政治相互滲透、相互結合,有時還以紅葉、海棠花和書信相互慰籍。
1950年2月,周恩來在蘇聯訪問。鄧穎超給他寫信說:“來:難得的紅娘願帶信,就在來看他,在他住的地方寫了幾個字給你。我們和他意外地相見,是多麼地高興、喜歡啊!想你們相見亦是如此。帶給你的水仙花和家書一封,想已到達,閱後有何感想?你忙得怎麼樣,覺要多睡,酒要少喝,澡要常洗。這是我最關心惦記的,回來要檢查哩。”
1954年春,西花廳的海棠花盛開。當時周恩來正在瑞士參加日內瓦會議,不能親臨賞花。於是鄧穎超便剪下一枝海棠花,做成標本壓在書中,托人帶給了他。正是“羈客有家歸未得,對花無語兩含情”。看到這蘊含著祖國親人深情厚意的海棠花,周恩來十分感動!百忙中,他也沒有忘記回贈鄧一個熱情的問候,托人帶回一朵芍藥花送給她。周回國時,還特意把那枝海棠花也帶了回來。鄧穎超就用一張紙作襯,把海棠和芍藥放在一個鏡框裏,懸掛了起來。北京——日內瓦,海棠——芍藥花,象征著倆顆思念之心的信物,至今還完好地保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