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雁使了一著我教給的散手把我押回店裏。卜白燕李衝堂還要衝過來，被民警攔住。圍觀者很多，多看熱鬧，不知內情，民警一到也就陸續散去。所長周敬文把我和李衝堂、卜白燕叫去好好K了一頓。我承認動人打人不對，卜白燕也說欠良好的商業道德，這巴掌引為簽戒就算了。大家都要做生意致富，不必鬧大了。
這件事以後，我和李衝堂之間多日不言語，彼此店門之間的空氣暫趨平靜。卜白燕像是收斂了很多。
秋天來了，街頭那棵羊蹄甲葉子還很綠，那棵印度榕更是綠蔭如蓋。天氣的確轉涼了。是鞋類、服裝的旺季。六百多個檔口變魔方似的，讓所有的冬裝上市。戎裝、長褸、女式絨西裝衣裙、美國雪花加厚牛仔褲等等全都掛出來了。官下街變得穩重厚實多了。
這天下午，雁雁突然把卜白燕帶到店裏來。我愕然。這雁雁搞什麼名堂？卜白燕一進店門就躬了躬身子說：“雲飛哥，久違了。我向你賠不是來了，我代表李衝堂向你道歉並祝賀。”
雁雁見我把眼睛睜得老大，拍為拍我的膊頭格格地笑：“木頭人，還不趕快還禮？”
“不，別客氣……謝謝……”我語無倫次。
卜白燕又穿起新潮圓領連襯裙，那真金項鏈在她的粉紅色上胸上圓了一個弧線。戴著戒指的手拎著一個大蛋糕和一筐國光蘋果。
我更加莫名其妙。這騷……
“嘻嘻！”雁雁點了點我的鼻梁說，“木頭人，今天是啥日子？記得嗎？
哦！今天九月十八日我的生日。這雁雁，記性真好。她真的沒有忘記我。我的心頓時湧起一股暖流，立即走上前，情不自禁地把雁雁攔腰抱起來。
“喂喂！雲飛哥，是不是外露了一點呀！”卜白燕做出嗔怒的樣子。
“哪有你外露呢？那天賣菜……”我笑著說。
“賣你的死人頭……”卜白燕立即製止我說下去。
生日的突然到來，使我驚喜。卜白燕有心來賀我，我壓根沒想到。雁雁這鬼靈精，真機靈。生活這樣才好。怨恨隨時死去，友情隨時誕生；打鬧歸打鬧，友誼歸友誼；人各有誌也各有自已的興趣和愛好，更各有自已的隱私，就讓別人活得更輕鬆點吧！我忽然有些朦朦朧朧的感覺。我今天怎麼啦，忽然受人敬重，得到的是溫情。唉，暴力……拳腳……我真不該打卜白燕那巴掌。我的巴掌在發麻，觸電似的。我為什麼這樣凶呢？我想到這裏，心裏一陣內疚。我走到卜白燕跟前，鞠了一躬道：“白燕，我向你檢討，我不該……”
“喲，男子漢大丈夫竟做起這種動作來啦！”卜白燕轉身對雁雁說，“雁雁，這種軟骨男人得考慮考慮，嘻嘻……”
“我喜歡這種男人。”雁雁說得仰揚頓挫，有板有眼。
我的心又一次觸電。
雁雁開始搬椅把大蛋糕放在中間，轉身出了門。一會兒提回幾個白色塑料袋，分別裝有太爺雞、燒鵝、鳳爪、生力啤、健力寶。
“這李衝堂產婦一樣磨蹭。”卜白燕嘟囔著。這時李衝堂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進來。他手提一瓶馬爹利。一進門就說：“對不起，來晚了。”
生日宴雖小型，但氣氛不同凡響。雁雁開酒戒，讓我飲兩杯。這李衝堂出語肆無忌彈：“老實說，友誼歸友誼，爭奪歸爭奪……”
“競爭，不是爭奪。”卜白燕插話道。
“反正都一樣，爭奪起來是不講情麵的。”李衝堂說得興奮，可謂血氣方剛，“老實說，我和白燕拍拖辦‘達五洲’……”
“合營，拍什麼拖？黐線！”白燕用手指點了點他的上額插話道。
“你說得文雅點就是了，拍拖和合營，兄弟倆與雞巴一個吊樣……”李衝堂收不住閘口了，“我倆拍拖弄這‘達五洲’，就是想當官下街皮鞋霸主。不是吹牛，可到羊城晚報登廣告！”
“你不是登過廣告了嗎？”雁雁笑著說，“官下街個體戶李xx賣假牛仔褲被罰……”
“唉，那事兒甭提啦！我李衝堂一時失足千古恨，以後吸取教訓就是了。”他灌了半杯馬爹利，又為我斟半杯，再自斟半杯，高舉酒杯道，“來，兩位女士以健力寶代酒，祝雲飛兄事業興旺愛情一帆風順，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