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步香”事件之後,逸園裏又平靜下來,摩狼族的人果然安份了。
難道,他們真的懼怕蕭日朗滅他們的族?日朗真有這麼可怕嗎?
張清然帶著鬼才相信地眼神向身邊的蕭日朗瞟去。
“是他們暫時不敢與龍勝為敵,不是怕我。”蕭日朗似乎聽到了她心內的想法一般,很快的開口。
此刻他們正策馬走在通往鄴城的官道上,前麵一片青竹林正帶著崇拜的聲音婆婆娑娑地響著,伸著腰竿在望著她。想來它們還記得當日發生在它們麵前的精彩故事,她完美的殺人事件。
“你在想什麼開心的事呢,笑成這樣……”蕭日朗很不識時務的喚醒了沉入自戀中正美美樂著的某人,把她從馬上抱了下來。
當他聽完張清然眉飛色舞連比帶畫地演說完當日發生在這青竹林萬分驚險的一幕後,竟然笑腰了彎,直誇她不愧是來自未來的殺手,果然膽色見識都異於平常之人。
然而,就在她昂首挺胸無比得意地時候,他卻話鋒一轉,說在竹林裏休息一下,待夜色來臨時,他們可以共騎而行。
共騎而行?她又不是沒有馬騎,想趁機抱她是真吧……白了他一眼,不滿地哼了一聲。
“就你那點騎術?我要不是怕你在馬上顛散了骨頭,我們現在休息的位置應該是鄴城外一百裏處,當晚便可以進入鄴城休息了,而不是現在的青竹林中。”蕭日朗一臉無奈地笑容。
“青竹林咋了?我看青竹林就蠻好,清風搖曳著萬竿修篁,那意境是多麼的清雅……”張清然知道自己雖然騎過馬,但在這以馬代步的古代,她那點騎術根本不算什麼,心裏帶著一絲絲的慚愧,嘴上卻絲毫也不肯認輸。
“嗯,青竹白影,風雅佳人,請你喝點水吧,這一路上辛苦了!”蕭日朗體貼地把水袋塞子拔開,自己卻不喝,遞到她麵前輕柔地說著。
“謝謝。”看著夕陽自竹間輝灑而下的淡橙色的光芒,斑斑點點地印在蕭日朗的白袍上,更增添一種飄逸出塵的氣質。深如秋泓的眼眸,此刻正盈溢著無限的寵溺,眸光流轉,射到她的身上,定在她的眼中。她一時看得呆了,竟與他的目光溫柔地交織著,半響才回過神來,低低地道了聲謝。
張清然喝完水,將水袋扔給他,為了平緩心中濃烈翻騰著的某種深刻地感覺,故作輕鬆地走向竹林深處,想要暫時回避一下他,順便理一理她的未來該如何把握。畢竟,她現在仍然借住在陸翩翩的身體裏,隻要有她在一天,或者她在她的身體裏一天,就無法真正專心的與蕭日朗在一起。
這些日,她一直在蕭日朗麵前嘰嘰喳喳個不停,但唯獨沒把這個顧慮告訴他。算是她難得的秘密吧。
張清然走出竹林,背脊忽然有股涼嗖嗖地感覺,仿佛被人盯視。出於殺手的本能,她回過頭去,隻見竹林深處,夕陽掩映下,綠影搖曳如昔。
蕭日朗握住她的手卻緊了緊,她抬頭望他,他卻嘴角微撇,帶著不以為然的笑意,低聲道:“我們趕路要緊。”
這回張清然沒有跟蕭日朗鬥嘴,而是溫順地任由他抱著上馬,摟在懷中,他們共乘一騎,馬鞭輕揚中,飛速前進。
夜風漸涼,窩在蕭日朗厚實而溫暖的懷中,她反而覺得,這比自己騎馬舒服多了,不由歎道:“竟然有此效果,為何日裏你不說?”
“就你這身打扮,我能在大白天與你如此親密?不被人看作斷袖才怪。”蕭日朗輕輕笑著。她此時一身男裝打扮,都是拿他舊袍改裝的,穿在身上也無不適,腰間係的是水晶石腰帶,佩的是一塊紫色玉佩,上麵還鐫刻著一個“逸”字,代表什麼身份就不用多說了。
張清然卻不領情的側頭瞪著他:“不就是斷背山嘛,有什麼了不起,我知道在古代很流行這個的。”
“流行?”蕭日朗一愣,隨即又笑了起來,“你是說很多人這樣麼?”
“是啊,所以我們也來斷一回如何?”張清然微探起身,伸出兩手,捏住他的臉頰,以自認為最驚豔的語調說道,“好一個嬌豔如花的小娘子呀,本王才不管你是男是女咧,總之統統地收入本王的後宮,待本王日後慢慢賞玩。”
蕭日朗兩頰被她捏住,但他還是控製不住的大笑著:“本王是小王,哪有什麼後宮呀?”
“那你是想有個後宮了?”她捏住他的力道重了些。
蕭日朗呀呀地呼痛,她卻偏當作沒聽見,捏他臉頰的手又移到了耳朵,作勢將他的兩隻耳朵往外拉著,他終於討饒:“好然兒,我的後宮有你一個人住著就夠了,再多就擠了。”
“是嘛?”她捏著他的手又使了些勁,似真似假地問道:“若他日你做了皇帝呢?三宮六院你就任它空著?即使你願,你的臣子們也不願意吧?”
這回蕭日朗聞言卻不作聲了,張清然頓時惱了,悻悻然鬆開手,轉過有些僵硬起來的身子,不再理他。這一刻,她惱恨的是自己,明知他是王爺,雖然不一定會做皇帝,但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如果萬一他做了皇帝,他就不再是她的日朗,而是全天下人的皇帝,是後宮中無數女人的男人。
他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了。她明知道,可為什麼還要沉淪,又為什麼要挑起這話題,親手將自己擲入無趣的境地?她惱恨著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天之嬌子付出感情?
蕭日朗默默抱緊了她,輕輕道:“我父皇身體康健,執政又極聖明,太子雖然早夭,東宮之位一直懸空,但其他兄弟並未因此而爭鬥不息,反而是兄友弟恭,在龍勝帝國傳為佳話。而我,更是身在皇家心在江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爭太子之位。”
張清然流著淚,沒有作聲,難道她要告訴他,在未來曆史上,是有人好運到即使不去爭,也能坐上龍椅的麼。
她相信日朗是個出色的男兒,他不會是個沒有建樹的王爺,他的皇帝老子既然是聖明的皇帝,對皇子們的能力自然了如指掌,誰更適合做皇帝,他心中必然有所衡量。
張清然越想越委屈,眼淚吧噠吧噠地湧了出來,落在蕭日朗擁住她的手背上,濺出極輕的聲音,卻越發顯得這夜的寧靜。
蕭日朗兜著韁繩,放緩了馬速,他用力將她開始冰冷的身子扳轉,什麼也沒說,因為他的嘴已經封住了她的,他將自己滿腔的情意都溢滿在這個吻裏,試圖融化她。
不能承諾,吻有何用?情又何安?她拚命掙紮著,毫不客氣地去咬他。執拗的性子湧了上來,伸手推著他,拚命翻身,想要跳下馬去。
“然兒小心!”張清然終於掙脫蕭日朗的懷抱,身子已跳下馬去。他一聲驚呼,隻好跟著跳了下去,再次抱住她,在地上翻了個滾,這才站起,緊張地摟緊,“然兒,沒事吧?沒摔著吧?”
“摔著了!”她沒好氣地吼著。
“摔哪兒了?快讓我瞧瞧。”蕭日朗一邊問著,一邊伸手去輕撫她的足踝。她一把推開他,站起身來指著胸口,衝他再吼:“這裏,心裏,很痛!”
“然兒……”蕭日朗極其無奈的望著她,她卻不看他,順著官道拚命地向前跑,任晚風吹過臉龐,任眼淚飛濺。
張清然一路狂奔,身體很快便到了極限,眼前冒著無數的金星,筋疲力盡地身子已軟軟地倒了下去。倒在僵硬的土地上,還是倒在了柔軟的草從裏?她不知道,也感覺不到疼痛。
沉睡中,依稀聽到有人在喚著她的名字,她閉著眼,不想睜開。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充滿著花香的春天裏。
師父,我錯了!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的痛啊……或許,你明白的,隻是你無法去承受,所以你選擇了死亡。
你故意跟我搶槍,讓槍走火,因為你知道我不會真的殺你。
師父,你好殘忍,好殘忍……
張清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使勁地抽搐著,眼淚似流水。
依稀中,師父微笑著為她拭淚:“然兒,你長大了,有些事情,你必須自己去麵對,師父不能再保護你了……”
“師父……”
“然兒!”
“然兒……”
耳畔的聲音時遠時近,聲音中充滿著悲傷。師父把她摟得緊緊地,緊緊地……
然而張清然卻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溫暖,仿佛她已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是的,這不是她的軀殼。也許在那個世界,她早就喂了鯊魚,再也回不去了。
“然兒,你醒醒好不好,求你了……”聲音帶著哭腔,很焦急地呼喚著,一聲聲呼喚著,漸漸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