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身軀很難繼續同時支撐兩個靈魂,然兒的靈魂在別人的身體裏駐留太久,如果不尋回她的本體,兩個人都很危險。我將她的靈魂強行抽離,帶著她回去她的時代,尋到她的本體,又帶了她回來,為她招魂。如今的然兒,隻是重生的然兒,她遇見的,隻有我。”
謨紅蓮清晰而冷靜的話語響在耳邊,張清然一臉愕然,她不明白,為何他要如此詳細的解釋她的重生?當著一個敵軍統帥?
“重生?這才是真正的然兒吧。”對麵與她們有數步之遙的人目光炯炯地看著她,眼神還是那麼深幽,那麼清澈,“然兒,你好狠的心……”
嘎?張清然不明所以,傻愣愣地望著他那幽怨的表情,張了張嘴,卻忘了回駁。
“好了,蕭日朗,然兒的事我已說明,你把我們定製的箭還給我們吧。”謨紅蓮打斷那個人的話。
——蕭日朗?
張清然腦中忽然轟的一聲,身子晃了一下。
這名字好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可以,不過要去本王營帳拿。”那個叫蕭日朗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強調了一句,“然兒也去。”
然兒,然兒,能將然兒二字叫得如此親切而自然的,要說他們不認識那就見鬼了。她一定認識他,直覺告訴她,在她醒來之前,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事。
張清然連連點頭:“好,本姑娘正好沒見過這時代的軍隊模樣。”
村口有幾十個身穿黑甲的士兵,那自然是蕭日朗的侍衛。
張清然在心中咋舌,暗道:“他的排場果然很大,不愧是三十萬北征軍的統帥啊。謨王子殿下,你可要加油哦。”她瞟了身邊的謨紅蓮一眼,發現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掩蓋住一切情緒的波動。
他的靈力還沒有恢複,她不禁暗暗為他捏了一把汗。
北征軍帥帳旁邊還有一個大帳蓬,蕭日朗就帶著謨紅蓮和張清然走進了這個帳蓬。
一名正在收拾打掃的白衣少女迅速吸引了張清然的目光。好柔弱的美女,與謨青蓮的氣質又自不同,她的眼睛不自覺的被吸引了過去,呆呆地望著那白衣少女。
那天晚上她摸進北征軍營,隔著距離看到站在帳篷門口的少女,但微弱燈火下隻見朦朧身影,後來當她衝進帳篷打探情報時,已先拂滅了燈火,所有對話都在黑暗中進行,自然看不清麵目。
但她知道,眼前這位也正怔怔地望住自己的白衣少女,便是陸翩翩,那位擔心逸王殿下的單純少女,情緒激動得無懼的斥責她的少女。
“然兒,你認識她嗎?”蕭日朗緊盯著張清然,盯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聲音輕輕地,眼中充滿了期待。
張清然被他看得有些不痛快,但她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已來過他的軍營,已與他的妃子有過“一麵之緣”。於是,她佯裝不知,偏頭問謨紅蓮:“我認識她嗎?”她瞥見蕭日朗雙拳緊握,似乎在強忍著某種情緒。
誰讓他帶這麼多人來欺負謨紅蓮的,張清然故意無視他的存在,抱著謨紅蓮的手臂,仰頭看向一臉深沉地謨紅蓮。蕭日朗赫然轉身,不再看她。
“認識。”謨紅蓮牽著她的手走到那白衣少女麵前,很認真的介紹著,“她就是你的前世——陸翩翩,你在重生之前,靈魂就寄托在她的身體內。”
嘎?她的靈魂曾在陸翩翩的身體裏住過?有沒有搞錯,一個身體能容納兩個靈魂嗎?這似乎不太符合穿越的定律吧……
如果她果然在陸翩翩的身體裏呆過,那麼,以陸翩翩與蕭日朗的關係,她也確實應該是認識蕭日朗的。搞不好她們兩個靈魂還曾共一個老公用過呢,這位陸翩翩,應該就是他的妃子吧。不然連跋山涉水遠來摩狼打仗都帶在身邊作什麼?必然還是個寵妃呢,才會一日也不離的廝守吧。
張清然想到這裏,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掃了一眼蕭日朗,又上上下下將這位在聽過謨紅蓮的話後正一臉愕然,又眼含怒意瞪著她的陸翩翩小姐看了個遍。
陸翩翩沒有她高,因為嬌小,更顯柔弱。她們你瞪著我、我瞪著你,大眼瞪小眼仔細地研究著對方,估計此時心裏都在想同一件事——這就是我的前(後)世?
一時誰也沒有說話,空氣忽然變得好安靜。
陸翩翩估計是終於接受了這個曾經的事實,她回頭望了一眼站在案前背對著她們的蕭日朗,很快便低下頭,然後再看向張清然,斂袖福了福,淺笑道:“能與小姐同世相逢,實是天賜機緣,二位稍坐,容小女子沏茶。”
看著她走出帳外的背影,張清然不由抿了抿唇,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不一會兒,陸翩翩奉茶完畢,再不看她的後世,隻黯然瞟了一眼還站在案前沒有反應的那背影,便低下頭,悄然退下。
張清然淺嚐了一口茶,便放下茶碗,起身走到蕭日朗身邊,催著他:“我們已經來了,你可以把我的箭還給我了。”
蕭日朗沒有作聲,他的目光正出神地凝視著供案上,她隨著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偏頭,忽然“啊”的一聲驚呼了出來,這,這是怎麼回事?
供案上一個烏木靈牌赫然映入眼簾,上書:故逸王妃蕭張氏清然之靈位。
——故逸王妃蕭張氏清然……是說她嗎?
張清然隻覺腦袋中嗡嗡作響,瞬間有些眼花。
她此時的感覺,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暗咽著口水,她望著那一動不動有如木雕般的蕭日朗。他……他的眼中竟然盈溢著淚光,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癡癡的望著靈位,仿佛在看著他那已故的逸王妃。
——逸王妃,我麼?我是逸王蕭日朗的妻子麼?
張清然在心中重複著這樣的念頭,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就這樣望望靈位,又望望他,傻傻地,忽然不知所措。
“哼!”一聲冷哼,謨紅蓮已來到她的身邊,伸手將她攬至身後保護著,冷笑著道:“不知逸王何時取妻?逸王妃又何時身故?你不會想說,你的逸王妃就是我摩狼未來的王後吧?”
對!對!對!謨紅蓮說的話,也正是她心中此時震蕩不已的問號,大大的問號,再加驚歎號!
“如果這條路是然兒自己選擇的,本王無話可說。就怕有些人利用巫術控製別人的思想,做一些不夠光明磊落的勾當。”
蕭日朗沒有看她們,他的眼睛仍然癡癡地盯著那供案上的靈位,寫著她名字的靈位,臉色卻柔和了許多:“然兒離開的那天,她已是我的逸王妃!……那天在引你出來的那場戲裏,她曾是我的未亡人,她的身份已為世人所知,對這點,你應該很清楚……之後我回到帝都,上奏皇朝,將然兒的身份昭告天下,她就是我的逸王妃,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聽著蕭日朗低沉的聲音緩緩訴說的往事,張清然隻覺心中仿佛有千條河在奔湧,卻找不到出口,她死盯著那寫著自己名字的靈位,大腦就像已停擺的鍾。
“然兒,雖然供奉著你的靈位,但我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你,祈盼上天有靈,將你送回我身邊,不管有多艱難,有多漫長,我都會等……將陸小姐帶在身邊,隻是擔心當你回來時,找不到我……卻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出現在我麵前,這樣的麵對我……”蕭日朗似乎已忘了他身邊還有外人在,他輕輕摩挲著那靈位。
好癡情的男子,張清然被震撼了。眼淚忽然湧了出來。
“你們的箭,拿去吧。”半晌,忽見蕭日朗伸手掀起一塊蓋在靈位之後的紅布,張清然定製的五十枝特製箭矢安靜的躺在那兒。
而她卻看著它們旁邊的那把弓,露出驚詫的表情。那是她的折疊弓!她顫抖著雙手,拿起它,竟然是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
為何?為何?她在心裏苦苦的尋找著答案。
張開弓的兩翼,調整到合適的長度和彎度,從桌上抓起三枝箭,熟悉的將箭杆搗入箭腹,裝在射箭口。她轉身,瞄準!咻、咻兩聲,沒有裝火藥的箭離弦,射中帳門旁那撐起門簾的纓絡。卻發出兩聲轟然巨響,帳蓬被打了一個大洞,帳門熊熊燃燒了起來。
謨紅蓮連忙以他的巫術阻止了帳蓬被燒塌的後果,他讓那火奇跡般的消失了,隻留下那一個黑漆漆地大洞。
可是張清然卻已嚇得不知所措。這是怎麼回事?沒有火藥的箭,什麼時候變成有火藥的箭了?這是她的弓,卻為何在他的手裏?她審視著他的眼睛,那明明在笑卻更憂傷的眼睛,她的心裏忽然一陣悸痛,求助的看向謨紅蓮。
“好了,時辰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謨紅蓮右手一揮,案上所有的箭矢全部落入平鋪的紅布中,他伸手將紅布一卷,包起那些箭,向蕭日朗微一頷首,“叨擾逸王殿下了,告辭。”
謨紅蓮走向張清然,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而她依然望著蕭日朗,眼中掩不住的疑惑。
卻見蕭日朗也深深地望住她,眼中有著眷戀,卻字字鏗鏘的說道:“明日,你我將有個了斷!是你來應本王挑戰,還是讓本王血洗摩狼,你自己選。”
謨紅蓮頭也沒回,冷哼一聲,扔出一句話:“你先過我火神陣和噬魂咒這關吧。”
蕭日朗一聲冷笑:“你別忘了,我有勇者之劍。”
謨紅蓮回以冷笑一聲:“你也別忘了,勇者之劍是摩狼之劍。”
哼!
哼!
她看著這兩個男人又各自冷哼一聲,然後謨紅蓮摟住她,先前那種被擠壓的感覺又來了,她已看不見蕭日朗,懷中隻有謨紅蓮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