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 心之歸依(1 / 3)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謨青蓮看到他們回來,笑著迎了上來。

張清然勉強笑了笑:“我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在謨青蓮驚愕的眼神裏,她扭頭就走。

謨紅蓮並沒有跟上來,也許,他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或者,還有別的什麼。但她已無心去思考這些問題。

坐在房中,盯著手中的兩把折疊弓失神,她從北征軍大營中帶回來的這把,刻有“挽留”二字,而本來放在房中的這把,雖沒有刻字,卻是她慣用的,握住它便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勿庸置疑。

那麼,這把刻有“挽留”的折疊弓,是誰的?這弓的製作程序完全是按著她的圖紙來的,她敢肯定在這個時代,除了她之外,再沒別人會用,可是這箭是誰裝上的火藥?蕭日朗?他知道這箭的玄機?

張清然將兩把折疊弓往桌上一放,赫然起身。

打開房門,才剛抬腳走出,她便看到謨紅蓮正倚靠在她小院中的庭柱旁,雙手環胸,默默注視著她的房門。原來他一直站在這裏,卻沒有進去打擾她,看到她走出來,幽深的眸子閃了閃,遮去擔憂的情緒。

張清然見到他,與他互相凝視了半晌,這才快步走過去,仰望著他,肯求著:“你一定知道真相對不對?告訴我好不好?”

謨紅蓮輕撫著她的長發,勉強露出笑容:“真相不是在北征軍大營裏說過了麼,差不多就是那樣了。”不等她開口,他又道,“在房間悶了一個下午了,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青蓮準備了你喜歡吃的……”

張清然卻搖著頭,忽然抓住謨紅蓮的衣袖,哭了起來:“求求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求求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我曾經是誰?為什麼我不認識他……”

她當然知道她是誰,但她不知道,曾經她是誰……也許,在這個世界裏,她已迷失了方向。很惶恐的感覺緊緊揪著她的心,令她在刹那間失控。

身為殺手,竟然掌控不住自己,這是很危險的,殺手的本能也令她驚慌著。不是這樣的,不該這樣的……

謨紅蓮輕輕拭去她的淚,捧起她的臉,有些心疼的望著她,卻終是沒有說一句話。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張清然還在嚶嚶地哭著,她的心好痛。她不明白,她有太多的不明白。

半晌,謨紅蓮一聲歎息,似下定了決心一般,他堅定的望著她道:“明天,等我自戰場上回來,我就告訴你答案,你等我一天。”

“我也去,你不要丟下我。”張清然猛然止住哭聲,祈求著他,忽然很害怕,這種害怕是一種對失去的恐懼感。至於害怕失去什麼,她卻不知道,隻是知道,它比她的記憶還要重要。

“答應我,你不要去,乖乖地在這裏等我回來,我會告訴你一切你想知道的。”謨紅蓮深情的望著張清然,忽然吻上她的唇,一種霸道的擁有感有力的撞擊著她的心房,瞬間襲遍她的全身。霸道,眷戀不舍……他是怎麼了?難道也和她一樣,在害怕什麼嗎?

“你的靈力還沒有恢複,你不要去應戰了,好嗎?”張清然忽然想起來這事兒,輕輕推開他。曾聽謨青蓮說過,北征軍統帥逸王有一把很強大的劍,能破除巫咒,是摩狼的克星,而眼下謨紅蓮又豈是他的對手?

昨日,逸王蕭日朗也曾親口說他有勇者之劍。雖然謨紅蓮似乎不懼,但……

“你不用擔心,即使是現在的我,他一樣打不過。”謨紅蓮淺淺笑著,以肯定的語氣安慰著她,見她仍然不肯鬆懈地堅持著,便又道,“這是男人的決鬥,你不要去,明天我讓青蓮陪你去狩獵,她可是一流獵手。”

謨紅蓮毫不妥協的話讓她泄氣,她那麼擔心他,想要陪在他身邊,而他卻並不需要她的關心,不需要她的陪伴。一種挫敗感油然而生,她黯然地低下頭:“那好吧,我現在想休息了,今天真累。”

謨紅蓮點點頭,並不多言,他再次深深地看了張清然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消失在院門外。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大概,也就是複雜和糾結可以形容吧。

黃昏時,謨青蓮送來晚餐,但張清然沒有胃口,她一直坐在床邊,手中拿著那把刻字的折疊弓,思緒有些飄忽。謨青蓮見她沒有吃飯,有些無奈的輕歎著離去,不一會兒,又端著一盞參茶走進來,說是為她寧神。

她“嗯”了一聲沒有回應,謨青蓮乖巧地將參茶放在桌上,叮嚀她要趁熱喝,她抬頭看了謨青蓮一眼,便伸手端起喝過,喝完之後將空盞放在桌上,然後笑道:“喝了參茶正好美美地睡一覺。”

待謨青蓮一走,張清然臉上的笑容頓時冷了下來,她迅速走到牆角,伸指入喉,將剛喝下的參茶全部嘔吐了出來。

這杯參茶,雖然顏色呈淡紅色,但是味道與上回喝過的補湯是一樣的,雖然那個補湯是黑色的,在外觀上完全沒有相似之處,而那熟悉的清甜味道,卻讓她將兩者莫名的聯係在一起。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是出自殺手的本能,直覺告訴她,她正活在一個陰謀裏。謨紅蓮對她的過度保護;謨青蓮對她的隱瞞與關注;陸翩翩對她的憤怒;當然,還有蕭日朗看她時的眼神,那親昵的呼喚聲,和那字字驚心的靈牌……顯然她有一個被她遺忘的過去。

而謨紅蓮卻不肯告訴她。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明天之後?還有那參茶與補湯,為什麼是一個味道?真的是寧神的,補身子的嗎?

心中思緒很亂,太多的問題紛紛擾擾,理也理不清,想也想不明。

也許,答案應該由她自己去尋找。當她射出的第三枝箭,又發出一聲爆響時,她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這一夜,張清然就在一陣混亂的夢魘裏沉淪著,很多從前不曾出現的畫麵,都突兀的出現,又急速的消失。而那白衣如雪,眼神深邃而憂傷的男人,他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可是她還是想不起她與他的關係。謨紅蓮同樣憂傷的眼神在她身後,他們都在向她張著手,喊著她的名字,你是逸王妃……你是摩狼未來的王後……

我到底是誰?我曾經走過怎樣的路?求求你們,告訴我……不要,不要讓我困在黑暗中,求求你們……

當她乍然醒來,早已汗濕重衫。瞪眼怔怔地望著帳頂,好半晌之後,她忽然掀被而起,穿好衣服悄悄走出門去,關好房門,四下張望,確定安全後,便往後院摸去。

天邊,還不見一絲曙光。北征軍統帥大帳中,當張清然出現的時候,蕭日朗仍然立於案前,似乎他們日間離開後,他就一直站在那裏,凝如雕塑。

“逸王殿下。”張清然站在他身後不遠,輕輕地喊了聲,拉回他迷失的靈魂。

“然兒……”蕭日朗乍聞她的聲音,倏地回過身來,驚喜交集地看著她,張臂張開欲抱住她,卻在半空中止住,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兒,“然兒,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忽又搖著頭,傻笑著,“即便是夢,也但願長夢不醒。”這次他不再遲疑,緊緊地擁住了張清然。

一陣溫暖的氣息包裹著她全身,包括她的心,她的靈魂。那種感覺,好熟悉,她相信他們不是第一次擁抱,可是她仍然記不起她,好悲哀……她的眼淚如泉般湧出。

“然兒……我的然兒……”他的呼喚在耳邊喃喃的低語著。她不語,偎在他懷中感受著這種熟悉的氣息,也在這種熟悉的感覺中找尋自己,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找回自己,可是為何,明明是那樣的親切,她卻像沒有根的飄萍,那樣的不踏實?

“逸王殿下。”好半晌之後,張清然忽然推開蕭日朗,仰頭正視著他,“請你告訴我,有關她的故事。”她手指著那個靈位。那個寫著她名字的靈位……

蕭日朗目光灼灼地望著她,這個有著然兒真正身體的少女,一身黑衣,清瘦而高挑,她的聲音是他熟悉的,而她的身體,卻在熟悉中帶著陌生感,她清冷的眼神,英氣的臉龐,都與他在想像中勾勒出來的然兒形象相符。

擁抱著這樣的然兒,感受著真正的然兒,那感覺,絕不是以往她藏匿在嬌弱的陸翩翩身體中的矛盾感所能比擬的。

“逸王殿下……”張清然見他望著她又開始失神,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次將她的意識拉了回來,“請告訴我,我有個怎樣的過去……”

蕭日朗點點頭,牽著她的手走到供案前,緩緩道出往事,自他第一日見到她開始……

當第一縷晨曦出現在東方時,張清然牽著神風馬走進南越馬場。謨紅蓮倚靠著門口的柵欄,正撫吹著一支橫笛,笛聲中盡訴著憂鬱。見她回來,他停下吹奏,一臉平靜的看著她,她也回看著他。

“一夜沒睡嗎?”終於,他打破這沉悶的氣氛,歎了口氣,垂下眼瞼道,“去睡會兒吧。”

“天亮了。”她默默地看著他,忽然道。

“你累了。”謨紅蓮沒有再看她,隻是輕輕說了這一句。

“你可以不去嗎?”她祈求,即使謨紅蓮現在的靈力大損,但到底是巫神繼承人,這一戰,隻怕會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