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她也相信,沒有了她,他也不過是一具可以行走的空殼,傳說中的行屍走肉。就像這次她的離開,如果不是他心念牽掛著為她報仇,恐怕,早就崩潰了吧……
而他,依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將當時以為已死的她,給了一個大大的名份。這就是他的承諾,他的決心嗬。
想著想著,她隻覺心裏發酸,眼淚又淌了出來,蕭日朗沒有再作聲,隻是自覺地將手臂橫在她麵前,方便她抓來衣袖拭淚。以前她就沒有隨身攜帶手帕的習慣,但拜陸翩翩所賜,哭鼻子的時候不少,每次都是拿他的衣袖解決的。
他注視她的深眸中溢滿了寵溺和憐惜。這是他的然兒,真正的然兒,可以放心擁抱的然兒,他的妻子。
這一夜,在蕭日朗的召喚下,張清然見到了她寄生在陸翩翩身體裏時認識的護衛李承皓,當然還有陸翩翩。
李承皓在恭敬見過禮之後,便退至一邊,一臉驚奇地打量著張清然,心中詫異著,這就是當初小姐身體裏的另一個小姐嗎?看她臉上的表情,說話的語氣,舉手投足間的神韻,他點點頭,在心中肯定了這個事實。對,她就是那個小姐!一直被逸王殿下喚“然兒”的小姐,會用暗器殺人,會拿刀射箭的那個小姐。
而張清然卻看著一直站在李承皓身邊,因失去她依托而又變得柔弱的前世陸翩翩,雖然之前已見過兩次麵,但這是她恢複記憶之後的首次見麵,所以,她注視了她很久,才轉頭問蕭日朗:“你還記得我當日對你的叮囑嗎?”
蕭日朗笑著點頭:“怎會忘記?你就放心吧,我已經處理妥當了。”他們說的,自然是當日張清然要蕭日朗待陸翩翩“醒”來時,問她傷心憂鬱病的症結,為何總是以淚洗麵,不思茶飯之類的。問出來,然後替她處理解決,總之不要再讓她這麼難過,這會影響到張清然自己的心情。
當然,她們現在已經不在一具身體裏了,自然再也影響不到,但乍見之下,張清然依然記得這件事。當然,她更沒有忘記,李承皓要帶陸翩翩私奔,而陸翩翩卻心儀她的日朗這件事。如果能一並解決,自然是最好了。
不過,觀察李承皓看陸翩翩的眼神,以及他們之間略有親密的動作,她就知道,她的日朗的辦事效率確實值得稱道。即使陸翩翩心裏還惦著她的日朗,可在她看到那故逸王妃之靈位時,以她之聰明,也該知道放下了。
也許那夜她夜探北征軍營,聽到陸翩翩對逸王的關心,隻是一個誤會,是她想複雜了。
張清然欣然地笑著,抱著蕭日朗的手臂,沒有再就這件事說下去。
趙子福將軍進來了,張清然眼珠一轉,開心的叫喚他,在他驚愕的表情下,她站到了供案邊靈位前,一本正經地對他說道:“趙將軍,見了本王妃為何不行禮?”
蕭日朗含笑看著她,隻道:“然兒頑皮。”
“小姐?”趙子福見狀,驚愕很快變成了驚喜,他卟嗵一聲單膝跪下,以最崇高的軍禮拜見,口中大呼:“末將參見王妃,恭喜王妃安康歸來。”
李承皓和陸翩翩見狀也連忙跪下行禮,之前他們隻是以原來見“小姐”的方式見禮,而現在,經趙子福的領頭,他們也連忙以參見王妃的大禮重新見過。
他們的舉止反而嚇得張清然躲到了蕭日朗的身後,使勁搖著他的手臂,讓他幫忙處理這突來的大禮。
蕭日朗嗬嗬笑著,示意眾人起身。
夜深沉,但帥營裏熱鬧一片,蕭日朗眼波溫暖的注視著張清然,自從他的然兒恢複記憶之後,他一直以這種眼神注視著她,仿佛在彌補這段時間以來的缺席。
他讓她留在身邊,不要再回摩狼涉險,但她想化解他們的恩怨。雖然謨紅蓮控製了她的思想,但他到底救了她,也讓她看清了他的為人,她不希望看到他們任何一個受傷害,還有青蓮,她相信,青蓮也希望過著和平快樂的生活。
“不準你欺負摩狼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見勸不下蕭日朗,張清然兩手叉腰,瞪著他咬牙切齒,逼他承諾不得出兵,他要是敢傷害摩狼一根頭發,她死也不理他了。
他一口應允,但就是不肯答應取消與謨紅蓮的決戰。“我可以不傷害摩狼百姓,也不攻打摩狼,但我與謨紅蓮的決鬥,是男人之間的決鬥,不可違約。”
張清然聞言一陣黯然,為什麼這兩個臭男人脾氣都這樣臭?她重生之前,他們不肯彼此妥協,她重生之後,他們還是不肯和解。
越想越怒,她心中頓生一計,於是笑臉看向蕭日朗,滿懷信心的道:“你不答應沒有關係,但我有辦法讓謨紅蓮答應。”
隻要謨紅蓮先停戰,他就不準得理不饒人,必須跟著停戰。
蕭日朗卻一臉緊張,他抓住她的手吼道:“我不許你再回他身邊,當我看到你和他親密的在一起時,你知道我心裏的感受嗎?然兒,不要折磨我,這件事,就交給我們男人去處理吧。”
張清然卻看著蕭日朗,目光堅定的道:“你才認識然兒的嗎?”
良久,蕭日朗在與她對恃無效之後,才頹然放手:“明日一戰,即將到來!然兒,你的時間不多,如果他不肯聽勸就算了,切不可拿生命開玩笑,我輸不起了,我不能接受你再死一次……然兒,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張清然望著他,這個固執而癡情的男子。忽然探頭吻上他的唇,當著李承皓、陸翩翩和趙子福的麵,她摟住蕭日朗的脖子,傾情的吻著,那是對他這段時間來的彌補,而他更是溫柔中夾帶著霸道,如饑似渴,仿佛在收複他曾失去的一切。
當他們終於分開來,默默的凝視著對方時,帥帳中早已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張清然吐舌笑道:“我好大膽,剛才嚇跑他們了。”
蕭日朗仍然擁著她,伸出手指刮她鼻頭,笑容裏滿是寵溺:“是他們知趣。”
張清然垂瞼掩去眼中的羞意,舔了舔唇,卻拒絕他再一次的侵襲,瞟了一眼他意猶未盡的表情,忽然賊笑著道:“等我回來,我們成親。”然後又在他耳邊以極低的聲音說道:“洞房花燭夜,同入溫柔鄉。”
蕭日朗臉上頓時湧起紅潮一片,他也在她耳邊輕輕道:“你陪我一起慢慢變老。”這是她曾為他而唱的歌。
正是為了能和她的日朗順利安心的在一起生活,一起慢慢變老,她才更下定決心要去化解他們的恩怨。
這一仗的起因其實有些莫明其妙,僅僅是摩狼人在龍勝邊境上滋事,並且揚言巫界的人早晚會殺入龍勝,活捉龍英帝。龍英帝本人到沒什麼,可這傳言卻激怒了他的皇子們,於是蕭日朗他們幾個兄弟一合計,便決定給摩狼人一點顏色瞧瞧,順便平定北疆,拓展龍勝版圖。
這顯然是個誤會,據她從謨青蓮那兒了解到的資料,是謨紅蓮當初收到消息,他們多年來尋找的師父風雲煥已死在龍勝王朝,雖然以巫神風雲煥之能,不一定如此輕易死在異鄉,但師父久無蹤跡,而摩狼劍出現在龍勝皇族卻是證據確鑿。因此謨紅蓮一怒而揚言要向龍勝討還公道,為師父報仇。
張清然將這些因果真相告訴了蕭日朗,他說他根本不認識什麼風雲煥,摩狼劍隻是當年師父給他的,說有一天用得著,但能不能駕馭這把破咒之劍,卻要契機。
忽然想起那日黃昏,謨紅蓮帶她去了黃沙鎮,在黃沙中走來的那孤寂的黑影,那泣血的執著守護。張清然想了想,問道:“你和你師父有聯係嗎?”
“沒有,當年師父將此劍相贈之後,便失去了蹤跡,這些年,我也有派人四處尋找她,但都不知所獲……”說起那個總是一臉憂傷安靜的女人,蕭日朗重重的歎出一口氣,希望她一切安好。
“我見過她了……”張清然伸指撫平他擰起的眉頭,臉上帶著憧憬的笑容,“等你們兩個家夥的戰鬥平息之後,我們去找你師父,還有謨紅蓮的師父。”
蕭日朗一臉詫異,正待詢問,趙子福在帳外問詢出發的時間。他不由再次歎息。緊緊抓住張清然的手,再一次想要留住她。但張清然卻搖搖頭,輕輕道:“你等我好消息。”
張清然騎著神風,也就幾個眨眼之間便回到了南越馬場,但等待在門口的謨紅蓮,果然不聽她的阻止,依然昂然赴約。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因為幾句話而改變主意,而她的計劃,也因此迅速實施。她望著藍天,撇嘴而笑。
看看天色,他們也該到了,這兩頭鬥紅了眼的牛,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他們還真以為她張清然是吃素的。
就在謨紅蓮不顧她的勸告,執意去赴蕭日朗的約後,她回到房中,寫下了一封絕命信,揚言他們再鬥下去,她就跳迦邏湖自殺,跳湖之前會用子彈打穿自己的心髒,看他們還能怎麼救她。
她將信置於桌上,而不是直接交到青蓮手中,因為她知道,青蓮很快便會來找她,盯著她,到那時,就看青蓮的表現了。
她抿唇而笑,帶上刻有挽留字樣的折疊弓,裝好三支箭後便離開了,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帶,她是要讓他們知道,她是去自殺,不是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