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地亂打一氣,發泄累了就停下休息,不知不覺間竟然靠在礁石上打起了盹。

被第一縷晨光照醒時,才發現各自有多麼狼狽。

身上頭發上都是沙土和鹹澀的海水不說,餘暘的臉被九陰白骨爪抓出了兩條猙獰紋路,容與手臂上被大力金剛指掐起了一個個淤青。容與的褲管開裂到膝蓋,如果不是邊緣部分太原始的話還會被人以為是某種新的衣飾風格;餘暘的上衣則被一撕到底,露出還算結實的胸肌,總算是沒再多一個被嘲笑的理由。

總之兩個字:慘烈。

想起還要還人家車,兩人來不及等待海上日出的壯觀景象,匆匆整理了下儀容,騎車回程。

還好速度夠快,在被一路的晨練老人們發現異樣之前,他們已經刷地從人家麵前穿梭而過。完成交換儀式後,還可以聽見背後身後幾個男生的小聲議論:“原來他們倆昨天晚上是去決鬥的……”

餘暘的夜不歸營通常家人不會太擔心,反正他朋友多的是,隨便找個戶頭睡是家常便飯。問題是今天這副樣子卻絕對不適宜出現在姑姑麵前嚇斷她敏感的神經,或者跑去朋友家接受人家的無情的嘲笑。

協商了半天,容與終於勉強同意讓他暫時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打理一下再去見人。

在春日清晨的大街上散步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那是指,如果不是伴侶不對,並且不是渾身狼狽的話,而不符合以上條件的兩人,則還是摸摸鼻子叫了輛計程車,在行人奇異的眼光中匆匆報了目的地——成年人的心思可不如孩子純潔,他們可以在司機的調侃言談之間敏銳捕捉到“野合”兩個字,又是尷尬,又是氣悶,一路上半句話都沒說,直到下車。

容與租的地方是一梯三戶的公寓,專門提供給單身男女住宿。照理說一房一廳的結構乍進去總會稍嫌逼人,但容與卻有辦法讓自己的屋子變得寬敞——客廳裏除了張長桌和一把椅子,什麼家具都沒有。木製長桌造型仿古,漆成深褐色,上麵筆墨紙硯俱全,紙鎮下一幅設色山水,看來尚未完成。東麵的敞開的窗台邊閑閑擺個畫架,背光立著,上頭並沒有作品。

很有藝術氣息的樣子嘛。餘暘一副專家的樣子點著頭,湊過去問她:“你對國畫的興趣勝過西洋畫?”果然人不可貌相,看不出她還是那麼風雅的一坨——好吧,一個人。

“沒有,”容與好像有些奇怪他的判斷從何而來,“這個學期教國畫。”他們學校的本科課程似乎偏重於國畫,大概因為有位國畫高手在係裏坐鎮的關係吧。

“這樣啊。”果然是沒什麼風骨的人,被填鴨式教育搞壞了腦子,隻會按照教學安排安排自己。雖然人在屋簷下,餘暘還是把頭仰得高高的,以示輕蔑。

一抬頭卻嚇了一跳。

“那、那是什麼?”

她沒有看錯吧?是不是有很多長長的、一條條的、顏色淡淡的東西從天花板上垂下來,風一吹,就輕輕地動了起來……不要怪他思想不健康啊,實在是、實在是有點像那個那個什麼啊。

容與順著他的手指看去。

“哦,絲瓜精啊,你沒見過嗎?”

“絲瓜精?絲瓜曬成幹後的那個絲瓜精?”餘暘幾乎是在尖叫了,“你、你把它們掛在這裏幹什麼?”

“裝飾唄。大驚小怪的幹什麼?”容與蹙眉看他,他受了什麼刺激了這麼激動?

“沒,沒什麼。”餘暘擦擦額頭上的汗,好象是他反應過度了厚。幸好沒有說出來,否則肯定被亂棒打出去。

雖然還是不理解絲瓜精有什麼裝飾的價值,想想還是不要問省得受驚嚇。從牆上的唐卡和薩滿麵具就可以看出她的品位有多麼怪異。換作是他半夜起來上廁所,如果不小心借著路燈的幽光看到齜牙咧嘴的天神和蓬頭垢麵的巫祝時,不嚇趴下才怪,她一個女孩子獨身住在這裏,每天對著這些東西,反而若無其事並且自得其樂,不是天生缺心眼,就是如假包換的恐怖分子!

“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容與同情地看著他一身殘破。基於他還是保持僅存的一點騎士精神,沒把她整得一樣難看,就勉強退讓一下算了。

“哦,浴室在哪?”不是她提醒,餘暘都快忘了自己現在什麼德行。

容與往一扇門指了指,他搔搔頭就要進去。

“等一下。”容與歎氣,“你有換洗衣服嗎?”

餘暘僵在當下,又開始搔下一堆泥沙,然後傻笑,“嘿嘿嘿,忘了。”第一次到女孩子的香閨裏幹這麼隱私的事情,難免緊張,難免緊張嘛。

容與轉身走進自己房間,拿了塊毛巾和一件白色T恤出來,“我這兒沒你能換的褲子,將就一下吧。”

“沒關係,褲子還好沒破。”餘暘狐疑地接過她手中布料,抖開一看,才發現是一件大號的男式中袖。

容與沒注意他的滿臉疑思,轉到玄關蹲下,打開一個櫃子,回頭對他道:“你餓不餓?我這裏隻有餅幹、麵包、泡麵,你要不挑一樣洗完澡出來吃?”

聽起來都很陽春嘛,原來女孩子的糧食儲備也不比他以前在寢室裏的好多少。不過被她一問,到真覺得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如果不麻煩的話,就吃泡麵吧。”

容與先點頭,又側著腦袋想了想,“我看還是吃麵包好了,省得開火燒水麻煩。”而且麵包是前天買的,再不吃掉就過期了。

“……哦,也好。”靠,那還問他幹什麼?

“好了,我帶你去浴室。”容與站起來,越過他推開那扇門,對著跟上來的餘暘指點怎麼開熱水器、洗發水和沐浴液都是哪瓶。說完就走了出去。留下餘暘一個人坐在浴亭邊,小小地思考一下下:這件T恤,是誰的呢?

腦海裏自動跳出類似同居、男友之類的字眼,然後又是慘不忍睹的限製級畫麵——停停停,人家好心招待,你竟然還用黃色思想在那裏YY,無不無恥啊?

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頭,他站起來褪下又破又髒的上衣,放水洗澡。

餘暘衝幹淨洗澡間出來,發現容與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半長不短的頭發遮住了半邊臉,另一邊藏在臂彎裏。

她還真膽大,放一個男人在家裏亂走,自己卻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好在他餘暘是這年頭絕無僅有的正人君子啊,否則她被欺負了隻能哭死去。也好在她不是什麼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不會讓人一看就有撲上去的欲望——好吧好吧,這樣說有點缺德啦,其實她長得蠻不錯的,隻是性格上讓他感覺不出有什麼女孩子的柔美而已。

桌上擺著袋切片麵包和一聽可樂,看來就是他的早餐了。因為隻有一張椅子,並且被一個睡醜人占據,他隻能委委屈屈地坐到地板上,大吞大咽起來。沒兩下就把準過期食品解決掉,然後坐著發呆。

這個卡通地磚鋪起來的地板看起來很好睡的樣子,不會讓人感覺到地板的冷硬,所以不至於感冒……

睡得沉沉的兩人,最後是在一陣猛烈的敲門聲中驚醒。因為不是酒後,所以沒有亂性,以至於省略了慌亂穿衣服的步驟,直接由離門比較近的餘暘過去看看是誰。

門外站的是個二十七八的男子,長相普通,屬於擺在人群裏注定隻能當布景的那種,但看到餘暘時一臉的驚詫與憤怒卻讓人印象深刻。

“你是誰?”男子氣勢洶洶。

餘暘理所當然地猜是容與的親友,搞不好還是男朋友之類的,連忙指著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臉上還帶些迷惘的容與解釋道:“我是她的朋友,普通朋友,來借浴室用一下。”

“普通朋友?”男子不怎麼相信地再確認一次。

“普通朋友。”餘暘篤定地點頭,心裏犯上了嘀咕,如果真是男朋友的話,容與的眼光是不是有點差?

甭管她,不是說愛情是沒有理由的嗎?正常正常。

男子還是不肯罷休,反而目露凶光,“普通朋友這麼大清早的在這裏做什麼?”

餘暘正要繼續解釋,一想不對,看看表,都中午十一點了,這也叫一大早?什麼邏輯?

“你不用耍賴,你們今天早上八點不到一起走進來的,以為我不知道嗎?”男子說到後來已經是暴跳如雷,張開了血盆大口像是要把他吃掉。

餘暘感到一大滴又一大滴的汗從額頭上掉下來。怎麼辦?這人的樣子分明已經認定他的行為構成勾引良家婦女通奸罪,看人家這麼理直氣壯,難道此人和容與的關係已經比想象中的還要親密,簡而言之就是容與完全歸他管?

要死了,真的是很冤枉!除了打架以外,他和容與沒有其他任何肢體上的接觸啊,總不至於浸豬籠對不對?

定了定神,他試圖詳詳細細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隻聽背後清冷的嗓音響起。

“李先生,你來做什麼?”

看她生疏的口氣,餘暘完全可以確定兩人正處在冷戰中。

那邊的反應可就熱絡多了,“小與,這小子竟敢欺負你,看我不打死他!”

說完,他就掄起拳頭朝餘暘揮過去,由於身高的差距,打不到餘暘的頭,落點眼看就要到胸口。

餘暘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還想再講些什麼把誤會解開。從這一拳的力道來看,要搞定這位“李先生”易如反掌,但怎麼說也是他比較理虧,所以最好還是用文明手段解決。

“李先生,你先聽我說,我和你女朋友真的沒什麼,我們隻不過是……”

容與被餘暘荒謬的說法惹得又好氣又好笑,走到男子跟前道:“李先生,我們一點都不熟,他和我是什麼關係根本就不關你的事。可不可以請你以後不要再隨便來敲我的門?如果最後鬧到我退租的話,對你們家一點好處都沒有。”

“但是小與,我真的很喜歡你啊!”李先生掙開餘暘的手,衝到她麵前作每碰上一次就要說一遍的表白。

容與皺起秀氣的眉,“請你不要叫我小與!”惡不惡心啊?連她爸媽都直接叫她名字。

餘暘現在覺得很糊塗、很糊塗。

難不成是這位李先生在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但是剛才的表現明明就已經是妒夫級的了,他不會是有妄想症吧?

他把容與拉過來,低聲問:“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