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聲音裏滿是無奈,“他是房東的兒子,最近才從外地做生意回來,好像有點……”她偏頭,困擾地想著形容,“呃,結婚狂的樣子,我是這幢裏第三個被纏上的‘幸運’分子。”
搞了半天原來如此!
餘暘看著依然氣勢如虹的“李先生”,不得不驚歎他自彈自唱自說自話的功夫,相比之下,他剛才的表現實在是太窩囊了。不行,一定得挽回被他不小心掉下的麵子!
餘暘重重地假咳了一聲,猛然搭上容與的肩膀,把她攬到自己懷裏。
“李先生,非常感謝你對我女朋友,但是她已經有我了,所以你——”他裝作頗為遺憾地聳聳肩,“天涯何處無芳草。”
“你剛才還說你們是普通朋友的!”李先生大呼。
餘暘連眼都不眨,流暢地編撰下去,“因為我們之間還有一點小小的問題沒有解決——當然,這個問題肯定不是感情上的,否則,”他用能夠想象的最“深情”眼神睞容與一眼,“我們昨晚又怎麼會……”沒有再說下去,留給李先生無限的想象空間。
餘暘深深看著容與,好半晌才用異常低沉沙啞的口吻道:“你幹嗎捏我?”
明知故問!容與瞟他一眼,轉頭對李先生說:“現在你可以回去了嗎?”
李先生蒼白著一張臉,不敢置信地倒退幾步,說出來的話和餘暘心中所揣度的保持高度一致,“我不會放棄的!”然後噔噔噔地跑下樓。
就知道是這句,他果然是英明神武的電視兒童啊!
“可以了吧?”容與冷冷地道。
“嘎?什麼?”他一下沒能從自我崇拜中清醒過來,下場就是被推到兩米開外去撞牆。
“你還要抱多久?色狼!”
“喂!我犧牲了色相出賣了自己的純真就為了換得你暫時的安寧,你竟然還來侮辱我的人格傷害我幼小的心靈!”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最後一句太過灑狗血,略。
“你自己占我便宜怎麼就不說了?”抱那麼緊,又不是刮台風,還怕她會刮走啊?
“我占你便宜?”餘暘先是目眥欲裂,然後聲淚俱下,哀怨萬狀,“我吃飽了撐的占你便宜?你有哪一點值得我占便宜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那個秀逗人騷擾得無處藏身——”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開門跟他對上好不好?現在的大門上都有貓眼你不知道嗎,先生?”笨蛋!
餘暘的哭腔立刻裝不下去,“這樣啊,嗬嗬,總之我是好心幫你啦,這總沒錯吧。”
容與上上下下研究了他很久,才冷冷地說:“好,那謝謝你。”
餘暘放鬆下來,才準備再開開玩笑緩解下氣氛,卻聽關門聲中一句“再見”,走廊上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再見。”他對著緊閉的防盜門,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功能。
怪女人。又生什麼氣?
容與關上門,氣呼呼地洗了個拖把開始大掃除。
天,怎麼這麼倒黴啊?
竟然被那個神經病抱了!還抱那麼緊!
討厭討厭討厭!
變態!惡心!嘔吐!
她的“初抱”耶!就這樣被某人逞能上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爛戲時結果掉了,太虧了!
不對!她怎麼還能在這裏若無其事地拖地?快點去洗個澡去去黴氣要緊。
容與扔下拖把,火速往浴室裏衝去。看到“某些人”忘記帶走的破衣服,以及下午就要交的作業,又是驚天動地一頓大罵。
“餘暘,快來等你的電話!”張主任親自在門口把守,終於給他逮到了趕著去支援人事部的萬能實習生。
“我的?”餘暘跑到他麵前。
“你再不出現我們就都要瘋掉了!有個人一下午已經打了至少20個電話來找你,你人又一直不在,我們接得手都酸了,大概還有很多重要的電話沒能打進來,因為一直一直占線,不知道造成了多大的損失……”主任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主要是因為他前妻據說今晚要找他吃飯,所以從早上就一直守在升官以前的辦公室等電話。
“真對不起大家,我手機忘了充電,又剛剛跟秦大哥出去采訪了。”
“你是說秦河嗎?秦河也會肯帶人出去采訪?真有你的!”節目部一夥人驚呼。秦河是台裏少數幾個高級記者之一,平時哪屑帶這些初出茅廬的菜鳥出去采訪啊。
餘暘於是作出萬分痛苦的表情,“你們不知道我是跟秦老師磨了多久才讓他點頭的?足足一個星期!我是什麼好話都說盡,就差沒認他做幹爹了。而且你們知不知道我今天丟了多少臉?……”
他誇張的敘述讓大家笑得開懷,也消弭了一些類似於不服氣的情緒。
鋒芒太露,可是要吃虧的。
“來來來,坐在這裏別動。我跟你打賭,電話五分鍾以內絕對會響起來。”主任笑著將他推坐在電話旁的辦公椅上。如果今天添麻煩的不是會貢獻出好點子“補充”他腦力、又從來不居功的餘暘,主任一早就劈頭蓋臉痛罵過去了。
果然,話音未落,鈴聲大作。
餘暘接起。
“喂?您好。我是啊。林秘書?”餘暘微笑,二哥真是會安排,自己撥了兩個找不到人,就交給手下繼續努力打電話,自己處理別的事情去了。
電話轉到暇手中。餘暘的笑容沒多久就不見了。
“你怎麼又說這事?我說過我不會去你那裏的……我知道,但是有你就夠了,何必攙和上我呢……我也很認真,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一點都不需要改變……二哥?二哥?”餘暘望著被掛斷的電話,臉色是眾人從未見過的黑。
容與在貓眼裏看到臉色不是很好的餘暘,微覺奇怪——他不會又是為了雞毛蒜皮的事來興師問罪吧?
開了門,卻發現他的神色已轉為向來的開朗帶笑。
Sigh,這個人。有必要對誰都那麼假嗎?
心下疑惑,為免交淺言深,嘴上倒也不說破,“你來幹什麼?”
餘暘笑著舉了舉手裏的塑料袋說:“還沒吃飯吧?我買了全家餐,找不到人吃,就上你這兒來了。”
容與看了眼袋子上笑得十分開心的老人頭,沒什麼表情地說:“我不吃油炸食品。”
“啊?這樣啊?”餘暘垂下眼瞼,失望的樣子讓容與覺得這樣騙他似乎不太道德。
“其實——”
“沒關係!”三秒鍾後抬起頭來,又是一張笑臉,“我就想你可能不喜歡吃,所以還買了這個!”他舉起左手,是另外一家中式餐館的包裝袋。
“有小籠包和豆漿,怎麼樣?”
心裏原有的一點點不安也讓他得意的樣子給抹殺掉了。“我也不吃蔥。”哼,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是嗎?”餘暘眼睛一亮,“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我剛好就買了海鮮口味的小籠,沒有蔥的!”
她是不是應該繼續說自己不吃海鮮?
容與還在考慮當中,餘暘已經閃過她身邊,脫了鞋,登堂入室。
“喂,你怎麼這樣!”
“拜托啦,隻是借你地盤吃個飯,我會收拾幹淨的。我保證!你就行個方便嘛,拜托,拜托啦。”他一臉諂媚的笑,點頭哈腰。
容與無奈地撇撇嘴,“隨你。”唉,她承認自己吃軟不吃硬。
餘暘大喜,將長桌上的東西小心收好,空出一塊地方,再把帶來的食物一一取出放好。一時間香味四溢。
“吃吧吃吧!”他殷勤地幫容與拉好高腳椅,擺好筷子,自己則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啃起漢堡。
容與雙手環胸,打量餘暘狼吞虎咽的樣子。
真是服了他,走到哪裏都想是在自己家一樣自在。
要是換成她,絕對不會想到隨便敲進別人家的門,然後就開始旁若無人地狂吃。
“咦?你怎麼還不吃?小籠都涼了。”餘暘稍微停下,抽空看她一眼,然後又埋頭苦戰。
開玩笑,一整個全家餐呢,他不賣力點怎麼吃得完?
人家都送上門來,再充什麼清如水明如鏡隻會浪費食物而已,反正要吃飯的,他帶來的東西就當是交地租好了。找到了這個理由,容與理直氣壯地坐上椅子,拆掉一次性筷的包裝,也開吃。
夾起一個小籠咬下去,海鮮的香味撲麵而來,濃稠的湯汁滿溢口中。
好好吃!
容與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於是在接下來的五分鍾之內,十二個小籠包被消滅得幹幹淨淨,容與喝著豆漿,滿足歎息。
“好吃吧?”
餘暘的頭顱出現在桌子邊緣,臉上帶著得逞的笑容。
他在那兒看多久了?偷窺狂。
“你那兒買的?”她不情願地問,以後一定要常常買來吃!
“就在那個……”
餘暘剛要說給她聽,牆上造型古怪的鍾忽然報時:傍晚六點。
餘暘整個人幾乎是彈起來的,抓著她的手臂連聲問:“你有沒有電視機?有沒有電視機?”
容與被他弄得緊張起來,趕緊說道:“在我房裏有一台,不過不大……”
“快帶我去!快帶我去!”餘暘搖晃著她,簡直就是在撒嬌。
容與被他搖得頭暈,大聲說:“你給我停下來我再帶你去!”
餘暘立刻乖乖地住手,滿眼渴望。
“小孩子一樣。”容與嘀咕著到自己房間開了電視。
“你進來吧。”餘暘探探頭,確定裏麵沒有任何非禮勿視的擺設物品,才疾步搶過容與手裏的遙控,一屁股坐下,瘋狂轉台。
“啊,開始啦開始啦。”他興奮大叫,然後又沮喪地自言自語,“我就知道會錯過開頭。”
容與在屏幕和已經深陷其中、時而輕笑時而大笑時而狂笑的餘暘之間移動著目光,最後終於忍不住猛翻白眼。
這麼大個人了還愛看蠟筆小新?都不知重播過多少回,他有必要笑成那個樣子嗎?
容與在下一刻感覺到地麵的震動。
更正,他現在已經不算在笑,而是痙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