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楚默的最終離開(3 / 3)

對於打手而言,這些東西都礙眼的很,兩人一腳踢開了軟玉,就要再度傾身過來。楚默看著被踢到遠處的東西,目光中終於不再平靜。

“我說過,不要逼我的。”一句話過後,衛秋閉上了眼睛。

然而再待睜開時,地上已橫七豎八地倒著三個人,其中一個還在嚷嚷吼叫,另兩個已經完全被打昏了。

一片鮮血和腥紅泛濫在眼前啊。

少年走過去,將玉拾起來,隨後非常小心地放入兜中,“三爺,我這裏就不留你看病了,請離開吧。”

隨後少年走過來,幫衛秋鬆了綁,輕摸著他的頭發,“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吧?”

“我、我……我害怕他們打你欺負你……我好害怕。”緊張過後,他隻剩下了哭泣的力氣。旁邊的少年依舊溫暖如春,身體上還散發著淡淡清香,笑容耀眼的如同清晨的陽光。

他知道每次當他哭的時候,楚默都會允許他撒嬌,今天也不例外,他擦擦眼睛想去抱對方的脖子,可是楚默卻意外地向後仰了仰身,道歉道,“現在我身上很髒,不要靠過來。”

——在他最初和最後的印象裏,隻餘下少年手掌處恒定地溫暖觸感。

是的,這是自己與楚默最後一次相見,在以後的十年裏,少年都舒服地生活在一戶有錢有勢的人家裏。是的,當日的他走的瀟灑而悄無聲息,甚至連一句再見亦沒有。

但衛秋卻深深記得——那一日,當自己送給楚默的玉被人踢開後,少年臉上是怎樣緊張又憤怒的神情。

當時,他還得意洋洋地在萬連麵前炫耀,說也許連F都無法享受到楚少感情起伏地待遇,可是他可以,他做到了。是的,也許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他在楚少心中,早已不僅僅是寵物這般簡單。

抱著這樣的想法,衛秋開始努力發奮,開始變得乖巧可人,在每年領養的家長到來之前,他都會精心打扮,然後拿出漂亮的成績單和笑臉,討人開心。

在楚默走的三年後,那個遺棄了他十四年的父母終於找來了,當然他為了楚默也沒什麼身架好顯擺,隻要能離開這裏,隻要還能追上那個人的步伐,他怎樣都是願意的。

後來,父母因為工作上的事離異,他並沒什麼感覺,他的夢想隻是楚默,一直都是。

再後來,聽萬連有一次打電話說,孤兒院著火了,以前楚幫的人也有一部分葬身在火海裏,慶幸的是他出來了,但是成風和B君卻沒有運氣幸免。

聽到這個消息後,腦子立刻轟地一聲,似乎世界都被漂白了。

那一瞬間,他完全不記得心髒該怎樣跳動,是否會有疼痛的感覺。隻是隱隱記得,成風當年地笑,B君毫不客氣地欺負,以及那句,“我們是兄弟。”後,便飄入天堂的誓言,甚至在路過那些熟悉的建築和足球場時,少年嬉笑和瀟灑的背影。

是啊,曾經擁擠在一起的少年,那些歲月已經不在。但是他懷念很多東西,例如冰冷的雨水、城市上方蔓延的雲朵、操場上的樹陰、雨水落在傘上清脆的響聲、深夜便利店裏令人安心地感覺。還有呢,放學後涼爽的空氣、黑板擦的味道、夜晚建築工地上的施工聲,以及少年飛揚的笑臉和那場大火後所剩無幾的灰塵——然後清風一吹,便再無蹤跡。

於是再無數次夢魘與蘇醒後,他終於明確了一個現實——那些曾陪伴過他,無論是侮辱他亦或幫助他的朋友,早已不屬於人間了。

但是,楚默還在,生活在他永遠也邁不進的世界裏。

其實他也曾出去尋找過,因為有F的地方畢竟有楚默的蹤影,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崇拜的人就在身邊,一如既往地撫摩著他的頭發,目光充滿歉意,“不好意思,沒能提前跟你說。”

孤兒院被一場大火焚燒殆盡後,那些逃脫的、或者早被人領養走的孩子們、每年都會來此祈禱。有時候隻是簡單的幾朵花,一些酒水果實,但是他們心中念著這個學校,這就夠了。

可是,他從來也沒見過楚默。少年仿佛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不存在了。

直到那一天,已經是三年後的他,獨自踏上了返校的路程。

他已經十四歲了,也開始有了幸福的家庭,也開始有了人生目標,也許楚默已不再是他的唯一。但是衛秋,不,應該是林威於依舊認為,人生是該有所依托的,而他的依托,十年、百年,甚至一萬年過去,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的心中,永遠記得那個楚少爺。

因為學校死了太多的人,那些迷信者沒人敢在這裏施工搞建築,所以寬廣的平地便被廢棄了,甚至變成了如今的公共陵園。

那天是學校裏的老師學生下葬的日子,因為他們並沒有監護人,所以包攬這些工作的除了國家撥下的善款就是一些慈善機構的人。

他也捐了三百元。是的,這是他為這個學校捐的唯一一點希望。

母親拉著他,並沒有讓他進去看,母親說他太脆弱,是的,才十四歲的自己在看到當年熟悉的一切時難免悲痛,可是,如果還能再見最後一眼,甚至隻留在記憶裏,亦是好的。

所以,他還是說通了母親,讓他進了學校。

火葬已經完畢,什麼都處理完了,他站在風中,隻覺得冷。

學校裏基本沒有人,但是他卻看到了個非常熟悉地身影,那個少年穿著白色的襯衣與牛仔褲,非常清爽的樣子,頭發有些長了,卻相當有型。他手裏捧著百合,愣愣地站在那裏,安靜得似乎不存在。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他確定,那是楚默沒錯,是楚默回來了,來看看這個養育他十幾年的地方。

衛秋站得老遠,死死盯著對方的側臉看,看著少年蹲下身,將手中的花輕置在墳前,隨後深深鞠了個躬,離開。

“別走,楚少,楚少,是我,”他大喊著,發瘋般地追了出去,“是我啊,我是衛秋。”

可是對方並沒有聽到,少年走的很快,已經180公分的個頭出眾且驕傲,在這樣淩亂烏黑地火場中仿佛出水的白蓮,他的喊聲被風的呼嘯掩蓋,漸漸地便連尾音都再無從尋覓。

他追了很久,跑得也快,然而他們的距離還是太遠、太遠……少年曲身鑽入一輛深藍色的轎車內,隨後驅車離開了。

在寶馬絕塵而去的刹那,他忽然有些恍然——也許,他和他之間的距離,早已在當年得到了印證,那是一輩子甚至是永遠也無法追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