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一章 和沈融的吵架以及敬月的憤怒(3 / 3)

聽到他這麼說,沈融驀地一驚,點點頭,“是的。”

皇朝敬月卻是蹙著眉,沒什麼表情,他說他不記得了。沒錯,他就是不記得。因為從一開始起,沈融就已經在他身邊,而且他自己也很明確——皇朝敬月一直是愛著沈融的,非常愛他。

“沈大哥,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但是我想問你,敬月以前是不是孤兒院出身?”

“你怎麼知道?”沈融更是驚訝,“他在的那個學校就在C城,不過八年前有一場大火,忽然把那裏都燒掉了,如今已經改作了公共陵園。”

“果然如此。”林威於點頭,“那麼,皇朝敬月以前是叫楚默對麼,而且他原來的性格十分溫和有禮,和現在有很大不同,又對麼?”

沈融有些懷疑地望著他,目光探詢,“你也是那個孤兒院的?你和他從小就認識?”

“是的。”對方忽然反問過來,林威於愣了一下,才答,“那時候楚少大我六歲,我卻不喜歡和同齡的孩子玩,也許是因為那些孩子們根本不理我,隻有楚少一個人對我好,所以我總是纏著他。”

“莫非、莫非……你是當年那個叫衛秋的孩子……”沈容脫口驚呼,臉也白了,“是你?”

“是啊,沒想到你還知道我。”少年搖了搖頭,“不過很抱歉,我對你沒有什麼印象。”

“其實也沒什麼,我們隻見過一麵,就是有一次去溫泉的時候,你突然撞進來,正看到敬月,哦不,對不起,是楚默背著我。嗬嗬,我的確聽楚默提了你好多次,一直以為你暗戀他呢。”

“啊,原來你就是F?”林威於第一次被震懾到,平靜的麵容終於有了漣漪,“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是啊。”沈融回過頭、掃了眼正在沉思地皇朝敬月,問,“敬月,你小時候的確很喜歡他的,你怎麼會不記得呢?”

“不過,你不記得才是對的。”說完,他就陷入了深思,目光變得遼遠,仿佛是回憶起了曾經……

那是楚默來到皇朝家的第三年,其實在最初的時候,皇朝家就對外宣稱楚默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我並不知道是為什麼。

——這是個很大的事件,基本上搞的國內沸沸揚揚,楚默也沒有辯解,我試圖找他詢問,可是少年隻是緊鎖著眉頭,仿佛並無預料地開心。那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少年心裏藏了很多事。

他不是一個容易懂的人,也是少言寡語的人,從孤兒院的老師那裏打聽,楚默生性漠然,IQ極高,做事敏捷又周全,想法謹慎,看人的目光仿佛帶著揣測,根本不像一個十幾歲少年該有的。

所以我對他頗為注意,也決定跟他交朋友。

是的,當年我還不知道楚默喜歡我,隻覺得對方和氣溫柔,宛如一塊溫潤無暇的玉,跟他在一起似乎什麼也不用操心。當然因為彼此青睞,而且皇朝叔叔正好又希望有個聰明的兒子,於是我就順手推舟、決定將楚默介紹過去。

當然,這也要敬月自己努力才行。

後來真的不負眾望,楚默從孤兒院出來了,從此一步躍為了天人。

三年的安靜生活,楚默並沒有露出多少笑顏,跟他在一起也隻是聽他講些年少時候的事情,例如最多的就是你衛秋。

後來,有警察打電話來,說孤兒院被一把大火燒沒了,死了很多孩子和老師。楚默簡直瘋了,我從沒見過少年這樣狂亂的表情,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般。

他哭了,是的,我清晰地記得那個少年的淚水。曾經,我一度以為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是永遠隻會溫和地笑,而不會表現任何懦弱與無助的人,可如今,我的確能深切感受到他的悲哀。

如此之強烈的。

他一個人駕車回去,呆了整整三天,而回來的時候正巧趕上道路施工,而且那夜忽然下起瓢潑大雨。你知道的,他心情不好,腦子裏都是那些同伴的死訊,還有你的。

他開始打電話給我,說你死了,說的時候聲音那麼寥落,我都覺得他在電話那邊顫抖。

他是一邊開車一邊說的,我知道他心不在焉,他沉溺在悲傷裏太久了。

可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和他打那麼久電話的,他後來出了車禍,整輛車從施工橋上墜了下去,等到我們趕來的時候,他都快沒救了。

我以為,這麼耀眼光芒的人,終於要被老天奪去性命。

不過皇朝叔叔家大勢力大,他找了許多人來給他看病,最精確地手術、最名貴的藥物、最舒適的治療環境,一年後,楚默終於恢複了健康。

隻可惜,他忘記了當年的一切,變成了如今像孩子一樣的男人。

其實,我是知道的,他並不是真的想用風流倜儻、甚至是不夠成熟來掩飾自己,而是,他已經沒辦法再去承受那種傷痛,所以在不知不覺間將自己封閉起來,永遠縮在那個殼中。

是啊,後來我才驚覺——他也不過是跟我們一樣大的少年,他也有懦弱和恐懼的時刻,也會有害怕去麵對的事情。

我知道你們都在找他,萬連就是吧?隻是為了不願讓你們失望,我並沒有對外說出一切關於孤兒院以及你、衛秋的事情。

一,我害怕敬月蘇醒過來,他會自責。

二,我也害怕一切都將麵臨絕望。

“為什麼不告訴我?”皇朝敬月忽然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為什麼不說清楚一切,讓我、讓我這樣迷糊地度過生活,你們要欺騙我一輩子麼?”

“敬月,不是我們要欺騙你,而是你自己在七年前,已經提前封閉了自己。

“你選擇不相信,選擇自我掩飾,這是外人根本無能為力的事,你明白麼?”沈融低著頭,微微苦笑,“就在你墜落山崖的那一刻,我還清晰地記得,你跟我說‘一定要忘記。’,你對自己的暗示如此強烈,你的感情這樣沉重,我們想插手也不可能的。”

“不,不!”他忽然俯下身,用雙手掩著臉,哽咽著道,“不要讓我記起來,不要再說了,不!”仿佛心髒深處有個聲音在輕輕回應他,聲音越來越急迫,越來越大,仿佛就要破繭而出!

他按住心髒,習慣性地蹙起眉,“都是我自作自受,哈哈,哈哈哈!”

看著他瘋笑,沈融也驚住了,“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你別嚇我,敬月。”他向前邁了一步,對方卻意外地後退開。

夏季即將過去,屋外是略微清冷的風,吹過彼此的麵容。陽光依然明媚,卻似乎少去了許多光芒,它已經不再燦爛了。

“小融,這是懲罰,是對我當年離開的懲罰吧。”忽然,男人安靜了下來,隻是看著自己掌心上的胎記,苦笑,“的確,我是不值得被愛的。”

他站了起來,目光深沉地凝望著床上的少年,“威於,你會失望麼,我不再是當年那個隻對你一個人好的楚默了,他已經死了。

“在這裏……”男人悲哀地按了按胸口,嘲笑,“在這裏,死掉了。”

“敬月,他怎麼可能不原諒你?他是愛你這個人,而非你是誰!”沈融吃驚地睜大眼睛,他不是想讓事情往反方向走啊,他是在幫他們!

“你會原諒我麼?”皇朝敬月冷哼了一聲,淡然,“連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原諒自己。”

“我原諒你,但是我不會再愛你。”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個近在眼前的大明星,“在你說要帶我上法庭、在你告我抄襲你的音樂、再到你欺騙我、拿我的愛和你的恐懼做交易,一直到對我大打出,我已經再沒有辦法愛你了,敬月。”

陽光中,少年被籠罩在光芒下,仿佛欲去的神仙,又像是遠在天涯。是的,在十年的社會傾軋和落寞分離中,一切已經改變,他經過了太多愛恨大劫,也有太多的遺忘和失落,所以他無法再勉強他去做什麼。

他知道,這是他對他、最後的一次尊重。

“威於,我不奢望你能繼續愛我,隻希望你不至於恨我。”少年的麵容如此溫柔,看在他眼裏卻仿佛帶這刀光,他不禁別過眼,似乎是不敢直視。

“我不恨你,要知道恨一個人,也要首先對他付出更深的愛,你不值得了。”他轉過頭去,神色如此平淡,“你之前利用我,而我也隻是把你當作楚默,我們互相安慰互相利用而已,沒什麼恨與不恨。”

“哈哈!”皇朝敬月仰頭大笑了起來,“你可真是狠啊。”

“我們,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