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場(1 / 3)

郵差和情書:這個世界愛的通道和出口

早已過了“一封家書”的時代,過了“此處錢多人傻速來”的日子,過了花季雨季再黴季時在傳達室裏吊長脖子像吊長絲瓜的季節,過了把四分或八分郵票珍藏在日記本裏的歲月。

是的。在這個傳媒資訊發達的年代,在這個聲色感官的年代,在這個幽閉自我的年代,還有什麼能比突然到來的一封信更讓人想人非非呢?從岩井俊二的《情書》始,全世界部興起了一股“情書”熱。請注意以下的片名:

陳可辛導演的美國影片《情書》,凱文科斯納主演的《瓶中信》,日本電影《盜信情緣》《天國情書》,還有《電子情書》《戰地情書》《玻璃樽》等,更有前些年的《郵差》和《郵差總按兩次鈴》……你可以想象一下,《鰻魚》中男主人公殺妻的念頭是來自於一封匿名信呢還是一種憑空的臆想?《八墓村》如果沒有一封莫名的信為由頭,也年不會帶出一連串的血腥。當然你可以說電影都是由人編出來的,那麼就讓我們先離開一會兒虛構的世界,去某個真實的場景中走走看看。因為我們也一直在尋找一種出口和道道,不僅僅是一種閱讀和敘述的姿態,而是那種直接進入生活軌道的形式。進入,是的,進入。關於郵差,關於書言,以及書信中的情書,這可能就是我們生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讓我們也蒙太奇一番,先看一封小學生的信吧:叔叔:

您好!在收到你的信之前,我就猜到你一回到家準會給我寫信的,我怎麼會把你忘記呢?我們是好朋友,對嗎?

您回家以後,我非常想你,您在我們村時,我們常一起出去玩,還有偉偉、麗忠、偉勇、玲玲,每次玩得都很開心,那些情景,至今還在我的腦海浮現。

在您回去的那天晚上,我在您坐過的凳子旁邊撿到一支墨水筆,是您丟的,下次我來還你。

我沒有忘記何公公和王老虎的那兩首詩,我給你背一背,聽好了。何公公的:何公公的蛋亮晶晶,好像天上一顆星,掉在水裏看不清,稱一稱有半斤。還有王老虎的:金蛋銀蛋石卵蛋,王老虎的蛋是水泡蛋,放在水裏像麵筋,拉一拉有彈性,柔(揉)一柔(揉)冒火星。

好了,我也不多說了,就說到這裏吧,我代表小夥伴祝願您:工作順利,萬事如意!

晶晶

11月28日

其父在旁邊又注了一筆:

“筆下次在(再)給你寄來好嗎,大哥我下次給你寄冬筍。”

此信緣起於本地作家去邊遠地區的一次體驗生活,筆者混跡其中。在一個山區,作家分住在村民家裏,主人用那裏的土特產招待之,土特產當然是可以想見的,而難得的是那種特有的風土人情。這個地方顯然是不發達地區,還保留了一些原始純樸的東西。作家被感動了,回到城裏寫了那種“感謝信”過去。筆者已是第二批體驗者,主人便拿出“作家客人”的信念給我們聽。我們的第一個反應是,那是個人隱私啊還是不要念了吧,主人不依,依然用“信”招待我們。那當然沒有隱私,隻是一種濃濃的思鄉之情罷了。即使是隱私,我們也不會自動閉上耳朵的,何況這在作家筆下就是絕好的題材。在諸如此類的“感謝信”麵前,筆者似乎受到暗示,你也必須給他們寫信或回信,不如此,你似乎會對不住鄉親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大哥我下次給你寄冬筍”,這是鄉親們最樸實的表達方式,勝過千言萬語。而如果是在銀幕上,則肯定是另一種語言方式,請看《瓶中信》中帆船設計師加烈(凱文科斯納飾)的一段獨白:

親愛的凱瑟琳,我好像迷失了方向。我不斷地撞東西,我有點兒瘋了。你曾經是我的正北方,當你是我的家時,我總是能找到回家的路……親愛的凱瑟琳,我的生命中每一小時都有你,我把船修好,正在測試,正在回憶海浪的衝擊……

影視頻道正在介紹影片《瓶中信》。海邊,巨浪湧起,凱文科斯納臉部的線條有著男性的剛和柔。在《與狼共舞》之後的長久歲月裏,他都受著名譽的考驗,因為以前一直以好男人的形象出現在媒體上,後來也無可奈何地離婚了。現在他隻好“與信共舞”了,在一部文藝片裏,飾演一未亡人,又是在海邊港口,在一個稍稍偏離媒體的地方,這是信能發揮最大功效的因素。它可以傾述,以傾述代替尋找,以回憶拒絕現實。又是一名報社的專欄女記者,以尋找瓶中信為由,與男主人公演繹一段生死情愛。

又是大海又是記者的,定下了一種浪漫的情調,而且也有特定的話語優勢。有人曾作戲言,要在談情說愛中取得絕對話語權的,還是以媒體的老總為優。且不說《花花公子》的老總,就提莎朗·斯通的那一位就夠了,說是此性感女性(現在也以母愛形象出現了)在閱盡世間男色之後仍臣服於一名總編輯,可見總編的“編”才是最厲害的。當然這是戲言,當不了真。《失樂園》中的男主角也算是幹出版媒體這一行的,在那個川端康成的雪國裏愛得熱火朝天又極其認真,最後雙雙殉情至死都不能分開。

回到海邊,回到邊緣,地理和人文意義上的邊緣。另一部跟信有關的也是由凱文科斯納導演並主演的《末世戰士》(也有譯作《郵差》的),似乎能為我們找到一個解讀的文本,這不算一個巧的故事,甚至有點冗長和笨拙,但可以看出“信”在那個世界所起的作用。故事的背景在2013年的美國小鎮上,一個會背誦莎士比亞的流浪漢被“征兵”進了一支由伯利恒率領的隊伍,後來終獲逃脫,因穿上了一名死郵差的衣服便做起了真郵差。故事中的一個個小鎮如封建割據時代,雖有警長和鎮長,但不敵伯利恒將軍的一根手指。而郵差每到一處,都給人帶來希望的信息,人們重又寫信,尋找與外界的聯係,並且堅信國家和總統的存在。在小鎮的郵局門口還掛起了國旗。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郵差的存在。暴君感到了威脅,終於有人向他挑戰了。而在他的“黨章”中,黨員可以向領袖挑戰,但這個時候的郵差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批熱血青年,最後就是通過“黨員挑戰領袖”他們終於戰勝了暴君。此片氣勢極大,極盡一種荒蠻之氣。而影片的一種象征意義也很明顯,在末世也是未來的世界上,郵差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它又把郵差叫作末世戰士,因為它把背景放到了2013年。在影片中,郵差不僅傳播文明,還為當地一個叫愛碧的女人傳宗接代。愛碧的男人沒有生育能力,所以她看上健康的郵差是很自然的事。人們能自由地通信,意味著也能自由地愛。

同樣是邊緣,同樣是郵差,而在跟大詩人聶魯達有關的《郵差》中,郵差又承擔著另一種角色。

據說這是根據一個真實故事改編的,而並非“如有巧合純屬偶然”。真實在某種程度上是對故事的一種悖離,真實中的愛情能有離得開書信的嗎?智利詩人聶魯達在1952年政治流亡到意大利,住在那不勒斯的一個小島上。仰慕者寫給他的信如雪片般飛來。當地有一個叫馬裏奧的青年毛遂自薦當上了詩人的私人郵差。他之所以要幹這份報酬微薄的工作,主要是為了能多與詩人接觸。他心想,詩人能打動那麼多芳齡女郎肯定有其訣竅,如果自己也能把詩寫好,那肯定能把鎮上最漂亮的酒吧女郎娶到手。後來聶魯達獲諾貝爾獎要離開小島去世界各地訪問,馬裏奧就守在那兒繼續寫信寫詩,並且還為詩人錄下海浪的聲音。當聶魯達回到小島時,郵差因為為工人朗誦詩歌而遭殺害。捧起那盤錄音帶,詩人萬般感慨。在這裏,郵差跟詩人一樣都是一種文明傳播的符號。當然這必須伴有美麗的風光美麗的詩歌美麗的女人。在小島上在一個專製的國度裏,詩歌也是一種號角和投槍,所以專製也會殺害一個詩人或者說準詩人。而從某種程度上說,信和郵差是不是也有這種功能呢?

郵差的故事,國產片中的佼佼者是《那山那人那狗》。在萬國郵政大會期間,我們給老外放映的就是這個片子。國內票房很慘,但是在日本卻好評如潮。是我們不懂電影還是宣傳發行體製有問題?兩代鄉郵員的故事,中國特色。而在侯孝賢的《戀戀風塵》中,少女從等待郵差送來的情書到開始移情至郵差本人身上,而郵差則是借別人的情書來傳遞自己的愛意——這是郵差這種職業最獨特的地方,也是最有戲味的。這裏必須提上一筆,在當今詩人中,以前住在舟山群島的孫武軍就做過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