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簡報的功能在今天都已經被電視所替代了,在縣一級也辦電視台的時候,全縣人民也天天看七品芝麻官的政務活動,而且不少都是重播,實際上西裝穿起來主席台上坐起來,或講話或考察或宴請,反正全中國都是這麼個套路。所以印象深的還是毛主席,他就在書房裏會見外賓,這個就很牛,是其他人學不來的,其他人最多在一排書櫃前傻乎乎地坐著,發表什麼電視講話,不知道稿子是背的還是念的。我想肯定是念的,前麵有提示的板,所以講話者目中無光。
兒童片
要提兒童片肯定要提到《閃閃的紅星》,潘冬子是個人見人愛的小朋友,並不是江青才喜歡。他是那個時代裏最閃閃的一顆紅星。其他的電影像《向陽院的故事》像《草原英雄小姐妹》等就比較一般了。在今天看起來,《閃閃的紅星》是一部精益求精的電影,我看到一書上說,江青對此部電影曾提過34條意見,在此我摘錄幾點,從中可看出那個時候對此部電影的重視,江青在修改意見上說:《閃閃的紅星》是部好片子,我很喜歡,還有些不足的地方,可以再仔細磨一下,搞得更完美些。一部好片子是可以演幾十年的,一定要改好。
1.冬子在樹杈上叫椿伢子時,視線是平的,是向遠處看,而椿伢子來得很快,就在樹下,視線不對。補椿伢子應聲的鏡頭。椿伢子上樹的時候冬子可拉他一下,注意先要接得上。
2.冬子看到潘行義去找紅軍時,說話聲音太大。補冬子給父親悄悄說話的大近景,和椿伢子在一旁注意聽的近景。
3.冬子想念紅軍時,不要閉眼。應是睜眼向前凝視,慢慢出神,然後叮咚聲,花開。幻想完以後,仍回到凝視出神。
4.“我就是黨的孩子”說得不像孩子的語氣,應該是:“那我就是黨支部的孩子啦!”還有冬子說:“吳大叔說的,不能等!”語氣太輕,沒有分量。
電影如此磨,那就有兩種可能,一是成為經典,二是被磨得沒有了棱角。兒童影片在那個年代總的來說是很缺乏的,像《雞毛信》這種還是好看的,因為我們知道消息樹倒下就是敵人要來了。後來有同學在課堂上作弊也要發類似的信號。至於後來鋼筆套裏塞紙條,也是我們從電影裏學來的。兒童片不怕說教,就怕說教得不好玩,像《阿夏河的秘密》這些電影看過就沒有留下什麼印象,留下印象的往往是那些電影裏麵一些反派人物的台詞,像《閃閃的紅星》中還鄉團胡漢三的一句“我胡漢三又回來了”還是流傳甚廣的。《小兵張嘎》裏有個胖翻譯,他那一句“老子在城裏吃館子都不要錢,吃你幾個爛西瓜還要錢?”這成為我們吃餐館吃飯討價還價中的一句話。不過後來那個胖翻譯就為爛西瓜付出了代價。還有張嘎子關於國際形勢的報告,老三老四的很好玩。小孩子老三老四總有戲的。不像現在小小年紀跳國標扭屁股,我不喜歡。
看得多而想得起來的是木偶戲《半夜雞叫》。那個時候同學靠在桌上打瞌睡,我們就學周扒皮的話——天都亮了,雞都叫了,還不起床!今天的小孩子見多識廣,就說周扒皮的故事吧,也完全是另一種味道了,這有新版兒歌為證,想象力和通感可見一斑——
周扒皮的家,住在拉薩,
周扒皮的老婆來到杭州,
杭州杭州沒解放,
周扒皮的老婆賣冰棍,
冰棍冰棍融化了,
周扒皮的老婆變成雪。
高玉寶的故事我們是課本裏學過的,因此看《半夜雞叫》就格外親切。特別是周扒皮學雞叫又被長工識破陰謀“捉賊捉賊”一陣痛打的戲,特別解氣。因為符合童趣,也有利於我們認識地主老財的本質。後來大起來聽一些農民說,有的地主對長工是很好的,我們總是不相信,因為先入為主了嘛。當然這種先入為主也是寓教於樂的。它的前提是——隻要有電影看那就會有快樂。
反麵人物和正麵人物
那個時候的國產片,跟今天的情形有點相似,今天有人說,電影中的人物,好像隻有流氓黑社會和妓女還比較真實。那個時候也是反派人物的話比較記得住。就像上麵所說的“我胡漢三回來了”一樣,反派人物說的話好像更容易被人記住。比如一本不太好看的電影叫《戰洪圖》的,裏麵有壞分子,大概是個富民吧,大家都在抗洪搶險嚴防死守,他卻盼望再下雨:下吧下吧,下它個七七四十九天才好呢……後來我們不想參加某項活動或希望它泡湯,也就這麼念叨的。還有《豔陽天》中的馬小辮氣喘籲籲地說:姐夫,姐夫!鄉裏來人啦。看似簡單不簡單,因為“姐夫”這兩個字是不太叫得出口的,而小辮叫得如此親切。《戰上海》中的一句“湯司令到——”比今天的“皇上駕到”要中氣足。還有那部《偵察兵》中,炮兵團長和王心剛的對話——老兄是……保定……還有王心剛戴著白手套摸炮筒裏的灰——你們的炮是怎麼保養的?太麻痹太麻痹了。當然更絕的是《決裂》中葛存壯的表演,他那一句“馬尾巴的功能”幾乎是我們每個人都會學的,而且我們從內心裏感到好笑,並總是跟自己班上的任課老師掛起鉤來。說到內心,我想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種壞的念頭惡的情結,心中真的都有這麼一個魔鬼的,而電影中的反麵人物呢,剛好把我們這種壞和惡給釋放掉了,這跟我們看武打片槍戰片恐怖片時的心理是一樣的。
在電影中看壞蛋出醜無疑是件很過癮的事。比如像《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中,鬼子和壞蛋都像一個個傻瓜似的,這就讓我們一次次發出了笑聲。那個鬼子挖地雷時挖著了一泡屎,發出“說嘎”的感歎——還有一個鬼子屁股上中了一彈也讓我們忍俊不禁,後來就很少有電影能讓我們如此快樂了。我們總是學著電影上的樣子,比如《平原遊擊隊》,我記得應該也有兩個版本,但是——李向陽進城,還有鬼子進村時的音樂,都是拿到《實話實說》來演奏的。當然英雄人物的台詞,也是能記住的,比如《英雄兒女》中的王成的“向我開炮向我開炮”——我們就常用在打泥巴仗的時候,會給我們一種特別的幹勁。還有楊排隊那一句“阿米爾,衝”,連小孩子也知道,那是給愛情加油的。
演楊排長的就是《三進山城》中的梁音,他的《冰山上的來客》是後來才看到的。他的智慧是藏在戇厚中的,不動聲色,沒有後來高大全式的光環。李向陽也是我們喜歡的,郭振清後來就是演《決裂》中的龍校長的。
正麵人物,往往就是通過充沛的激情來表現的。
《決裂》中共大的那個龍校長舉起那個婦女的手說——這就是資格。還有火紅的年代中,於洋在高爐前對廠長的一段話,那是很容易讓人流下眼淚的。我總是容易被這種台詞所感動,那個時候這種紅色電影中的台詞還特別多,《春苗》中有,《青鬆嶺》有,《創業》中更有,《第二個春天》中也有,這是有利於詩人氣質的培養的。激情當然也不是憑空產生的,比如《閃閃的紅星》中,我們雖然更關心冬子能不能幹掉胡漢三,但是對於映山紅在特技下能夠開放,對於“小小竹排江中遊”這樣的唱詞,小小年紀還是有一絲感動的。後來知道這就叫作抒情。
外國電影
紅色電影的年代也有外國電影好看,不過那個時候的一句話,叫——朝鮮電影哭哭笑笑,越南電影飛機大炮,阿爾巴尼亞電影沒頭沒腦……相比之下,覺得還是越南電影好看,因為那裏麵的打仗打得比較過癮,《阿福》《回故鄉之路》等,B52在天上飛,炸彈成噸成噸的往下炸,而阿福則躲在彈殼裏睡覺。現在美國反恐怖主義抓拉丹,在阿富汗執行轟炸任務的還是B52。可見B52的厲害。後來有一份什麼“紀要”把毛主席稱為B52,可見壞人的狼子野心。當時越南人在地上布滿了竹簽,就等著美國佬來上當。越南電影就是在今天也是好看的,像越裔導演陳英雄導的片子《青木瓜之味》和《三輪車夫》都是有國際水準的。朝鮮電影印象最深的是《看不見的戰線》《原形畢露》和《賣花姑娘》,前者有個叫老狐猩的,他是個掃地老人,後來我看到掃地的補鞋的,總是有點懷疑他們是特務。那是我們看得最早的偵探電影。《賣花姑娘》是讓人掉眼淚的,比後來的《媽媽,再愛我一次》和《我的兄弟姐妹》還要煽情,而且這是階級仇。這本電影的歌很好聽,還有什麼“金姬和銀姬”。其中一本叫《摘蘋果的時候》看得人有點嘴饞,那裏麵的蘋果多得吃不完要做成果醬,其中還有一肥妞可“掙六百個工分”的,那裏麵有一句台詞,叫“漂亮的臉蛋能出大米”,在今天看來也是很能印證美女經濟的。朝鮮的那些女孩子感覺上好像都是生活在天國似的,臉上沒有人間煙火。阿爾巴尼亞有《地下遊擊隊》和《第八個是銅像》,更早的有《海岸風雷》,講排魚雷的故事。“銅像”因為是倒敘就成了“沒頭沒腦”的代表作,不完全看得懂,有點神秘,但是那句話是記住了——消滅法西斯,自由屬於人民。還有“嗨,希特勒”,並啪地一記立正。後來稍晚一點,我們便能看到羅馬尼亞電影,像《多瑙河之波》和《沸騰的生活》(不是國產的《沸騰的群山》),前者也是孩子為主角,但已經有大人擁抱接吻的鏡頭,看得人都騷動起來,有的幹脆就尖叫起來;應該說這就是一種性啟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