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的家夥,可恨的家夥,對於自己是如何迷戀著她的事,那麼清楚,卻又那麼狠心地選擇背棄……
“拉爾法。”沃裏克在身後輕聲呼喚,可是麵前的瘦削青年,恍若未聞,隻孤單地倚靠在玻璃窗上,看著根本沒有任何事物的幽空。
沃裏克深深蹙眉,想說點什麼,卻又把話咽回喉嚨。
準備靜靜地退出房門的刹那,拉爾法卻主動叫住了他:“沃裏克……”
“嗯?”
“瑪格麗特現在在哪?”
“大概是在蘇格蘭吧。我們要做的事太多,暫時讓國內統一安定比較重要,處理她的問題,得稍後再提。不要著急,拉爾法。”
“我不是那個意思。”拉爾法坐回到背後嵌有銀十字的椅子,想了想,把雙手指尖在膝上對壓,“蘭開斯特家的那幫人現在是跟著賽爾緹斯吧,他們是不是已經和她彙合了?”
“我需要派人調查一下才知道。”沃裏克升起一種隱隱不安,覺得拉爾法陰冷的表情很不對勁。
“我會寫一封充滿關愛的信給那個女人。”手撐在白皙的額角,拉爾法哼笑,“想辦法找人在賽爾緹斯不在時交給她。”
“你打算做什麼?”沃裏克碧色的眼眸注視著拉爾法,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你暫時就不必知道了。”後者傲慢地抬起秀氣的下頜,似笑非笑的臉上竟然顯露一抹讓沃裏克以為看錯了般很樂的表情。
沃裏克隻好應了一聲,慢慢退了出去。
由於需要處理的事太多,他就住在宮殿的西側。隨時有人會向他報告拉爾法身邊發生的一舉一動。一切都還不穩固,他得時刻提防有人搞暗殺那套把戲。
承諾給紅衣主教博爾吉亞的利益,對於在戰鬥中表現出色的將領予以的獎勵,倫敦的人民雖然支持自己但也隻是出於對前任統製者的絕望,如果不能在短期內改變倫敦低靡的風氣,這股對於新鮮力量注入的期待很快也會轉化成為新的失望……把淡金色的長發向腦後別去,沃裏克有百事待理,因而沒有來得及製止,或許不發生會比較好的那件事……
“王後陛下找我?”
深漆的冷風吹拂著,讓隻穿著高領緊身衣的羅拉感覺驟然寒冷,她嗬著手在地上蹦了幾下。隨著拉爾法正式登上王位,瑪格麗特流落在外的地境也越發微妙。賽爾緹斯和伯爵似乎有什麼秘密的安排,羅拉一時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飯後閑逛的時間,意外地得到了瑪格麗特的傳喚。
真是難得。羅拉想。瑪格麗特近來心情很差,因為國王被捕一事,她對蘭開斯特係的指揮官們大發脾氣。除了每日陪伴著母親的小王子,幾乎沒有人敢去招惹這位盛怒中的女人。
“陛下。”
走過宮殿狹長的甬道,羅拉敲了敲昏暗燈影下透出重影效果的花紋厚木門,“我是羅拉。您找我嗎?”
略微有點發抖卻故作鎮定的聲音自門內傳來:“……進來。”
羅拉警覺地皺了皺鼻子,向後回頭,適才傳話的騎士隊隊員已經不見了去向。她把手扶上腰側的佩劍,一邊用左手慢慢地推門。非常時期,還是時刻小心的好……如此想著的時候,一隻巨大的口袋卻猛地迎頭罩了過來。
羅拉急忙閃身,手臂被誰自身後抓住一扭。
驚惶抬眼,隻看到了前任隊長亞柏微皺的眉睫。
“隊、隊長?”
然而那卻是那天所見到的最後一格景象。
一記利落的手刀敲上腦後,羅拉毫無預兆地軟綿綿栽倒,隨即,被裝入了準備好的黑色布袋。
“陛下……”亞柏半跪在布袋旁邊,小心地留好用以呼吸透氣的孔洞,一邊小聲急促地說著,“這樣對羅拉不公平。”
“我知道。”依然綁著淡黃色發辮的瑪格麗特憔悴瘦削了不少,她單手掩麵,坐在靠近牆邊的椅子上,“可是我沒有其他選擇。拉爾法那小子派人傳訊……如果不把羅拉交給他,他就會送給我享利的屍體……”她幾乎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淡紫色的裙裙裏,是揉到要碎的鑲黃信章。
“如果找賽爾緹斯大人商量的話……”亞伯低聲提議,充滿不忍心,誰知道羅拉會得到怎樣的對待。
“你看不出來嗎?亞柏。”瑪格麗特陰冷地開口,目光怨毒如蛇,“他們已經舍棄了國王,他們根本覺得享利對他們已經沒用了。如果讓他們知道,那些人絕對不會同意。”
“可是即使交出羅拉,拉爾法也不會把國王陛下還給您。”亞柏輕聲地闡述著一件事實。
“至少他答應會讓享利活著。”瑪格麗特在屋內踱步,不知為什麼,比起身邊的人,她竟然更相信拉爾法的承諾。
亞柏還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於隻是恢複了靜默。
“好了。你去把他交給拉爾法的人。”瑪格麗特不再往羅拉的方向看上一眼,隻是冷冷地說道,“請讓那個人對得起他自己引以為豪的姓氏!”
一片漆黑。
睜開眼,閉上眼,皆是一樣的景物。
令人不知是身處夢境,還是陷落進更為恐怖的現實?
羅拉渾身酸痛,想要動一動手腳卻發覺周身沉軟。看不到自身的所在,感官卻隨著脫離昏沉的大腦變得逐漸清晰。
想起來了!
像平常一樣吃過飯後巡視附近的時候,被騎士隊的一名成員叫去,說是王後要見她,但是還來不及看到瑪格麗特的臉,就先被埋伏在房間內的亞柏襲擊。
隊長……
為什麼要襲擊自己呢?羅拉苦苦思索。雖然偷襲很不光彩,但即使采取正大光明的打鬥,她也還是打不過騎士隊身手最利落的亞柏……
而且,那真的是瑪格麗特的命令嗎?
王後沒有理由這樣對待自己……除非……羅拉暗自心驚,除非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可是就連國王本人也身陷囹圄,瑪格莉特應該沒時間理會這種事……
隱約聽到熟悉的鍾聲響起,羅拉悚然一驚。
這時,纏在身上的布袋被猛然揭開。一束強光照入,令她緊緊地閉上眼。
“藥效很好嘛。我想你應該沒什麼痛苦就到了這裏,畢竟我可不想讓你感受到旅途勞頓,而浪費不必要的體力。”比起鍾聲所代表的這裏是倫敦更讓她驚心的聲音響起,羅拉強忍著光線造成的巨烈不適,勉強眯眼望去。
麵前,冷冷地俯身,毫不憐惜地揪起她頭發迫她抬頭的青年,有著細長深刻的幽深鳳眼。挺直的鼻骨下,是略顯無情的菲薄唇瓣。拉……爾法!熟悉的人,正用著陌生的態度,說著不明所以的語言。
“呐,畢竟,你接下來所受的每一滴痛苦……”忽然打開一抹魅惑至極的笑容,卻又令人不寒而栗,“都應該是由我來施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