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勾懸於星幕,歌舞升平盡是歡欣。在這黑如墨的午夜,城堡裏的化妝舞會在為新王繼位而慶祝,城堡中央粉紅色洗禮泉汩汩流動,新王坐在寶座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兒,來來往往的麵具。
他看到凶猛的獸麵人,那是他的大臣。
他看到機靈的小精靈,那是他的妹妹。
他看到聖潔的白天使,那是他的愛人。
他從寶座走下,走向他的愛人,走向那粉紅色洗禮泉,泡過洗禮泉後他便是真正的王,他英俊的臉上掛滿笑容。
而一團妖嬈黑芒擋住了他的路,他隻看到一頭長至腰際的銀發和一雙狡黠漆墨般的眸子,他感到那眸子裏訴著幾世的悲傷。
“跟我來。”她聲音冰涼。
“你是誰?”他問。
然而沒有回答,她轉身,肩膀處的骨頭擦過他的臂膀,腳步聲穿透嘈雜的噪音踩在他的心上。年輕的國王,不知為何隻想跟她而去,他用他迷人的湛藍色眼眸看了眼遠方愛人和婉的笑顏。
而他不知,他的大臣,他的妹妹及他的愛人卻看不見這魔女,也突然看不見了他。
天使和魔女之間,他選擇了魔女,而光明與黑暗之中,他卻覺得他選擇了光明。
然而當他觸摸到她徹骨寒涼蒼白手掌,當她帶他掠過瘦骨嶙峋的黑森林,與墓地的烏鴉擦肩而過時,他似完全清醒。
“你要帶我去哪?”他的聲音有些慌亂,盡管他極力掩飾。
同樣,沒了回答。
這個黑夜漫長的離譜,長到殘月暈成圓,長到星光全被雲遮掩。他不知道他飛了多遠,也不記得過了多久,隻知道他們停在了一個島上,停在一個浮滿光的島上。
“這是默島,國王。”
熟悉的名字蕩在他的腦海,默島…
“是你出生的地方。”魔女音如歎息,“也是你忘記了的地方。”
年輕的國王糊塗了,我怎麼可能出生在這地方,他想。
魔女的身影化在空氣裏成虛幻淡去,隻有聲音在飄蕩。
“安靜下來,這裏有真相。”
英俊的國王看著滿天浮光,想要叫喊卻沒了聲音。夜,漫長的離譜,仿若永遠沒有白晝。浮光沾滿身,最初的憤怒與怨恨過後,他沉沉睡去。
他不知,魔女抱著他笑著,那笑容笑盡憂傷。
魔女長長的銀發裹在他身上,銀發光芒萬丈,發褪去,國王變了模樣。
“灰婭。”他嗓聲沙啞,喚的是魔女的名字。
魔女望著他黑漆的眸與滿頭的銀發,笑了,充滿了甜蜜卻蒼白。
“不要再去找他們。”
皺紋爬上她冰滑的臉頰,眼瞼輕輕閉上,這一刻,他什麼都憶起也什麼都知道了。
他瘋狂的想要抱著漸漸變淡的滿天浮光,因為這是她的魔魄。
她是魔女,他亦是魔,他被噬魔族抓走,噬魔族要挖出他的心髒,但唯有魔心甘情願進入洗禮泉,魔的心髒才能被挖去。
所以他們洗去了他的記憶,為他編織了一個夢,一個國王夢。
而她,隻有散盡魔魄才能悄無聲息帶他來到默島,這裏有她滿天的魔魄也有他的記憶,而現在,卻沒了她。
他漆墨般的眸子似被血染紅,望著天上圓月嘶吼。
不要再回去,可如何讓她再醒過來?
他一躍而起,向那華麗的城堡飛去,這個黑夜漫長的離譜,長到圓月成勾,長到星光璀璨。
年輕的國王又回到了城堡裏,人們歡欣雀躍,他的大臣,他的妹妹及他的愛人。
他從寶座上走下,走向他的愛人,走向那粉紅色洗禮泉,泡過洗禮泉後他便是真正的王,他英俊的臉上掛滿笑容,充滿了甜蜜卻蒼白。
許久許久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噬魔族,有的隻是一個傳說或是謠言,噬魔族全族消失在一次大爆炸裏,而大爆炸的發生是因為,他們在取出一個魔的心髒的時候,那個心髒那個魔焚了他所有的魔魄,自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