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文昭關》為例加以說明。伍員一上場,有兩句唱:“伍員馬上怒氣衝,逃出龍潭虎穴中。”他全家被楚平王所害,如今一個人逃了出來,身後肯定會有千萬追兵趕來,看來形勢夠緊張的。這是需要先從大的方麵進行規範一一由於情勢所迫,似乎以唱西皮為宜;再具體研究這兩句應該用什麼板式——人物剛剛上場,矛盾還沒有完全展開,因此不能選用那些旋律複雜的板式,似乎唱散極為好。兩下裏一綜合,就成了西皮散板。再看如何設計唱腔的綜台板式。《文昭關》的後麵,伍員獨自借宿在東皋公家中,心神不寧,徹夜難眠,他獨自上場,需要唱一小段。坐定之後,打一更,需要唱一大段。起二更,東皋公暗上,唱一小段,下。起三更,伍員再唱一段起四更,東翠公暗上,唱一小段,下。起五更,伍員愁白了胡子,激憤地唱出“歎五更”的最後一段。東皋公上,發現伍員頭發和胡子變了,認為可以混出關去,伍受再唱一段,二人同下,根據上述劇情,當初演這“折戲的老蒔輩所做的安排一直流傳到今天:伍員上場的一小段,唱西皮流水。起更後,整個唱腔改二黃。初更後伍員唱變化多端的二黃慢板(16句),到二更東皋公唱規範的二黃原板(4句)。三更時,伍員唱婉轉纏綿的二黃原板(10句),四更東皋規範的二黃原板(4句),五更時伍員再唱激憤多變的二黃原板(10句)。天明後二人相逢,東皋公唱二黃散板上,伍員夢中驚醒,唱二黃導板轉散板,最後再轉二黃搖板。這樣擺布唱腔的板式,應該說煞費苦心,布局勻稱,起承轉合,十分妥貼。”
2.歌曲隻在一般意義上追求聲情並茂,京劇唱腔則講究一種說不清的韻味兒。
不知能否這樣說,歌曲曲譜是一個確定了的東西,歌唱演員接到它,隻能體會它,琢磨它,生發它,卻不能變更它。歌曲演唱上的聲情並茂,是建立在絕對尊重曲譜的這一前提之上的。同一首歌的曲譜,演員隻能根據自己的條件去加以發揮。熟悉樂理的聽眾,隻要拿到曲譜,再問一聲是誰演唱,就立刻能估計個八九不離十。
京劇則全然不同,曲譜並不能完全表現演員的演唱水平。業餘愛好者按照曲譜去學,也是絕對學不出來的。著名演員拿到音樂設計人員編寫的曲譜,看幾遍便丟開了。這時他通常要想許多問題:第一,他設計的“對”人物的“路”麼?著名演員要重新研究劇本,研究是唱西皮還是二黃,抑或南梆子、四平調什麼的,到底哪一個火類更符合人物此時此地的心情;然後再研究選用什麼板式最符合傳統又最帶有新意。把上麵兩個係統一交叉——如果音樂設計搞的正巧也是這個,那麼就無須推倒重來了。還有第二,他設計的“對”我(演員)的“路”麼?因為我是個有影響的演員,所以我每唱一出新戲,就必須給喜歡我的觀眾一些新東兩。這些新東西既不能離開我以前所走的道路,又要能體現我向前邁了一步。注意:這裏邁的隻能是一步,既不能是兩步,也不能是半步!為什麼這樣想呢?因為半個多世紀以來,但凡有成就的京劇演員都會有“自已的觀眾”,這些觀眾習慣“追”演員——不管演員演什麼戲,不管天氣如何和劇場遠近,都以“一場不缺”作為驕傲的標誌。既然有這樣一批戲迷崇拜自己,自己就沒有理由讓他們失望。
上麵我說了著名演員接到曲譜之後的“兩步棋”。第一步通常不會有大問題,如果音樂設計人員連第一步都達不到,大約就應該從劇團裏卷鋪蓋了。然而,再高明的音樂設計人員也不能代替著名演員的再創造,正是這“再創造”使那“說不清的韻味兒”明確無誤地呈現到觀眾麵前,現在,我準備專門對比著講講歌曲和京劇在“韻味兒”問題上的幾個差別:
A.歌曲講究音色明亮澄徹,京劇則忌諱音色太“光滑”,崇尚聲音“摩擦”著出來。著名京劇演員潭鑫培、餘叔岩、楊寶森、程硯秋、裘盛戎,他們的音色就很有“摩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