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一萍又道:“什麼賭?”
西門一白道:“就是看以後你對誰死心塌地。”
冷一萍笑道:“最後還是你贏了,是不是?”
西門一白點點頭,又道:“至於我為什麼想到他是主使人。是因為除了他我再也想不起有第二個和我有點過節的人。至於他的行動,我更是一無所知。”
九天仙女向絕望夫人道:“冷夫人,你可以將他帶走,不過你們要小心點為好。”
冷一萍謝道:“多謝仙女這幾年對一白的照顧,不過盡請放心,我們一定全力去找出證據,使一白洗刷身上的冤屈,好讓仙女也能盡快回去複命。”
九天仙女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好好去吧。我先走了。”於是九天仙女便一溜煙地消失在林木之中。
絕望夫人道:“她究竟是人還是神?”
西門一白道:“說來是人也是神。”又接著道:“她的心腸和好人一樣,而行為動作卻跟神相近。”說著眾人都笑了,林間的蛇在這笑聲中也漸漸地溜走。
周天紅道:“假的東門一黑在林,那麼真的東門一黑呢?”
西門一白笑道:“隻怕還在青雲樓享受美酒和玉人呢。”
林中又傳來一陣陣陰惻惻的冷笑,接著那人道:“西門鬼呀,西門鬼呀,我就在你周圍你都看不見,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說著東門一黑飄飄然落在了西門一白的麵前。
隻聽東門一黑道:“西門鬼,聽說你這幾年去逃命了,不知是否有新創的功夫啊?”
西門一白亦笑道:“當然有了,在這兩年內,我一方麵逃命,一方麵卻創了一套未央神功。”
東門一黑故意高聲道:“未央神功?”接著又拍掌笑道:“有趣,有趣。不知你那套未央神功能否敵得過我這套七星八形腿?”
西門一白道:“你用腿,我用掌,這次我倒便宜了你。”
東門一黑雖然好酒好色,可是武功卻一點也不壞。西門一白更不用說,天下公認的“大魔頭”,功夫又能壞到哪去呢。眾人沒有阻止他們的這場比武,因為他們呢這是在進行武藝的切磋,武藝切磋對高手來講本來就是一大好事。
西門一白展開身形,右掌揮著一道金光,直直的向東門一黑打去。東門一黑彎腰曲背,用腳做防衛。不料第一道金光飛在半途上就消失,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都在半途消失。東門一黑似乎有些生氣地道:“西門鬼,你在搞什麼鬼?”
西門一白卻笑道:“這就是未央神功啊。”
東門一黑不服氣地道:“你這個功夫怎麼用來打人?”
西門一白卻神秘地笑道:“等一會你自然知道。”的確,很快東門一黑才發覺了異常,那股金光的力道此時才擊在他的身上,而他卻無法阻擋。
東門一黑莞爾道:“這沒什麼,不就是未央神功,我的七星八形腿一定能破你的這套功夫。”
說著,東門一黑右足便像激浪一般,急速的亂點,而左足便停在空中。其實,東門一黑的右足在地上點著七鬥星的七星位置,而左足卻運疾如風幻成各種動物形狀。西門一白漸漸地揮不出金光,可掌心吐出的真氣卻可傷人於無形。但東門一黑足尖點處激的他近旁空氣就若海潮一樣,將那些西門一白掌風發出的那些力道消於無形。眼見誰也傷不著誰,而在他兩中間的空氣卻發出一聲如雷巨響,整個林木就震動了起來。管寧、周天紅似乎都有些站立不住。東門一黑、西門一白此刻立在地上,誰也不肯倒下去,因為他們呢從不在對方麵前示弱。不過他們都受了不小的內傷,鮮血沿了他們嘴角汩汩流下。
西門一白笑道:“想不到這一次還是打了一個平手。”
東門一黑亦笑道:“永遠的是平手不好麼?”
西門一白又道:“永遠的平手是好,隻怕這個願望永遠也不能實現。”
東門一黑歎道:“這世上為什麼就一定要分出個高低不可,哎,我真的不明白。”
西門一白道:“世間不明白的事還很多,不光隻我們這個。”
東門一黑笑道:“我們一同歸隱江湖,不問世事,我們就用不著大哥你死我活了?”
西門一白道:“這個世上就沒有真正的隱居這個詞,就算你隱居,必定還是會牽扯到江湖上的。”
東門一白道:“你這話怎講?”
西門一白道:“像那位武林異人,一串‘如意青錢’牽動整個天下。天下武者誰不垂涎三尺,為這串青錢鬥得個焦頭爛額。就是在四明山莊那次,我怎講也差點兒喪命在那場風波中。”
東門一黑道:“江湖風波惡,說的一點兒也不錯。”
西門一白道:“其實人生存在世上,也是這樣。前麵的路或許充滿了鐵藜,可我們還得硬著頭皮衝過去。不過隻要人在向前,那麼他就有權力回頭笑一笑。”
東門一黑道:“不錯。隻要人還在向前,就必須走下去,走不下去的隻是弱者。”
西門一白道:“還有一種人是最可恨的,那便是坐在原地,笑話別人前進的人。”
東門一黑道:“可是我也最敬佩一種人,那就是自己倒下去,四肢癱瘓還想努力站起來向前走的人。”
西門一白道:“這種人活在世上也決不會多餘。”
東門一黑道:“還會受到很大的歡迎,因為這種人世上本就不多。”
西門一白道:“可惜這些人的命通常都很短,短得像晨霧消失一樣。”
東門一黑又笑道:“但他們的生命卻是絢麗多彩的,就算是一根木柴,也燃燒得轟轟烈烈。”
西門一白道:“了解他們的人很少,除了幾個知心的朋友外,隻有他們自己。”
東門一黑道:“他們很少發怒,發怒起來就一定是不可收拾。”
西門一白道:“他們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怪的有時連他們自己也不能明白。”
東門一黑道:“他們有許多毛病,不過這些毛病卻常常成了他們的長處。”
西門一白道:“可是很少有人能過他們的生活,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東門一黑、西門一白你一眼我一眼互相瞧了會,突然發瘋似的大笑起來。笑聲充滿整個楠木林,就向那涼風吹打樹葉簌簌作響著所奏的清秋之曲,豪壯而悲涼。他兩人就像進入了五人的世間,忘記了管寧、周天紅、冷一萍。英雄,英雄的寂寞也隻有英雄才能分享。
冷一萍走近西門一白,拉住了他,道:“一白,你沒有事吧?”
西門一白道:“我成名以來大小必是不下數百次,這一次又怎能傷得了我?”
東門一黑笑道:“不過,有一天我終會打敗你的。”
西門一白亦笑道:“隻怕那時輸的隻是你。”
冷一萍道:“我看你們都受了內傷,不如到客棧養傷好了。”
西門一白笑道:“客棧是要去的,還要和東門老兒喝上幾杯呢。”
冷一萍道:“每一次比試過後,你們就喝酒,今天你們既有內傷在身,就改日再喝吧,別灌壞了身子。”
東門一黑卻笑道:“醉死也比悶死好,這酒就今天喝。”說話間豪氣如雲,讓人聽了生畏。
周天紅笑道:“管兄弟,你認為這西門一白和東門一黑是不是很有趣?”
管寧道:“的確有那麼些有趣,可是他們無論是不是有趣,都是令人敬仰的。”
周天紅道:“他兩做朋友,實在是天下難得的絕佳選擇。”
絕望夫人同西門一白向客棧走去,周天紅、管寧也跟著回去了。
客棧內,在燈下互酌互飲,而絕望夫人卻在一旁侍立。她知道西門一白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同東門一黑喝酒。冷一萍對誰都是“冷”的,而對西門一白卻是“熱”的。這叫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一物降一物。
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是用什麼也不可取代的,同時他們又是敵人,就是誰也不肯放誰的敵人。這樣的朋友,在世上本來就少見。
周天紅又過去瞧了瞧朱小情,便回房睡了。
次日外麵下了稀稀疏疏的小雨,直到第二天才放晴。
的酒已經醒了,說著便分道於客棧。東門一黑向管寧道:“小子,要繼續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大有作為的。”
西門一白笑道:“東門老兒從來不誇人,這回可算是首次,管寧啊。上一次要不是你,我隻怕已不在世上。這次你到黃山,隻好靠自己,我不能重現江湖,不然又要平地惹出許多事端。拿出你的勇氣,你既得如意青錢上的武功,我相信你隻要仔細參悟,必定增益不少。”
“絕望夫人”道:“小管,我也不能多說些什麼。你和影妹在我最傷心的時候安慰我,給了我不少的勇氣。希望你這次到黃山一定不要虛此行。”
管寧道:“西門前輩,萍姐請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於是大家各奔東西,天南地北,各處而去。
周天紅陪了管寧和朱小情一道便日夜兼程的向黃山趕來。
……
一家酒樓上,一個歌女彈奏著一曲《夢江南》。管寧喝著酒,聽得如癡如醉。周天紅卻問道:“我有件事卻不明白,不知管兄可否知道?”
管寧道:“周兄請講。”
周天紅道:“如意青錢到底為什麼那麼值錢?”
管寧道:“因為得到這串青錢便可以獨步天下。”
周天紅道:“獨步武林又如何?”
管寧道:“我也不知道。”
周天紅道:“幸虧是管兄弟得到了,不然讓那些惡人得了,那不是快要天下大亂了嗎?”
朱小情笑道:“說不定哪回管公子真的拿了斷魂寶劍配著如意青錢而去獨步武林了呢。”
周天紅輕輕一捏她的臉道:“小鬼頭,竟說些不正經的,你就不會撿些好聽的說?”
朱小情嬌笑道:“人家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嘛。”
周天紅道:“那你就吃你的菜,最好不要開口。”
管寧聽著那歌女用古箏彈奏的曲子,看著遠方山頭模糊地落日,歎道:“西門前輩、東門前輩若是想聯手一統武林,說句話就行。可是他們沒有那麼做,他們沒有獨步武林,但是他們仍然是天下無敵的。”
周天紅道:“以其不爭,是以天下莫能與之爭。”秋天的落日雖然有些頹廢,但不乏其豪壯的特點。遠山空蒙,霧氣圍繞的山頭,像是置身於仙境一般。秋是讓人頹廢的,不若說秋叫人難以接近。
循著悠揚的曲調,管寧仿佛聽到了大江南北各小道的孩子們唱著兒歌,隻聽他們唱到:“西門一白,東門一黑。一白一黑,天下無敵。”
不過黃昏依舊是黃昏,秋天的黃昏也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