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成源待了一會,看了眼擺在桌上的紙筆,糾結了一陣,一跺腳:“去,早去晚去都是去!凡事都有第一次,都從老家走到京城來了,去擺攤賣字怕什麼!不出去賣字,以後怎麼養活映橋!”
給自己鼓了勁,包了筆墨紙硯,就出了府,可才一出門,他就後悔了,但人都出來了,總不能打退堂鼓,一邊給自己鼓勁,一邊往天橋那邊去了。
映橋借了棒槌捶衣裳,吭哧吭哧洗了一通,返回來拿其他要洗的衣裳,發現父親已經不在了,又去自己那屋找人,也沒尋到。衝洗折返回父親的屋子,見紙筆不見了,猜出父親是去擺攤賣字了。
舒心的笑了笑,心想自己一會洗完衣裳,再打聽打聽哪個人需要補衣裳,能賺幾文是幾文。別說,還真找到了生意做,許嬤嬤的外甥媳婦給主人做衣裳,到日子還沒鎖邊,叫映橋去幫忙,給一百文錢,對現在的映橋來說,這是筆大錢了,立即挽起袖子去幫工了。
“你爹是秀才,你怎麼還出來做工,白瞎了你一雙手。我看你這手就該是撫琴寫字用的,不像我們這種幹柴棒子似的手,專做粗活。”許嬤嬤的外甥媳婦做活的時候,跟映橋打趣。
“哪有什麼該不該做的,別說我爹是秀才了,就是史上那些個敗逃的皇後娘娘,兵荒馬亂,身邊沒幫手,也得親自下廚做飯伺候太後。”
“你倒是想得開。”
映橋笑道:“我爹也說我不知愁。”
話不能說滿,往往剛出口的話,沒過多久就有事實來打臉。映橋剛自誇完不知愁,從許嬤嬤外甥媳婦處做活出來,就碰到了叫她愁得幾乎可以去死的大事了。
更確切的說是滅頂之災。
他爹被抓進詔獄去了。
映橋特意拿五十文到大廚房加了菜犒賞父親,可等到天都黑了,左等右等不見人影,她顧不得天黑,出府去找人,一路打聽到天橋,從說書人嘴裏打聽到。原來最近鬧‘謠言案’,有人寫了編排諷刺當朝付閣老的文章滿大街貼,閣老和皇帝很生氣,叫錦衣衛限期破案。
罵人的文章滿大街都是,根本找不到源頭,便胡亂抓了一批替人抄襲文章的賣字先生拷打盤問。本來前一陣子逮了幾個人走了,鬧的人心惶惶,沒人敢擺攤了。結果雲成源不知情,今日來這一晃,發現沒人做這個應營生,還以為自己來對了時候,趕緊擺攤做起了生意,不幸被巡街的錦衣衛給抓了。
詔獄是關押朝廷重犯的地方,能去裏麵蹲著非富即貴,像雲成源這樣不名一文的人能被逮進去開眼界,真是幾輩子都碰不到的倒黴事。
“……”映橋扶著額頭,有一種天黑了,並且黑的暗無天日的感覺。
都怪她的不好,本來父親不願意出去,她還催他出去,尤其在知道父親一向倒黴的情況下。
“伯伯,有什麼辦法能救我爹嗎?”
那說書人捋著胡須道:“難啊,進到那地方去,就是沒犯事,恐怕也難活著出來了。”
“我、我爹本來是永昌侯爺請來的教書先生,這也沒辦法嗎?”
“小丫頭,別說你爹是侯爺請來的教書先生,就是皇親國戚進去了,也難……哎?慢著,你說永昌侯爺?”
映橋抓住了一絲希望,忙點頭:“對、是永昌侯爺!”但心裏沒底,就算侯爺能說上情,他不在府中,就算在府中,他又怎麼會因為一個不打緊的門客去求人。但是希望,哪怕隻有一絲,也要抓住。
那說書人側過身,擋住映橋,神秘的低聲道:“你們是新來京城的吧。”
映橋繼續點頭:“是的,是的,所以我爹真的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文章沒關係,說清楚的話,錦衣衛的人會放了我爹嗎?”恐怕希望渺茫,她雖然不在京城,但廠衛的厲害,國人皆知,哪怕是邊緣的縣鎮,提及錦衣衛,都知道是個顛倒黑白,要人命的地方。
“你自己說是永昌侯府的人,卻不知道求人的門路,就知道你們是新來的。”說書的中年漢子道:“別亂打聽了,回去求你們府上的四少爺罷。”
映橋隻見過三少爺,平日聽丫鬟們也都談論三少爺、五少爺的,沒聽人論及過四少爺。
“求他?”
“小丫頭,快回去吧,去求這個人就對了,他點頭幫你,你爹就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