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2 / 3)

海潮想想有些心酸。

男人跟男人的十年,永遠也比不上男人跟女人的十天。

海潮心酸地從210走出來,外麵像山穀裏靜悄悄,但是一眼望去都是人。

“歡迎下次再來,不送。”

陳月瑩臉上毫無表情,渾身隻有一張嘴在動,像個年久失修的機器人一樣。

“把洗手間的水拖幹淨,要不客人摔到就麻煩了。”

“中國那麼多人,摔死一倆個有什麼所謂的,節省國家資源浪費。”

陳月瑩嘴上這麼嘀咕,但是還是乖乖地進去拖地。

一個上午就隻有零零碎碎的幾桌客人,早上的情況一般都這鳥樣。

因為晚上有大型婚宴,所以海潮讓大部分服務員提前回去休息,隻留下一兩個下來值班以防不測。

遣送完服務員海潮就把文件夾拿回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海潮剛坐下還沒坐穩,方以珠就衝了進來,海潮被嚇了一跳以為她要來劫色。

還好她手上沒拿菜刀。

“怎麼啦,小豬?跑得那麼急,被人追殺了?”

海潮看著方以珠圓嘟嘟的臉頰,還有因慣性還在作上下運動的胸脯問道。

“不是,我忘了交檢討了。”

方以珠邊說邊從褲袋裏拿出一張紙。

“哦,是這樣啊。”

海潮摸著下巴應道,一百塊錢確實不容易掙,難怪她跑得這麼快。

“放這上麵嗎?”

方以珠指了指海潮比豬圈還亂的辦公桌。

“不用了,回去歇著吧。”

“啊?”

方以珠不敢相信似的張大豬眼。

“下午還有得忙,早點回去歇著吧,下次注意一下就行了。”

“那謝謝江部長了。”

方以珠喜上眉梢,像剛撿了個大便宜。

“不用。”

看著方以珠滿臉興奮地走出辦公室,海潮有點不好意思,因為自己白讓她跑了一趟,還猥褻了一下她的胸部。

海潮拿起杯子慢慢地呷了口水,然後拿出手機想看看今昔是何年,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秦永山已發來一條短信:

“唐僧西行取經途經盤絲洞,發現蜘蛛精臀滿豐胸,於是色心大起,欲與其行房事。蜘蛛精麵有難色,道:‘長老,小女有月經在身,恐有行房不便。’‘阿彌陀佛,真乃我佛慈悲,’唐僧聞言後大喜,雙手合十,‘貧僧正為取經而來。’蜘蛛精暈厥。”

海潮看完張開血盆大嘴哈哈大笑,牙齒都要掉了出來。

海潮笑了半天,手腳發軟,半年才回道:

“是你把她的經取了,還是她把你的精取了?”

海潮又痛苦地等了半天,秦永山才回了“嘿嘿”一聲奸笑。

自從勾搭上東方之豬,海潮發現秦永山說話越來越言簡意賅,好像腎虛似的,不再像以前那麼長篇大論。

就好比國家主席的治國方針政策,毛澤東的時候是一本一本的,鄧小平的時候是一篇一篇的,江澤民的時候是是一段一段的,胡錦濤現在還沒什麼動靜,海潮猜應該是一句一句的,再下去不知是誰,但是無論是誰一字一字是逃不了的,因為這是規律。海潮擔心的是再往下,因為估計就沒有了。

下午四點多光景,酒樓的一切均布置妥當。

五點多的時候,新郎新娘開始露臉,滿麵春光的,像剛吃了新鮮的豬食。

在幾個白骨精模樣的人陪同下,新郎新娘站在酒樓門口示眾,新娘爪裏還捧著一個紅色托盤向進入酒樓的賓客強要過路錢。

海潮路過的時候趁機看了那新娘一眼,內心激動,反應強烈,魂都差點沒了,不過不是被勾走的,而是被嚇走的。

之後客人陸陸續續前來就坐,酒樓像活火山下的岩般沸騰著,房頂都要被掀開。——窗子已經被莫老爺在一次醉酒後掀開了。

服務員開始忙不迭地倒茶,撤餐巾花和筷子套。

由於茶杯的設計很不合理,隻有燕窩大小,而中國人又以粗俗稱著於世,說品茶隻是糊弄人,說白了,其實就跟牛喝水差不多,所以一杯下肚根本不夠喉。

所以往往一桌客人,後麵的那個還沒開倒,前麵那個就已經幹完了,而等到倒到後麵那個,壺裏已經沒水了,這樣隻能去家加水。

這樣一桌客人起碼要一個服務員,而整個酒樓隻有區區三十個,包房就已經占了一半,所以服務員比非洲的淡水資源還奇缺,叫服務員倒茶之聲此起彼伏有如四麵楚歌不絕於耳,這邊的一個還沒倒完,那邊就已經有七八個在叫。

服務員來回拚命奔跑,褲子都要掉下來。

最麻煩的還是有的客人偏偏在這個時候問這問那,問得最多的還是洗手間在哪,而且問法如出一轍,先是說你們這酒樓挺有檔次的,然後才問洗手間在哪。

海潮想半天想不明白,這酒樓有沒有檔次跟洗手間在哪,兩者之間他媽的究竟有什麼關係。

其實問這話的多半是有眼無珠之人,因為一進酒樓門口就豎有一塊比北京天安門還大的牌子,上麵寫著:大廳向左,洗手間向右。

海潮是不相信他們目不識丁的,因為聽他們互打招呼都是某某校長某某老師的。

海潮主要的工作是負責整個大廳的協調,說的好聽點是指點,實際上是指指點點。

因為實在太吵耳,跟在豬圈裏聽快要餓死的豬叫似的,海潮又不是那種財大氣粗喜歡賣弄破嗓子的人,所以隻是比劃手勢。

海潮自以為手勢比劃得相當的清楚明白,但是看的人一點也看不明白,不是會錯意就是站在那裏愣愣地看著海潮,她累海潮更累,氣得海潮直想抄椅子轟過去。

本來說好六點半上菜的,但是因為新娘的三姑六婆什麼舅之類的擺臭架子打死不出現,所以上菜時間一拖再拖,還好不是脫衣服,要不差點脫到內褲了。

這就致使不知情的客人以為酒樓故意怠慢他們,讓他們喝水飽,於是在那裏敲大碗吆喝,十足的地痞無賴。

這可為難了燒開水的阿姨,手忙腳亂渾身臭汗內衣褲盡濕額外多燒那麼多開水還遭人嫌,真是天理不容。

拖了將近一小時,新郎才匆匆忙忙跑來,委派海潮去通廚房趕緊快點上菜,口氣還嫌酒樓不按時上菜。

頂他個肺。

頂完新郎的肺海潮就趕緊跑到廚房通知廚房老大上菜。

廚房老大一聲大吼,本來就忙得團團轉的馬仔更加的焦頭爛額。

傳菜員早拿著托盤在那裏等候多時了,一聽上菜,就個個都來了精神,搶著上第一道菜。

海潮緊追其後,不敢怠慢,因為這第一道菜是最重要的,問題一出,整個酒樓就會陷入混亂,一發不可收拾的場麵很難維護。

客人見菜上來了,餓死鬼投胎般都急吵著往自己桌上上。

海潮有叮囑過傳菜員,上菜的時候一定要按順序從裏往外上,半路誰截菜都不給,除非是海潮自己的丈母娘,否則出了差池自行負責。

海潮在酒樓多日,見的客人可謂琳琅滿目,但是像今天這麼誇張的還是頭一回看見。

菜才剛剛放上轉盤十雙筷子就同時伸了過來,速度快得驚人,說句讓人難以置信的,服務員的手再縮慢點估計都要被他們夾了去。

簡直比餓了十多天的鱷魚還凶殘,而且骨頭都不吐,哪有為人師表的模樣,就一群餓狼。

出菜速度時快時慢,有時同一道菜才出了一半,另一道就出來了,海潮單槍匹馬根本顧及不了那麼多,所以上了幾道菜後,問題開始光顧了。

由於盤子被啃得渣都不剩,所以服務員為了節省空間就把空盤子給撤了。

但是等她們撤完空盤子回來又有一道菜在那等她上,而這時候上了幾道菜,她們早被搞暈了,這道菜有沒有在這桌上過,她們根本記不住,但是又唯恐別人說,所以就故作鎮靜在那裏亂上。

多上的客人就在那裏偷笑,然後幹掉,少上的就在那裏叫喚起哄敲桌子。

服務員這下知道錯了,沒辦法隻好去催廚房,怎料廚房是經過精打細算的,一盤不差已經出完了。

這急死了服務員,直在那裏練習跺腳,想破迪尼斯世界紀錄。

最後發現這迪尼斯世界記錄實在破不了,隻得厚著臉皮來找海潮。

海潮一臉生氣,無奈地搖搖頭,感歎這樣的老師教出來的學生隻能是監獄裏的常客。

但是海潮希望他們能多教出幾個像成克傑那樣的人類中的另類,所以立馬通知廚房給她們額外補上。

感覺人手實在不夠,海潮隻得又勉強從包房上麵抽調了幾個下來。

宋經理不愧是宋經理,所有人忙得斷手斷腳,他依然有閑情在那裏喝茶歎世界,還不時色心病狂地向奇醜無比的新娘拋扔媚眼。

五十多歲的人還搞這個,海潮不服不行。

不過看到他那天下無雙的眼神,海潮脖子都差點掉下來。

上完菜沒出啥大亂,海潮懸在珠穆朗瑪峰上的心終於掉了下來,因為海潮的任務到此終結,剩下的就是領班跟服務員的事了。

海潮擦了擦額上黃豆般大的汗珠鬆了口氣。

“誰要飯?”

譚敏麗端上來一托盤,上麵裝著幾碗飯,站在那裏環顧四下朗聲問道。

“我要飯。”

譚敏麗話音剛落,就有七八個客人同聲應道。

張莉在一旁故意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酒樓有一個不成文的忌諱,就是不能說“要飯”。

那七八個客人看到張莉陰森森的笑頓時悔悟過來,臉色比海潮的偶像趙傳劉歡蘇永康還難看。

——畢竟是為人師表,理解能力反應能力都挺強挺快的。

海潮宅心仁厚,教師都變成乞丐,是海潮今生最大的願望。

譚敏麗知道自己犯了大忌,沒等海潮過去犒賞她,給乞丐們扔下飯就匆匆溜走了。

一直吵吵鬧鬧到九點多,客人才陸陸續續地打包桌上的殘羹冷炙,然後歡天喜地地走人。

不過仍有一兩桌發酒瘋的客人在那裏吆喝,死活賴著不願走,拿大炮轟他他都不走,非要吵著要新娘陪他喝交杯酒。

這種人中國多了,就算讓新娘陪他洞房他也不會覺得過分。

服務員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咣咣當當”地收拾台麵,打掃衛生,還故意加大聲響以暗示那些客人該滾雞巴蛋了,因為快到點下班了。

但是適得其反,在中國有些人就可以不要臉到這個地步,完全不把別人放眼裏,隻顧自己享受。

“累死了。”

才收拾完一桌劉小玉就挺了一下豬腰,像是懷胎八月給累的。

海潮站著看都累,更何況她們顛來跑去的。

“這算輕鬆的啦。”

周脖子在一旁大巫笑小巫。

“沒這麼誇張吧?”

劉小玉誇張地長大嘴巴,露出比仙人掌上的刺還參差不齊的黃牙齒。

婚宴最後的一位客人罵罵咧咧被人抬走後,大廳的服務員才拖著步子有氣無力地去換衣服下班。

“做服務員累死了。”

劉小玉又開始在抱怨。

“那做什麼不累啊?”

與劉小玉並排走的李冬梅氣蔫蔫地問。

“沒遊出過魚缸,不知道。”

劉小玉歎了一口氣。

“不知道你嚷個啥。”

李冬梅下巴垂到胸部。

這麼高難度的動作不是每個女的都能做的到的。

在海潮的印象裏,女人做什麼不累,海潮知道的隻有一個。

——做愛。

海潮走上樓梯想到二樓巡視一下。

王小麗正好蹦蹦跳跳騷動著胸部從上麵下來。

“客人都走完啦?”

海潮停下腳步問,如果客人都走完,海潮就沒有上去的必要了。

酒樓有規定,值班的部長或者領班必須等客人走完才能下班。

“沒有呢,210沒走,大概九點多才上來,是經常打牌的趙老瘦他們,不到兩三點是不會走的,瑩瑩這下慘了。”

“怎麼會安排在210的?不可理喻。”

海潮輕聲地自己問自己。

“不知道哦,禮儀帶的,怎麼?心疼瑩瑩啊?”

“胡說,我是怕她把客人都給攆走了,你不知道,莫老爺爭取一個客人多不容易,低聲下氣四處打電話求人,一不小心還被總經理罵得跟個卵子似的,你們倒好,動不動就給客人使顏色。”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他那麼多應酬,我還以為客人都是慕名來的呢。”

“慕誰的名?慕你王小麗的名啊。”

“我要有那麼厲害就好了。”

王小麗伸了一下比萬裏長城還長的豬舌頭。

“沒事你就早點回去吧。”

“哦。”

王小麗三步一回頭,

“記得你還欠我一個肯德基。”

“不是說你請我的嗎?”

王小麗這話海潮聽不懂了。

“你沒去就是欠我的。”

王小麗單眼朝海潮眨了一下。

“這樣都有?”

海潮還是不明白女人的邏輯究竟是什麼邏輯,幫她省她不但不感謝,還理直氣壯找人家反要。

“什麼時候還啊,帥哥?”

“下輩子吧。”

“照殺。”

走廊的燈開得很昏暗,有一種像黃昏的感覺,很安靜。

整個二樓,隻有210裏不時傳出來的麻將的碰撞聲和趙老瘦近乎癱瘓的叫罵聲。

趙老瘦的叫罵聲總是帶著憤憤的不平,好像所有人都無條件欠他一百萬似的。

海潮推開209的門,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電視機,然後把音量調到很小,螞蟻都聽不到。

其實即使海潮把音量調到能把天劈開,螞蟻一樣聽不到。

海潮眼睛盯著電視機上的美女,耳朵卻打聽著外麵的動靜,

但是外麵並沒有動靜。

海潮覺得自己應該去做警察,因為警察都是這麼鬼鬼祟祟的,但是什麼事即使是缺德的到了他們那裏都會變得名正言順了,打死人也一樣。

時間一分一分地流逝,海潮開始感覺一分一分的冷意。

秋天的夜晚總是比較荒涼,尤其是在一個人的時候,更是淒清!

起風了,海潮感覺更冷,就像冰打在赤裸裸的身體上一樣。

包房裏並沒有什麼禦寒的東西,除了幾塊爛抹布。

海潮嗬了口氣,擦擦手,擦擦鼻子,擦擦大腿,然後擦擦屁股。

海潮感覺現在應該接近十二點了。

新的一天就在這樣的茫茫夜色中開始。

困意開始海嘯般向海潮襲來,海潮開始不停地磕頭拜天地,隻可惜的是旁邊沒有新娘,豬都沒一隻。

正當海潮迷迷糊糊就要睡著的時候,門外傳來的一聲咿呀的開門聲把海潮驚醒了。

然後海潮聽到陳月瑩抽鼻子的聲音:

“打吧,打死你們。”

海潮知道陳月瑩是在說氣話,這麼晚都不滾蛋,換誰誰都會有意見。

不過趙老瘦他們要真全都掛在這裏,陳月瑩難逃幹係。

整個酒樓的服務員都怕伺候趙老瘦這幫人渣中的人渣,不僅摳門,還嗜賭成性,為了賭,拋妻棄子不在話下,所以,完全可以不管別人的死活。

但是酒樓是開門做生意的,既然他來了,就總得有人去伺候,看誰倒黴了。

海潮坐得屁股開花,想出去走走,順便安慰安慰陳月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