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聞一多(5)(3 / 3)

跋涉

南京失守後,臨大西遷昆明,分三批前往。800人從長沙搭乘火車沿粵漢鐵路到廣州,再從廣州坐船到香港,由香港轉到越南海防,再由海防從滇越鐵路從越南到達昆明,耗時大約十到十四天,大部分的教授選擇此種路線。朱自清、馮友蘭、金嶽霖等十幾位教師則乘汽車從長沙經桂林、南寧,入河內,沿滇越路至昆明。另有約250名男生和教授五人(聞一多、曾昭掄、黃子堅、袁複禮、李繼侗),組織一個“湘黔滇旅行團”,徒步穿越多山的貴州到達昆明,全程3300多裏。

旅行團輔導團由11名教師組成。此為其中10名教師的合影。左起:李嘉言、郭海峰、李繼侗、許維遹、黃鈺生、聞一多、袁複禮、曾昭掄、吳征鎰、毛應鬥(缺王鍾山)。

學生由湖南省政府主席張治中派一名師長率領,編成若幹隊,教員擔任輔導員,攜帶醫生護士各一人,無線電收音機一台,圖書若幹箱,夥夫十餘人。張治中贈行軍用具如水壺、幹糧袋、草鞋、裹腿等數百份,豬五隻,湖南省教育廳廳長朱經農贈豬兩隻。隊伍於1938年2月19日啟程,整個旅行團采用軍事化管理,學生穿軍服,背雨傘。

臨大學生行軍伊始

聞一多隨大隊伍步行,一來是為省錢,二是想借機了解底層人民的生活。劉兆吉回憶,當時剛滿四十的聞一多“麵孔很清瘦,額上又刻著幾條深長的皺紋,再配上亂蓬蓬的頭發,顯得很蒼老,大家都以為他是五十歲以上的老年人”。有人勸聞乘車,聞說:“國難期間,走幾千裏路算不了受罪,再者我在十五歲以前,受著古老家庭的束縛,以後在清華讀書,出國留學,回國後一直在各大城市教書,過著假洋鬼子的生活,和廣大的農村隔絕了。雖然是一個中國人,而對於中國社會及人民生活,知道的很少,真是醉生夢死呀!現在應該認識認識祖國了。”

旅行團最初日行五十裏,以後每星期增加十裏,最後達到約日行八十裏。每天六點起床,一日僅早晚兩餐,正午前後可打尖一次,吃些幹糧,稍作休息。路上很少能遇上旅館,聞一多大部分時間是在農舍地上鋪稻草過夜,往往與雞鴨犬豕同堂而臥。黃子堅回憶,睡覺睡在牛棚裏時,牛還舔他們的脖子。

隊伍行進到沅陵,下起了大雪。正在沅陵的沈從文設宴招待,並安排他們在其兄新蓋的瓦房裏住宿。沈請聞一多等人吃的是狗肉,聞高興極了,直呼“好吃,好吃!”

一路上,旅行團高高興興唱著歌前進,行進時唱,晚上也唱。他們唱《遊擊隊員之歌》《我們都是神槍手》,也唱聶耳的歌曲。

旅行團一路走過的地方,不少是紅軍長征經過的地方。聞一多特別喜歡聽沿途農民說紅軍長征的故事,他聽說紅軍紀律嚴明,官兵平等,不拉夫,不抓壯丁,秋毫無犯,開倉濟貧等,對紅軍好感漸增。

旅行團到達安順,安順中學的學生聽說聞一多到來的消息,成群結隊地前來一睹聞一多真容。清華學生劉兆吉對他們說:“你們讀過聞先生的《紅燭》、《死水》一類新詩嗎?沒有讀過找來讀讀。”中學生們走後,聞一多嚴肅地對劉說:“你多話了,《紅燭》《死水》那樣的詩過時了,我自己也不滿意,所以這幾年來,沒再寫詩。國難期間,沒有活力,沒有革命氣息的作品,不要介紹給青年人。”

抗戰後南下途中的聞一多與李繼侗旅行團渡過盤江,原計劃在當地的哈馬莊宿營。但此地為山頂,水米無著,隻能臨時改變計劃,多行十八裏到達安南縣。由於臨時改變計劃,所以無法先行通知當地安排食宿。饑寒疲憊的學生因為食宿沒有得到解決,又聽說縣長要請旅行團的教授們吃飯,便跑到縣政府大堂,與負責人黃子堅大吵起來。聞一多看到學生們如同饑民一樣要“暴動”,開口安撫,平息他們的怒火,又與曾昭掄、李繼侗陪著學生們擠在縣政府大堂中坐了一夜。

從長沙出發時,楊振聲開玩笑說:“一多加入旅行團,應該帶一具棺材走。”聞一多到昆明見到楊後,詼諧地說:“假使我這次真帶了棺材,現在就可以送給你了。”

在曆時68天的跋涉中,聞一多拿起了畫筆,畫了50多張寫生畫,同時還蓄下了一把胡須。到達昆明後,聞寫信給妻子說,一路走來,他的身體健壯了很多,紅光滿麵,能吃能睡,走起路來,舉步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