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泠先生辦公室?你是誰?”

朝門一靠,泠?雙手環胸,冷笑。

“剛才誰說泠昊是怪物?”

被她刻意放冷的視線一瞪,兩名多嘴的女子不由打個寒顫,隨後便惱羞成怒。

“小姐,你不要胡說八道,泠先生是我們的老板之一,我們怎麼可能會說他壞話?我看是你偷聽的時候聽錯了吧?你是泠先生的樂迷吧?不管你以什麼方法溜進來的,如果我數到三你還不離開的話我就叫保安了!”

“好啊,請你把保安叫上來。”她看似無聊地從女子手中抽走她們喝剩一半飲料的紙杯,“比起聽某些老女人胡言亂語,外麵三十五攝氏度的高溫簡直可以說是享受。”

“你,你說什麼?誰是老女人?你這個溜到泠先生辦公室的女賊!來人啊,保安!保安……”煞有其事地,穿著名牌套裝的女人叫喊起來,伸直的脖子令人聯想到司晨的公雞。隻不過還不等太陽下山,她的聲音一下子又提高八度,如淒厲的鬼哭。

“啊,對不起,我隻是希望你的腦子能冷靜一下。”嘴角微微扯動,泠?把空空如也的紙杯捏皺,在對方圓睜的怒目前一晃後準確無誤地拋進牆角的廢物箱。

水沿著前額燙過的發絲一滴滴掉在深紅色的地毯上,女人用手捂住被潑到茶飲料的臉,歇斯底裏地尖叫。不光是外間大辦公室的辦公人員被驚嚇得紛紛圍攏過來一探究竟,其他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也都開門探首。而一直乖巧地避免卷入紛爭的另一女人對於同伴可笑的模樣完全無暇應付,隻能呆立一旁,露出嚇住的傻樣。

“怎麼回事?”製服筆挺,擁有魁梧體格的保安衝進來。

“她……我和劉姐看到這位小姐在泠先生的辦公室裏,我們問她在幹什麼,誰知她不但罵劉姐,還潑了劉姐一臉的水。”

“她肯定是在偷東西,是小偷!”一邊慌忙用紙巾擦去臉龐、衣服上的水漬,劉姐怨恨地喊道。

“這位小姐,請跟我們到保安部。”不需要聽被說成是小偷的人的辯解,保安的鐵掌往少女的胳膊抓去。

“很遺憾,我可不想去那種地方。”泠?迅速地扭身閃躲,一個巧妙的矮身就從人高馬大的保安腋下一鑽而過。

“抓住她!”女人們尖細的叫聲和保安的急吼聲重疊。

怎麼可能抓得住她?譏嘲地輕笑,她回首朝後麵追趕的保安吐舌頭。

“叮!”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泠?看都不看,便以最快的速度撲進電梯。等她感覺不對抬起頭時,所有的荒唐都於此凝結打住。

女人們的尖叫聲,保安的粗嗓門,圍觀者們的議論聲,包括泠?自己的心跳聲……一刹那都因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泠昊而匿音。

胸口被一撞,悶哼一聲的他低首就看到泠?由得意變化為驚慌的眼瞳。背貼著牆,借以穩住因衝擊力不斷後退的兩人身形,他細長的眉全打成難看的結。令他更為不適的是,曆來非常有秩序的工作人員,此時也都表現出與其任性侄女一樣的無措與慌張。

“又出什麼事了?”他看向懷裏的侄女。

後者不屑為自己辯解,在另一人還沒發覺前迅速拉遠兩人貼在一起的距離,若無其事地將因奔跑而起皺的衣裙拉平。

“泠先生,這少女是小偷,在你辦公室裏偷東西,被劉姐發現。她正想逃進電梯,沒料到被你撞個正著。”身手不算敏捷的保安上前一把抓住已經放棄逃跑的疑犯,說出自己知道的所謂事實。

“放開她!”泠昊的平靜一觸及保安對泠?所做的粗魯行為,就變成令人畏懼的懍人氣勢。

“放開她?泠先生……可是她是小……”不知事實真相的眾人與保安全然不解。

“放開她!”還是三個字,卻比先前更多了一份不可抗拒的迫力。

比近一米八的泠昊高出半個頭,氣勢反而矮半截,保安不由鬆手放開已不掙紮的少女。

“叔叔,我等很久了,你公司裏的人非常有趣哦,把我當成小偷。”刻意地,她將聲調拉高拉長。叔叔?!眾人臉色大變,萬萬想不到泠昊會有一個如此的侄女。

叔叔?!?他明知她在演什麼把戲,但卻仍不得不被這個稱呼震驚得難吐一語。

“好了,好了,看來是一場誤會,大家都工作吧。”潘亞乘機遣散看戲似的人群。

眾人一哄而散,被稱為劉姐的女人心驚膽寒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想到自己所說的話和所做的事都將被泠昊知道,她便有了被辭退的覺悟。

“跟我進來。”泠昊對又惹事生非的侄女低聲命令。

另一人聳聳肩,聽話地尾隨在後,並未注意到身後的另外兩個青年。潘亞則拍拍劉姐的肩,也同其他四人走進泠昊的辦公室。

“你看吧,我沒騙你。”兩個青年之一的唐逸朝還處在驚訝情緒中的同伴給以無聲的眼神示意。廖文洛為其的孩子氣苦笑,隨後扭首,卻正巧撞上泠?側首打量過來的視線,兩人全都一驚,但又極為默契地裝作不認識。

“潘亞,你先和他們重新簽份和約,其他的我們改天再商量。”

“啊,好!”潘亞朝順利通過試奏的兩個年輕人擠擠眼。

“謝謝泠先生。”會意的唐逸與寥文洛立刻禮貌地道謝,一同退出。

辦公室剩下泠姓的叔侄倆,因還處在數天前雨夜的尷尬,他們誰都不願開口說話。各自大約有兩分鍾的堅持,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

“剛才是怎麼回事?”

“我下星期可以進德馨上課……”

同時一愣,互相對望一眼,恢複到沉默的氣氛。

“那個……”

“究竟……”

泠昊皺眉,為連著兩次的巧合,而泠?倒頗覺有趣地笑出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想告訴你我已經順利通過考試,下星期就可以開學。”擔心他還生氣,她先賠個不是。

緊繃的表情有所鬆緩,於是那張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臉籠上一層曖昧的柔和。

“沒必要道歉,沒做錯事的話。”既指方才潘亞所歸結的誤會,也指同時開口的巧合,不管泠?為哪件事道歉,他都認為沒有必要。

“照片,這張照片是我小時候拍的嗎?我竟然一點記憶也沒有。”她指指桌上的相框,實在不明白在南尚時為什麼泠昊撒謊說他從來沒在南湖遊玩過。

像是被警察逮個正著的偷車賊,泠昊慣常銳利的目光有心虛的畏懼,並慌亂地出手把像框合上。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把照片放在辦公桌上?我不是第一次去南尚,你也不是沒去過南湖。”她竭力表現出雲淡風清的平靜,然追問的每一個字都足以將不願回答的人逼入死角。

“我……”他的手尋求力量似的抓住桌沿,“我拒絕回答。”

又是這種什麼都不回答的答案,泠?看著眼前這個極度缺乏耐心的人焦躁地拉扯自己的烏發,冷笑起來。

“是討厭我吧?幹脆說出來對我們都好,我也會知趣地不在你麵前出現,大家都好過,不是嗎?”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他用冷漠將自己偽裝得密不透風。不看她,他的痛苦就不會被她識破。

總是這樣,感覺他們之間似乎能拉近些距離,但最後又回到沒任何進步的起始點,形成一個突不破的怪圈。意識到自己的每個舉動對泠昊而言都是無意義的,她隻有采取一貫地退而求其次。

“我一個人先回去。”

想攔下她,心裏呐喊著不如把一切都說出來,可惜嘴巴不知如何表達,連思維也幾次三番地呈現混亂。他不知該如何攔住要離開的她,也不懂如何處理感情。

“這……是我這世上惟一的親人,所以不會離開我。”孩子般的天真,他究竟在欺騙誰?

“嗨!”牆壁轉角處突然伸出的長腿將急於離開的人攔住,隨後探出的人形並不陌生,“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泠小姐。”

快要窒息的憂悒突然消散,麵對青年含笑的模樣,她微微鬆一口氣。

“泠?。”

“音樂的音?”他走到她身邊。

“不是,再多加一個豎心旁。你呢?彈鋼琴的。”

“唐逸,上次在南尚你可是耍了我一次,泠先生今天還問我,我和他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覺得有趣,她笑笑。

“你的同伴呢?應該恭喜你們今天和昊簽了約。”

“他還在裏麵和潘總談一些細節的事,我是受命出來找你的。”指指門扉緊閉的房間,唐逸的微笑帶絲狡黠。

歪著腦袋,她投以不解的眼神。

“上次摩托車的事要感謝你,雖然知道你是泠家大小姐,但我們還是決定要表示一下我們的謝意,有空賞臉讓我們請次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