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斷玉殘紅(1 / 3)

就在霍蘭珠痛苦為難的時候,楚蘭也已經做好了回國的準備。

他在楚雄放鬆警惕的時候,買通了他的看護,帶出了消息,將手下聯絡到了一起。

楚雄萬萬沒想到一夜之間,楚蘭的人突然全部進來——那本來就是楚蘭的住所。那些通道

秘門,楚蘭手下的人當然比楚雄的人要清楚得多。

楚雄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繳了械。

睡夢中的楚嘉被吵醒,睜開眼睛一看,旁邊床上的哥哥不見了。他推開門走出去,隻見樓下燈火通明。

不過是一夜之間,突然情勢全都變了。

楚蘭坐在大廳中間,披了件袍子,墨黑的長發沒有梳起,從肩頭披散下來,更襯得顏麵如玉。他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拈著青花瓷杯,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

站在他四周保護著他的都是他的人,而楚雄的人聚集在一起,都被楚蘭的人拿槍指著。

楚雄站在那裏,看著楚蘭:“你想幹什麼?”

楚蘭揚了揚下顎,他的下顎秀麗中帶點尖銳,美得很清冷。

“父親你太累了,我讓人送你回國去休息一下。這裏沒有人照顧,始終是不大方便。”

他似笑非笑地說,那個清冷淡漠、優雅的楚蘭又回來了。

楚雄對他的死性不改簡直無可奈何:“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還想去霍家?你還要找蘭珠?”

他一提到蘭珠兩個字,楚蘭的臉色立即變了。

楚蘭“咯噔”一下將茶杯重重放在茶幾上,冷冷道:“父親,你以為還有人能阻止我?”

楚雄說:“霍家的人絕對不會再給你見到蘭珠的機會。”

楚蘭淡淡道:“我知道。”

楚雄說:“那你還……”

楚蘭淡淡道:“就算是死,我也要把蘭珠帶回來!”

楚雄怕的就是這個。

“你為什麼就這麼固執!”他氣得指著他,“你就一定要一錯再錯嗎?”

楚蘭卻不去看他。

楚雄又看著那些楚蘭的手下:“你們也跟他一起瘋嗎?”

那些人卻動都不動。現在誰也不能阻止他。

楚蘭淡淡道:“父親,你就別費力氣了。我這次秘密將他們調回來,早已跟他們下了命令,從今以後除了我一個人,誰的話也不用聽了。”他再也不會犯相同的錯誤,就是這個錯誤,讓念蘭從他的身邊消失。

楚雄氣得幾乎要發抖:“你……你……”

楚蘭淡淡地說:“你們還等什麼?將我父親送回去。”

楚嘉站在一邊,張了張嘴:“那我呢?”

楚蘭說:“隨便你。”

楚嘉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隨便我?”

他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是跟著他們一起回去的好還是留下來先尋找幾回豔遇再說。

看了看幾乎氣得七竅生煙的父親,他做了個鬼臉:算了,還是留在這邊同辣妹聯絡聯絡感情,避開風口浪尖再說了。

至於楚蘭會做出些什麼事來,他才不管,也管不得了。反正他自己一向桀驁不馴慣了,他哥哥會做什麼事他也不覺得奇怪。

下午,鈴聲響起。

呼啦一下,校門打開,數不清的穿著校服的小正太小蘿莉背著書包從學校跑出來,跑到接到他們的家長身邊。

看到他們仰起的紅通通的小臉,賀文翔也不禁羨慕起老師這個職業。

這樣一群八九點鍾的小太陽,走到哪兒,活潑潑地陽光就到哪兒。再滿心不快的人,看到這些天真燦爛的笑臉都會重新燃起對這世界的熱愛。

賀文翔今天來到學校門口,卻不是為別的,而是來接他的小外甥女,家裏的小公主婷婷。

他站在校門口等了又等,卻還是沒見到她從學校出來。

“這小丫頭,該不是留在班裏值日吧?”他嘀咕著,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繼續等待。

十五分鍾過去了,身邊的許多小學生已經被家長接走了,他還是沒看到婷婷。

突如其來的,他左邊的眉毛下一陣亂跳,心裏驀然起了一陣惡寒。

賀文翔走到校門衛處,問門衛:“李叔,你有沒有見到我的外甥女?”

他經常來接外甥女,所以門衛認識他。不過學生太多了,門衛也根本沒注意到,所以他對賀文翔搖搖頭,然後又十分熱情地說:“要不你進去找找?是不是跟同學在一起?還是自己回家了?”

賀文翔否定了這個可能性:“不會的,我答應了來接她放學的,今天是她媽媽的生日。我們已經在酒樓定了包廂,就等我接她直接過去。”

門衛說:“那你去問問她的同學,看是不是有什麼事還在教室裏?”

他點點頭。

那一股突如其來的惡寒更加強烈,甚至讓他幾乎在這陽光下打個冷顫。他的左眼皮突突地跳個不止,那是民間熟知的不詳的預兆。

賀文翔已經有一種極為不安的預感,讓他胸口發悶、心跳加快。正在他慌亂無措的時候,他看到有個小蘿莉背著書包高高興興地從門口出來,梳著兩個小羊角辮,胖嘟嘟的小臉蛋,是他認識的,婷婷的同學小枝。

他趕緊抓住她的肩膀,彎下腰問她:“小枝,你有沒有看到我們家的婷婷?她還在教室嗎?”

小枝的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不在哦,我和班長今天是值日生,我們是最後走的哦,教室都沒人了。”

賀文翔隻覺得一顆心像被扔到了井裏,迅速地沉了下去:“婷婷不在教室?她放學就走了嗎?”

小枝重重地點頭加保證:“是哦,一放學就走了,她說今天是她媽媽的生日呢,要早點去。”

賀文翔抓著小枝的肩膀一下子鬆開了,臉色煞白。

小枝說她早就走了,可是自己卻沒有等到。

他們約好了在門口接她的,她根本不可能自己先走的。

小枝天真地朝他揮揮手:“叔叔沒事了吧?再見,我要回去了哦!”

圓嘟嘟,可愛的小蘿莉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賀文翔的心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他拿出手機,抱著一絲希望打給姐姐:“姐,婷婷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婷婷的媽媽很詫異:“沒有呀?”他握著手機的手都開始顫抖。

接著又很緊張地:“怎麼了?你沒接到婷婷嗎?她今天不是在學校嗎?她……”

賀文翔打斷了她的話:“你別緊張,她可能和同學在一塊兒。我再問問看,不過她要是打電話給你你就回個電話告訴我一聲。嗯,是的,沒事。”雖然臉色已經白的像紙一樣,他還是在電話裏讓她放心下來。這個時候慌亂無濟於事,而且還不一定有事,他自我安慰。

他放下電話,準備回到車上開著車一路尋找看有沒有婷婷的蹤影。此時此刻,他寧願婷婷是忘記了自己來接她,一個人先回去了——雖然這個可能性小得可憐。

就在他拉開車門的時候,一個龐大的影子如烏雲一般遮蓋住了他,不知什麼時候一個人毫無聲息地站在了他的旁邊。

賀文翔驚訝地抬起頭一看,這人扯開了一個笑容,但這個看似努力擠出來的真誠笑容在他凶神惡煞一般的臉色卻更顯得可怖。

“賀先生。”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電影上所有的保鏢、打手、神秘人物的標配服裝,還有一副墨鏡。但關鍵是他的那張漫畫裏標準的惡人臉,簡直就是那種某家小孩晚上啼哭,大人嚇唬他:“再哭,再哭叫誰誰來抓走你”然後小孩的哭聲頓時乍然而止的尊容。

賀文翔嚇得倒退一步,手中的鑰匙掉在了地上。

“文弱書生就是文弱書生……”黑衣人嘀咕了一聲,彎腰幫他拾起了鑰匙,然後又極力擠出一副笑容,雙手將鑰匙奉上。

賀文翔極力鎮定自己,接過鑰匙。

“你有什麼事嗎?”

他身為職業拍賣師,曾經遇到過買下昂貴古董又反悔的暴發戶,也曾經碰到過想要拖他下水讓他偷龍轉鳳幹不法勾當的奸惡之徒,也算是見多了風浪。

那長了惡人臉的黑衣人白閃閃的牙一齜,露出一個他自以為十分親切誠懇其實簡直可以嚇得人晚上睡不著覺的笑容:“您是在等您可愛的外甥女嗎?”

見多識廣的賀文翔手一抖,鑰匙再次掉下來。

“就說是不經事的文弱書生……”黑衣人翻了個白眼,再次彎下腰撿起鑰匙,嘀咕一聲。然後對著呆若木雞的賀文翔再次扯出一個自以為親切的露白牙的笑容,雙手將鑰匙奉上:“那就是了?”

“你們……想幹什麼?”

“我們少爺說,您見到他就知道了。”黑衣人繼續笑得很誠懇。

賀文翔沒有別的選擇。

賀文翔跟著黑衣人上了車,車子拐過幾個街道轉了幾個彎,他驚訝地發現車子停在了一個咖啡館門前。

他跟著黑衣人走下來,走進咖啡館。

咖啡館有小黑板,有綠蘿,有木質桌椅,有奶茶,卻居然沒有一個人。

這個看似普普通通,並沒有任何不同的咖啡館,裏麵究竟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在等待著他的,究竟是什麼人?

黑衣人請他上樓之後就站在樓下沒動,他隻好繼續走上木製的樓梯,走上二樓。

賀文翔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一下子呆住了。

那人坐在窗邊,一手托著下頜,一手輕輕地光潔的桌麵上做著彈琴的手勢。如玉雕般的臉,斜飛入鬢的劍眉和細長上挑的鳳眼,秀麗無比卻透出清淡冷漠和陰寒之氣。

一看到這個人,賀文翔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是你讓人把婷婷帶走了?”這不是質問,而是肯定句。

這個人不用說當然就是楚蘭。

楚蘭冷冷地一笑,眼中清冷如冰。

“你放心,她現在很好。”

現在,很好。

現在。

這簡直就是威脅。

賀文翔深吸了一口氣:“你想讓我做什麼?”

楚蘭最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他淡淡地說:“今天晚上七點鍾之前,幫我把念蘭帶出來。”

賀文翔忍不住說:“她不是什麼念蘭,她是霍蘭珠……”但是看到楚蘭冰冷如刀鋒一般的目光和想到眼前的處境,他倏然住聲了。

“七點鍾之前,隻要你把她帶出霍家的門口,我們就會接應。”

賀文翔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霍家人和蘭珠的感受?她要是恢複記憶了,你認為她會原諒你嗎?”霍蘭珠也是他妹妹一樣的看著長大,他不能眼見著這麼荒謬的事情發生。

楚蘭忽然笑了一笑:“她是我的妻子,我帶她回家,有什麼不對?”

賀文翔倒抽了一口氣。

楚蘭冷冷地看著他:“我要是你,現在趕緊想用什麼辦法把她帶出來。”

賀文翔瞪著他:“婷婷現在哪裏?”

楚蘭淡淡道:“當我見到念蘭,自然就把她還給你。”他停了一停,說:“聽說今天你們要吃慶生宴,我也希望你們能趕得及。”

“你……威脅我!”賀文翔倒退一步。楚蘭冷冷的一笑,這一笑也是風華絕代,可是在賀文翔眼裏卻無比刺眼。

這個楚蘭,簡直太可怕!他簡直是魔鬼!

賀文翔不敢想如果拒絕他會是什麼後果。婷婷,她還小,她還什麼都不懂,她是他們家的所有寄托……

賀文翔看著他,那眼神裏充滿了各種憤怒、不平、不解,最終幻化成軟弱的妥協。良久,他轉過身拿出手機。

“姐,是我,婷婷和我有點事要晚點過去……你別擔心,什麼事都沒有,你們等我一下,晚點開飯。嗯,你別再問了,放心,我和婷婷一定會盡快趕過去……”說完不等那邊焦急的追問就把電話掛了。

他轉身看著楚蘭:“你滿意了?”

楚蘭淡淡道:“你知道怎樣才能讓我滿意。”

賀文翔憤然轉身。

如果要你做對不起你最好朋友的事,你會不會做?

你一定會說不會。

但是如果你身在這種境地呢?

賀文翔很痛苦,他知道自己對不起霍家,對不起霍連城。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被人痛打一頓,也不要承受這種背叛的滋味。而且還是對最好的朋友的背叛。

霍連城與賀文翔相識近二十年,他們不僅是同學,還是兄弟,是最好的朋友。兩個人一起從還是穿著小棉襖,到處亂跑的孩童時代開始,大家爬樹打架揪鼻子,從打打鬧鬧培養出男孩子堅定的情誼。他們一起度過青蔥歲月,甚至再一起經曆了許許多多的風雨。賀家曾經破產,賀文翔的父親差點鋃鐺入獄,在那段最艱難的時間裏,是霍連城給了他最無私的幫助,還有默默地支持。賀文翔發自內心對他很感激,不知道該怎樣還他這個人情,但是霍連城總鄙視地瞪他一眼:是朋友就不要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