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1 / 3)

為什麼會對這小道姑生出那許多綺念?分明是個不解風情的女人,卻讓他漸生舍不下的歡喜。“妙清!”再叫一聲,龍昊禎不知是該氣她的心不在焉還是笑自己的格外在意。他真的不是沒經過女人的毛頭小子嗬!“你莫急著走,再下一盤,或許就能贏了我。”

“再下幾盤,妙清都是輸的。”妙清笑笑,目光卻望著他身後的蒼翠遠山。

“還沒下怎麼知道一定輸呢?”

“下棋除了天分,尚要有求勝之心,妙清一無天分,二無求勝之心,又怎麼可能贏呢?”對福王的事,不敢一下子把話說盡了,隻有意無意地透露消息。誰知這位英王又似突然對那些事不感興趣了,隻每日邀她遊山玩水,一盡地主之誼。人已過花嫁之年,她不是看不出英王看她的眼光隱著異樣的情愫。除卻先前的震驚,卻隻覺得好笑。像她這樣一個女子,居然也會有人看上她,倒是奇怪啦!

妙清不知道老天爺讓自己遇到英王是幸還是不幸。說來不關他的事,可就是因為這個對她感興趣的王爺,她才如此真切地認識到自己在師父心裏的地位啊!隻要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要遷怒到他身上。

“你不喜歡京城?”龍昊禎看她若有所思,禁不住問。是他突然變得沒有魅力無法吸引女人還是她早已心有所屬?“本王記得你說過跟著元一真人去過很多地方是吧?”

“是。”妙清應了一聲,憶起從前,忽然笑了,“從前師父喜歡到處遊曆。名山大川,道觀仙跡,仙洞深林,隻要是有道教信徒的地方我們都去過。”其實是師父有心傳教,廣收信徒,建立威信罷了。到後來時機成熟,就在華山腳下建了玄冥觀……

“你跟隨元一真人多久了?”龍昊天看著她漸漸黯淡的笑,不動聲色地問。

“七年多了,從我十三歲第一次看見他……”漫長的歲月,有太多的記憶,竟讓她想忘都無法忘記。

慢慢靠進椅中,目光卻沒離開她的臉,龍昊禎慢悠悠地問:“他就是你心裏的那個人吧?”

先是沒聽清楚,但對上他那雙閃著銳光好像什麼都瞞不過他似的眼睛,她的臉色開始變白。等他笑著又說了第二遍時,妙清猛地站起身,臉白得像雪,一雙眼卻似噴出火來,“還請王爺自重!”

她顫抖的聲音讓龍昊禎仰頭看她,平聲道:“本王說錯了嗎?”

“王爺!”妙清退了一步,轉過身去。半晌,終於還是扭過頭來,冷冷地看著龍昊禎,“貧道一介寒微,雖蒙王爺錯愛,引為知己,卻生性魯鈍無知,不堪厚愛。惟有辜負王爺的一番美意了。”說完深施一禮,便要拂袖而去。

龍昊禎幾步追上攔住她,“你這算什麼意思?不堪厚愛?怕是本王說錯話得罪了你吧?!”看妙清一張臉氣得通紅,平添了三分媚意,龍昊禎不覺心中一蕩,笑了,“真是讓我說中了心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犯得著和本王吵嗎?”

“是貧道不知好歹!”妙清惱羞成怒,對著英王,再也無法壓抑下滿心鬱悶,“你是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家財萬貫,權勢蓋天,就算殺幾個人也不過跟捏死幾隻螞蟻一樣。可是,你沒有權利來窺視別人的心思!像我這種人雖然身份卑微,可是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靈魂的人。就算我窮困潦倒到淪落路邊行乞,也還是不能讓你這高高在上的王爺欺負!”

看她拂袖而去,龍昊禎怔了好半晌,扭頭瞧了瞧同樣一臉古怪的張生,搖搖頭卻忽然笑了,“既然知道本王殺人跟捏死幾隻螞蟻沒什麼兩樣,還敢和本王這麼說話?”

一直垂著頭的張生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道:“屬下聽說這些個煉丹的道士個個都善房中之術,怕是身邊的女道士也沒一個清白的。像妙清這樣……”咽下要出口的話,張生不敢再看龍昊禎冷凝如刀的目光。

“你做好自己的事也就是了。本王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你竟也可管起本王的私事來了!”

私事?!那個道姑竟已成了王爺的私事嗎?

“你起來吧!”龍昊禎笑笑,“本王也知道你的意思。不過,這妙清還真是讓本王越來越感興趣了……不知那元一真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竟可調教出這樣的女子。”談不上多嫉妒,卻難免還是帶了三分醋意。

“元一真人雖然得到皇上寵信,但民間百姓大多仍是信奉佛教,道教勢弱。依屬下看,這幾年是鬧不到哪兒去的。倒是福王……妙清說的若是真的,怕福王真的心存不軌。”

“這還用說嗎?九皇叔有那心思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打五年前皇兄剛繼位,他就惦心得不得了。要不是這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世道總算太平,讓他逮不著什麼把柄,這天下還不早就起大亂子了?!”想了想,龍昊禎忽又笑道:“你叫人備上禮物,送到玄冥觀去,就說本王給妙清師父賠罪。”

“這個——”硬生生把“不妥”兩字咽下肚,張生唯唯諾諾地應著,心裏卻暗暗歎息:寵信一個道姑,終不是什麼好事吧?

“這位小哥,麻煩你把這些東西帶回去。貧道實在是不能收。”

“我說師父,算小的求求您成不成?這禮您要是再不收下,小的這雙腿可真的是要跑斷了……求求您了,是小的不懂事,昨個兒來時就該哭著求您把禮收了,幹嗎聽您的話還把那管簫帶回去啊!這下可好,挨罵不說,連飯碗都快保不住啦!”

沉默片刻,妙清歉然道:“不是貧道故意為難小哥,實在是這份禮貧道受不起……你還是帶回去吧!”

幾句話讓捧著禮盒的灰衣小廝一個勁地歎氣,眼見她態度堅決,也隻好離去,卻又讓裏頭出來的潤玉叫住,“師姐還是不要難為他了。你就把東西放在那兒好了。”

“潤玉!”妙清又氣又惱,眼看著人把東西放下一臉興高采烈地走了,她越發急了,“你明知道那東西是不能收的,怎麼還叫他留下呢?難道連你也要跟我作對嗎?”

潤玉回頭看她,懶懶地哼了一聲:“這兩天師姐脾氣大,潤玉哪敢自找麻煩呢?要不是裏頭那位硬叫我出來,我還懶得鍈這趟渾水呢!”

聽清了她的話,妙清好像一下子沒了力氣,軟軟地靠在樹上,“是師父叫你來的。”

“師父叫我告訴師姐,女人拿架子不是壞事,可要是做得太過了就適得其反了。”潤玉淡淡地瞧著妙清黯然的神色,想想終於又道:“原本還以為師姐生性淡泊,不會對什麼事太過執著的,誰知道師姐竟……說起來,咱們兩個雖然不是多好,可比起瓊玉她們總算是親近幾分。有些不中聽的話說給師姐聽,還請師姐不要怪我。”看妙清沒什麼反應,她又道:“這人嘛,就算是要執著也得找對了對象。若是把一顆心放在石頭、木頭又或是鐵人身上,可是什麼都得不著,反白費了你那一顆心!”

抬頭看看潤玉,妙清隻能苦笑——原來平日最不起眼的人反會在暗處看透了你的心思,“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一顆心若是已經給了出去,又豈是說收就能收得回來的?”

潤玉歎息一聲:“怕隻怕那人根本就不是真想要那一顆心啊!”

一句話說在妙清心坎上,妙清突覺舌上一痛,竟不小心咬破了舌尖,一絲腥甜沁出,一時之間竟無法說出話來。

潤玉看她發呆,便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等到妙清回過神來,才發現院子裏隻剩她一個人。想了一想,也懶得收拾東西,要離去卻無意中瞥見一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從角門拐進來。那男人倒是認識的,是林莫派過來幫著師父打點雜事的管事王大郎。這些日子倒也常見他出入,今天卻不知怎麼地放著前門不走竟偷偷地從後門進來。妙清心生好奇,悄悄跟在王大郎身後。見他進了無名的房間,妙清本來不想再跟去,卻因他回過頭四下張望的動作犯嘀咕,遲疑了下,終於還是跟了上去附耳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