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影終是還在病中,這一番動彈費了好大氣力,不由靠在軟墊中闔目低喘了一會兒,才又睜開眼睛。
這一回,神誌又清醒了許多。外麵雖然傳來喧囂聲,但他並不太著慌,看看正對視著自己的林海如,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別說話,你歇會兒。”林海如轉頭,拿起喝幹了的空碗,準備出去換水。
他還沒有起身,突然覺得袖子一緊,回頭看去,自己的袖口被梅若影輕輕牽著。
“幫我……呃,”梅若影眼神難得地閃爍了一下,似乎是要說些什麼難以啟齒之事。
林海如默默地等著,隻當外麵越發響亮的叫罵聲不存在,將碗擱回矮幾上,返身梅若影身旁。
外麵天光已經大亮,北燕輕騎攜帶的帳子頗薄,日光打在帳上,映得東邊那麵撐得平整的帳布光亮如璧。就在這樣的光線中,他清楚地看到梅若影的脖子紅了紅。
“怎麼?”他問。
最後好像下定什麼決心一般,梅若影咬咬牙,道:“我……麻煩你,幫我找一套衣服。”
這話說起來不知多麼別扭,尤其……尤其這光溜溜的觸感。梅若影隻恨不得鑽下地去。以前給別人看病的時候,給屍體檢驗的時候,從來不覺得裸體是多麼了不得的事情。可是現在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果然……果然還是了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少天,被多少個人給看光摸光。尤其是下半身光溜溜的被褥子貼著。
而且渾身上上下下,呃,裏……裏外外……都清爽幹淨……
不知道幫他清理的人是誰?又或者是好幾個人?不知道他們在打理身上的汗漬汙垢時是否感到別扭。越想就越是尷尬,那淡淡的血色已經延上了下頜,又染到了耳根。
目光一轉,正看向原本應該穿在自己身上的那身紅衣,那衣服可憐巴巴的被擱在床角,雖然折得整齊,可是布料上的皺褶汙漬還是清清楚楚。
林海如看他半晌,終於忍不住失笑,起身在床下找到自己從東齊那邊取回的隨身包袱,自其中找出一套潔淨的白衣。
轉頭看時,梅若影正左顧右盼,狀似漫不經心,他卻知道這人已經是不好意思到了極點。
梅若影正突然聽到林海如含笑的聲音道:“你要是沒有力氣,就不要浪費在追逐那莫須有的蒼蠅上麵了吧。”
“呃?”
他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被一支有力堅實的臂膀托起,然後有些涼意的衣服從身後繞了過來。那溫度正合適,貼在被捂得悶熱的肌膚上,清爽得讓他輕輕打了一個激靈。
“冷麼?”林海如問道,又將他靠上被枕,一隻手輕輕搭在他胸口,將一股溫暖的真氣輸了過去。另一隻手仍舊十分嫻熟地將下擺自他腿下拉開,而後圍起。
梅若影呆呆地看著林海如的手正堂而皇之地貼在自己光溜溜的胸膛上,眨了幾下眼睛,突然問道:“能不能先穿了褲子再理下擺……不,直接給我褲子,我自己穿吧。”
林海如眉毛一挑,不置可否,以行動表達了自己的反對,沒有起身去找長褲,仍是繼續手頭的工作。經過那塊巴掌大的傷處時,頓了一下手,繼而又不動聲色地將衣物裹緊,再把被子給他捂上。雖然是夏天,但是梅若影還正燒著,雖然這麼是悶熱點,但也隻好委屈了。
整理完好後,他側坐在床邊,探手去試試梅若影的體溫,雖然還是偏高,但已經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你現在要穿衣服,是想幹什麼?”他問道。
“我想出去,見見七皇子。”
林海如默然片刻,突然問道:“你腿上那塊疤,是怎麼回事?”
梅若影不解抬頭,隻見對方一雙眼睛炙炙逼人,絲毫不給他避讓的餘地。腿上那處連自己也不願觸及的地方傳來絲絲的疼痛,臉上那處早已愈合的創口也被火燎般刺熱起來。
林海如突然傾前輕輕抱著他發抖的上身,道:“不要再想了。”過了片刻,直到懷中的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平定了許多,才放了開來,舉手輕輕撫上了梅若影的右頰,是被那個人親手烙下的地方。他記得這裏曾有一處烙傷,深得讓他至今想來也束手無策,心中有無限的無可奈何,化作平穩的語氣柔聲地道:“你真是狠得下心,怎麼總對自己下狠手?”
知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於是沒有停頓地繼續:“見個麵而已,何必出去受涼。就在這裏,讓他自己進來。”
梅若影半靠在床頭和他懷裏的夾縫中,突然想起來——他兩人間雖然十分熟悉,但什麼時候在身體上也這麼接近了?還這樣的,摟摟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