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承舊快步上前,將那鋼針扯出,拎了竹鼠出去,甩在一個大漢懷中。
這人不好意思地道:“真是對不住,對不住!”
聶憐道:“好了,先把這些拿下去處理了,今晚大家加菜。”
那人忙不迭連聲應是,拖了腳邊的麻袋就要出去。司徒凝香突然阻止道:“慢著,那隻死的留下。”轉向顏承舊問,“針上是什麼毒?”
“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隻不過是讓它內髒融成黏液,可說是居家旅行必備毒藥——隻不過若是沒有解藥,這老鼠最好還是不要吃了。”一邊解釋,顏承舊一邊向那人邪惡地笑了一笑。
其他人不在角度,他又覷得準時間,這一閃即逝的恐嚇就沒別人再看得到,那漢子抖了抖,扯著麻袋跑了走,也不再說什麼要換餃子之類的話。
林海如歎道:“為什麼不跟他直說,餃子本來就做了他們的份。這麼多,我們幾個可吃不完。”
聶憐雖知道是在問他,此刻見著梅若影出現便再也沒心機回答,快步進了房子,將房門在身後掩上,連客套都不打,如同熟人老友般道:“若影啊!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梅若影看著這個為老不尊的男子,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文縐縐答道:“舅,咳,教主勿要客氣,有事但請垂詢。”
“我隻想問你,這四國中不知道有多少民眾在流傳青陽宮那時的事情,以前你隱匿蹤跡也就罷了,可如今人人都知道‘司徒若影’尚在人世。今後說不定還要傳出你甘居人胯下之類的惡言,你又當如何自處?”
這問題實在已經是十分唐突了,即使是聶憫司徒凝香都忍住不敢過問,林海如顏承舊更是隻在暗中默默地消除這些流言的源頭,也都不曾透露隻言片語,唯恐勾起他的心事。
梅若影卻淡然道:“無聊人說些閑話有助於解悶,無恥人說些惡言隻能證明小肚雞腸。不過,反正聽多了也就覺得沒什麼了,至少現在我是當笑話來聽的。”
聶憐感歎著拍上他的肩膀,梅若影並不習慣被陌生人碰觸,身上輕震就要掙脫開去。
他卻已先一步說出話來:“你果然沒變!”
“……果然?”梅若影止了動作,慢慢斂了笑容:“你是什麼人。”
“其實我近來有些後悔,當年不該跟你說那些話。”聶憐按著梅若影的肩膀,不無感慨地道,“幸好你沒變得冷血冷心。”
“那些話?”梅若影目光隱諱地閃了閃,眼前這人不知曾跟原來的“梅若影”有何瓜葛。他已經決定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來曆,尤其是這身體的兩位父親。卻在此時遇上這麼個人物。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聶憐露齒一笑,道:“你把我教的那些曲子用得可順溜,連我都怕被人看成是妖孽,你就不怕?”
聽了這番話,梅若影心中咯噔震動,感覺這聶憐大有蹊蹺,肅然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樹木要折了就長不回去,竹無心固然無傷,可惜我們又不是那般的死物,所以以前那些話當然是謬論,純屬謬論!”
梅若影聽了這一番話,隻覺得胃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一同湧了上來。臉上卻山水不動。
聶憐又十分長輩地攬上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對了,看樣子海如和那個有趣的光頭都離不開你,你千萬不要做下麵的那方,太過辛苦,這身子還要好好養上幾年才行。”
他大覺有趣,攬著他走到門邊,將門撥了開,等著要同眾人一同欣賞梅若影陣青陣紅的臉色——光是想象就覺得十分有趣。
卻不料對方低聲問道:“……為什麼警察總是等事情解決了才出現?我把事情鬧這麼大,你先幾年怎麼都沒個音訊!”
聶憐愕然無聲,隻見梅若影臉上撥雲見月一般,慢慢露出了笑,嘴角翹了個讓人寒冷的弧度,甚至可看見唇縫裏白森森的牙。
這情狀,可真熟悉極了——前世的時候,聶憐想道。
於是,這一日,圍聚在外麵等餃子出鍋的白衣教人士難得地看見自己的教主從澡房裏飛了出來,撲的一聲輕響,輕輕巧巧躺倒在泥濘裏。
而熟知梅若影向來極為尊敬長輩的林海如和顏承舊,則驚愕地看見他緩緩地出來,露著冷森森的笑意,打量著躺在泥裏的聶憐道:“來日方長,我們好好親近親近!”
聶憐躺在爛泥地裏,如同躺在絲雲錦鋪就的華榻上一樣閑適愜意。
他看著不斷落下的細細的雨絲,語重心長地喚道:“家庭暴力不可取,以後誰跟了你誰倒黴。”
林海如正站在棚子裏,悠悠然從鍋裏用漏勺起著餃子,聞言挑了挑眉,沒有理會他。顏承舊更是連聽都沒聽到一般,一手打著把傘,一手捧著個大海碗還壓著雙筷條,十分殷勤地送到還站在澡房門裏的梅若影跟前,眼睛烏閃烏閃地發亮:“熱騰騰的,嚐一口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