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2 / 3)

可是,她的心為什麼像被人捏緊了似的?

悄悄站在門外的玲兒,聽著室內一聲聲嗚咽,淚水也無聲地滑落。“傻小姐啊……”

春天在笙歌豔舞、流言蜚語中悄悄流走。杜立平依舊一籌莫展,現在花想容躲他更是像躲瘟疫一樣,讓他想見她一麵都難。無奈之下,他突然對酒宴邀約來者不拒了。偶爾,在請了歌妓陪侍的場合,他能看她一眼。她清瘦了些,卻有一種不同於往日冶豔風情的美麗,叫他的心沉陷得更深。

而新狀元杜立平左擁花想容,右抱封如玉的傳言已傳遍朝野。

“成何體統!”禦書房內,皇帝拉下了臉。

“臣惶恐。”杜立平隻好跪下,他沒有想到流言竟傳入皇上耳中,還惹得皇上震怒。

“朕以為你是個嚴謹樸實的君子,原來卻沉迷女色,不知自愛,實在令朕失望。”

杜立平隻有垂下頭,不敢辯解一句。

皇帝緩和了語氣,“男人風流點也沒什麼,可不能迷戀青樓女子,這不是自貶身份麼?不如朕賜你幾名美人。”想到自己三宮六院,近來還準備再選美人入宮,似乎有些不好再嚴厲訓斥他。

“臣不敢接受。”杜立平伏在地上。

“你不要?朕賜的可都是精挑細選的佳麗,幹幹淨淨,還是處子,強過煙花女子。”

“謝皇上恩典,臣萬萬不敢接受。”杜立平的語氣卻更堅定了。

“你竟敢拒絕朕的好意?”皇帝快要翻臉了,從沒見過這麼不識抬舉的臣子,內侍也為杜立平捏把汗。

“臣心中已有妻子人選,不願辜負她。”

“哦?是哪家千金?”

“是……是花想容。”杜立平硬著頭皮回答。

“哼!”皇帝臉色越來越難看,“說來說去,你還是迷戀煙花女子。還想要娶他為妻,簡直是有辱清望!”

杜立平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聽皇上話中之意,似乎要免他官職。上書房待製雖然不是很有油水的肥官,卻是清貴有名望的官街,曆來擔任者不但要學問好,更要人品端正,名譽良好。而他執意娶妓為妻,正是犯了大忌。也許他的前途就因此而斷送。他等待著,等待著皇上的裁決。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皇帝決定暫時放他一馬,若還不知悔改,再懲戒不遲。說罷拂袖而去。“起來吧,杜大人。”內侍幸災樂禍地說,“皇上已進去了。”

杜立平站起身,因為腿已跪麻了,踉蹌了一下。苦笑著抹抹額頭上的冷汗,他知道自己暫時逃過一劫。可是要放棄嗎?

杜立平問自己,他並不在乎功名富貴,可是治國平天下,是自己追求一生的理想,他舍得從此告別朝堂,告別政壇,布衣一生,讓自己的才華從此被埋沒,終老在鄉野嗎?

“咳咳……”花想容擤一下鼻水,又咳嗽起來。

前幾天受李慕然之邀,當然是看在白花花的銀子分上,出馬勾引他那不近女色的表哥——京城第一美男子定遠候韋治。誰知人家根本就不為她的美色所動。尤其倒黴的是正好遇上遊曲江的杜立平。惟一值得欣慰的是她結識了一個可愛的少年,聰慧不凡的商缺月,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弟,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麵就信任他,把心事全對他說了。就在他安慰自己時,那個呆子不知怎麼學會了吃醋,害他們落水差點兒沒命。好在被及時救起來,不過她還是受了寒,病懨懨地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杜立平捧著一束潔白的晚香玉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又是你!”花想容拉下臉,“誰讓你進來的?”不用說又是玲兒那個奸細了。

“好點沒有?”杜立平溫煦地一笑,自己動手把花插進花瓶。

“哼。”花想容頭一偏,不理他。自從遊江落水之後,這呆子天天來看她,不管她怎樣擺臉色,冷言冷語,也不肯走。要不是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她早就起來趕人了。

雖然心裏為她的冷淡有些難受,但杜立平仍帶著溫和的笑容整理著花束。自從那天看著她沒入水中的一刻,他就真正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下定決心決不放棄,他不能失去她。至於官位、前途、名聲,由他去吧。“君子直道麵行”,先賢不正是這樣說的嗎?他也是秉承聖人的教誨,做自己認為對的。旁人不能理解也隻好由他,反正他不猶豫、不退縮、不放棄。

“你知道嗎?今天……”杜立平坐在椅上,說起了朝中的事。這些天他總是這樣,每天總是帶一件小禮物來,有繡帕、荷包、水果、鮮花……然後就坐在那兒陪著她,給她講外麵的趣事。或是書上的故事,她發脾氣,他就溫柔地笑著,無奈隻好裝睡、不理睬,他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

她才不信以他那木瓜腦袋想得出送點討女人歡心的小禮物呢!一定是有人指點,不用猜,她也知道那個“高人”是誰。

“花姑娘,我先走了。”杜立平站起來準備離去,“明天我再來看你。”

“等一等!”花想容忽然回頭喚住他。一包藥一下子飛到他的懷裏,瞧他那又驚又喜的什麼表情!“喏,玲兒抓多了,我吃不完,你拿回去吧。要吃、要扔隨便你!”要不是聽玲兒說他也受了寒,發著燒,還天天來守著她,她才不理他死活呢。

“多謝花姑娘關心。”杜立平喜滋滋地說。

“誰關心你了?我隻是聽不慣你沙啞的聲音,烏鴉叫似的,難聽死了!”她隻是不想有人病死在她這兒,給她惹來麻煩,對,就是這樣。

“是,我知道,我知道。”她要嘴硬就由她吧,她心裏還是關心自己的。杜立平抱著一包藥傻笑著走出門。

“玲兒,進來!”玲兒正對杜立平豎起大拇指,做了個讚許的表情,就聽到花想容的叫聲。吐了吐舌頭,玲兒掀開簾子進門。

“玲兒,那個呆子怎麼知道我最喜歡的花是晚香玉?”還有那些她喜歡的小東西。

“嘿嘿……”玲兒隻好裝傻。

抱著一包藥走在花街,杜立平隻覺得腳步輕飄飄的,如在雲端中漫步。

“杜公子。”一個幽幽柔柔的聲音讓他從雲中回落地麵。

“原來是封姑娘。”精心裝扮的封如玉素雅如仙,讓他想起花想容房裏潔白淡雅,亭亭玉立的晚香玉。

“很久沒見公子了,不知公子一切可好?”這段時間他突然不來攬玉院了。天天往迎春閣跑。她以為可以借為他分憂的機會,讓他慢慢淡忘花想容,慢慢得到他的心。可才沒過多久,他又去找花想容了。她失敗了嗎?不,她不甘心。她相信自己處處都比花想容強,她一定會贏的。

“好,很好啊。”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好過。

“公子,我最近得了一幅曹參軍畫的馬,請移駕寒舍欣賞好嗎?”封如玉端莊地提出邀請,想用字畫吸引他。

曹參軍的馬?杜立平眼睛一亮,可看到手中的藥包,立即搖搖頭,“我要回去熬藥,改天再欣賞吧。封姑娘,再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封如玉咬住紅唇。不,她不認輸。她也想要一個好的歸宿,隻有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不放了。

腳步聲響,花想容不禁豎起了耳朵。門簾掀起,玲兒走了進來。

“是你呀!”花想容又重新倚回枕上。

“小姐以為是誰呀?”機靈的玲兒看出了她的心思。“可惜我長得不夠高,不夠帥,不像某個人,可以解小姐的相思。”

“胡說什麼。誰懂你什麼相思不相思。”花想容啐道,她可不是在等那個呆子,隻是奇怪他天天這個時候來,今天怎麼還沒到罷了。

“嘻嘻,小姐不懂,我就更不懂了。我看隻有一個姓杜的阿呆哥懂。”

“越來越愛胡扯了,誰理你。”花想容偏過頭,想掩飾自己的臉紅。真是的,她怎麼也和青澀的小丫頭一樣,臉紅起來了?

“花姐姐在嗎?小妹來看花姐姐了。”一個嬌柔宛轉如黃鶯的聲音,讓人一聽就覺得全身八萬六千個汗毛孔無一個不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