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喘著,對上那雙因背叛和欺騙而憤怒的眼。顫抖著唇,她終於喚出:“。”
“住口!”朱厚搖頭,恨聲道:“你真是對得起我呀!賤人!”
曹錦瑟一震,哀然望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墨郞!你好,你好——”目光落在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朱厚暴喝:“放手!”
墨郞放開手,嘴角浮上一絲無可奈何的笑。這一次放手,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擁抱她了!他跪倒在地,沉聲道:“臣自知罪該萬死,請皇上賜臣一死!”
“不要!”惶然撲出,曹錦瑟叫道:“皇上,一切都是我的錯,不關墨郞的事。皇上要殺就殺我吧!”
“錦瑟!”墨郞哀叫,搖頭。
踉蹌後退,朱厚指著他們,身子不住顫抖,“在朕麵前,尚且如此,何況人後?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朕的存在啊?!”
眼中若無皇上,事情又何至今日之地步。
曹錦瑟垂首,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是場荒誕的鬧劇。也好,一家三口竟同日赴黃泉,倒也不寂寞了。
轉頭深深望她一眼,墨郞沉聲道:“墨郞無從辯解,隻求速死。”
“好!好!朕成全你!”朱厚嘶聲大叫,“來人!把這該死的混賬押下去!”
“墨郞——”輕喃著,曹錦瑟合上眼,淚水滑落,“求皇上把我和墨郞一起斬首吧!”
“好個情深意重的女子!”朱厚冷笑著,卻有說不出的哀歎,“我如此待你,你卻……你到底有沒有心呀?!”“錦瑟有心!”含淚望他,曹錦瑟猝然道:“就是因為有心,才會有情;就因為有情,才會情不自禁……”
“好一個有心有情!好一個情不自禁!原來一切都是朕的錯?!”朱厚淒厲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你真的是與眾不同,讓朕大開眼界……這世上再也沒有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賤人了!”
垂下眼,曹錦瑟低聲道:“是錦瑟的錯,錦瑟無法為自己辯白,隻求皇上開恩,讓錦瑟和墨郞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突然一巴掌摑在她臉上,朱厚冷笑,“休想!賤人,朕不會讓你如願的——墨郞一定要死!但你,得陪朕一輩子——就算你死了,也隻能葬在我身邊!”
看著他因憤怒、仇恨而扭曲的笑容,曹錦瑟的心如陷冰窟,癱倒在地,望他顫抖搖晃而去的背影,聽他近乎瘋狂的笑聲,她的淚奪眶而出。
過了許久,有人低聲道:“你哭夠了嗎?”
她抬頭,看著楊金英冷靜得近似漠然的臉,“要對我說什麼?也要罵我嗎?”
“是!我恨你。”楊金英冷冷地看著她,“我很想罵你,很想打你,但我現在卻什麼都不會做。你聽著,如果墨郞死了,你就是害死他的凶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就把墨郞救出來!”
曹錦瑟笑了,“為什麼對我說這些?難道墨郞死了,我還能活嗎?”搖晃著起身,她的笑詭秘邪異,“我們的女兒正在黃泉路上等啊!”
黃昏,夕陽的餘暉,天邊的彩霞,血一樣的紅……
“皇上!”
揮手阻止小福子再說下去,朱厚的目光隻落在跪在他麵前的男子身上,“你出去!”
“皇上,這——”避過犀利的目光,小福子垂首退出。
“你我相識多少年了?”沉默許久,朱厚終於開口,沒有激憤,隻有說不出的傷痛,“朕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會成為朕的階下之囚。”
“我也沒想到。”墨郞苦笑,“可惜感情的事不是人所能控製的。縱是想逃、想忘,卻逃不掉、忘不了。”
“逃不掉、忘不了,你就可以不顧君臣之義,可以做出這種傷風敗德、對不起朕的事?”朱厚怒視他,“你真的讓朕很失望。”
墨郞抬起頭,忽然道:“對於皇上的指責,我無話可說,但皇上當知我已經努力避免過這件事的發生。”
朱厚揚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皇上知道。”墨郞平靜地道,“皇上欲冊立嬪妃,必先查其家世。想必皇上也早知錦瑟的家世,亦知她是我引薦給聖母皇太後的,更該覺出我與錦瑟之間微妙的牽連,卻依舊冊立錦瑟為妃……”
“你好像是在責備朕嗬!”朱厚冷笑,“朕喜歡一個女人,自然正大光明地立她為妃,供她榮華富貴。你呢?卻隻會在背後鬼鬼祟祟,做些見不得人的醜事……你——你該死!”
“皇上罵得好!”墨郞苦笑,終於道:“我有負太後,愧對皇上,更辜負錦瑟,似這般不忠不義之人,該死!”
“你是該死!”朱厚咬牙道,“你放心,念在多年情分上,朕不會讓你死得太難看。”
看他取下架上長劍,墨郞竟笑了,“皇上要親手殺墨郞?也好,這世上又有幾人是親手死在皇上手裏的?”抬起頭,他的笑愈深,“皇上愛錦瑟遠比我想得更深。”
朱厚一震,望著他,“朕縱使再愛她,她卻全不領情,甚至寧願與你同死……”
“皇上又怎容她死呢?”墨郞笑著,卻有無盡的淒傷,“皇上既然深愛她,甚至可以容忍背叛與欺騙,自然可以感動她。”
嘴角微揚,朱厚最終沒有說話,隻深深地望著他,“皇上請動手吧!”墨郞低語,合上眼,唇角竟是一抹微笑。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鮮豔的彩霞,紅得像血。或許是一種預兆吧?他和她的血也會綻出這樣絢麗的色彩……
她笑了,笑得極平靜,眼裏仿佛也隻有那片彩霞的存在。她也知道自己的平靜是有些怪異,至少是令金英不滿的。
但她真的無法不笑嗬!有多少年未曾如此平靜,當所有的謊言都被揭穿,不必再擔憂,不必再掩飾,不必再以虛偽的麵具對人,隻剩下最真實的愛與恨。
其實,金英應該明白的,即使再多的求情也無法挽回一切。畢竟,這世上的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如此的背叛,何況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他真的已經很寬容了!三天前,瑞〗鍴〗依例葬於金山,並追封為“歸善公主”。他對瑞〗鍴〗所做的一切都令她萬般感激,即便現在就賜她一死,也不會令她的感激稍減半分。
轉目看向大步而來的小福子,她沒有動,甚至連神情都絲毫未變,楊金英卻拋下被她纏得無可奈何的侍衛迎了上去,“福公公,怎麼樣?”
小福子搖搖頭,看了過來,“娘娘!”
“不必說了,我明白。”曹錦瑟點點頭,依然平靜。
“你明白什麼?!”
楊金英寒著聲音斥問,引起小福子的不滿,“楊金英,你這是什麼態度?!”
“請福公公叫我‘墨夫人’!”刻意強調一個“墨”字,楊金英睨著她,不複昔日開朗活潑的笑容,“對這樣一個女人,我的態度有什麼問題?”
“你——”小福子氣極,一時倒也不知該說什麼。
“算了,小福子,隨她好了!”曹錦瑟溫然一笑,目光轉向那扇緊閉的朱漆門,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平靜地等待死亡,沒有恨,沒有怨,隻有無盡的愛。
“為什麼不說話?無話可說?!”楊金英咬牙,有壓抑不住的怒火,“你這虛偽的小人!說什麼視我如姐妹親人,為我考慮為我著想,全部都是謊言!我把所有的心事,所有的秘密對你和盤托出,卻隻得到你無情的欺騙——或許,當我向你坦誠時,你正在心裏笑我的傻、我的癡。對不對?”
看她聲淚俱下,曹錦瑟哀傷地望著她,“我的自私傷害了你,而所有的傷害不是一聲對不起就可以彌補的,所以,我不說那一聲對不起,隻能希望時間可以治愈你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