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3 / 3)

“原來是琉瑟恩殿下……”

“是琉瑟恩殿下代宰相大人送給琉西斐親王殿下的禮物,那就沒關係了。不過那女子和露西亞殿下長得太像了……”

“管他呢,琉西斐親王殿下已經提早離宴了,現在重要的隻有眼前陪太後跳舞的琉瑟恩殿下了。”

“就是!千萬不能讓琉瑟恩殿下也溜了,要不然這舞會就太無趣了。”

“女人啊……”紳士們搖頭輕歎,但自己又克製不住將注意力投向舞池中央那個身材頎長優雅,容貌傾城的男子身上。

隻是轉瞬之間,驚現的慌亂便被琉瑟恩輕易壓製平息。

“叔父您應該清楚,琉瑟恩對於貴族們而言是一劑迷惑他們心誌的毒藥啊。不管他們對伊斯特家族有多怨恨,隻要對象是琉瑟恩便可以諒解。而若要安撫那些對您大大不滿的貴族,隻要由琉瑟恩出麵就夠了。”多年前,比任何人都更早觀察出堂弟特有魅力的琉西斐曾對彼拉多說過此段諫言。

豪華大馬車飛速奔馳過皇宮的城門,因為黑漆的車身上繪有金色的伊斯特家的家徽,因此看守的侍衛們沒一個敢阻攔。驚詫地注意到馬車駛離宮殿時一路暢通無阻的順利,坐在車廂內的露克瑞希默默地放下黑色的絲絨窗簾。因為是八匹馬拉著的大馬車,所以車廂內的空間要比普通旅行馬車來得遠遠寬敞及舒適。兩排可容三人同時入座的軟椅上放著可墊在腰背處的軟墊,長椅中間則放置了可隨意伸展收起的果物桌。桌麵上擺放著銀製的果盆和茶具,還有鑲了玉石的煙灰缸。

借著車窗外搖晃的燈光,第一次坐上大貴族馬車的女子勉強看到的隻有車內部分物品的大概樣貌。感受到對麵男人正以犀利不留情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露克瑞希再次掀開窗簾。手心裏都是冷汗……自己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緊張成這樣……她自我厭惡地閉了一下眼。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居高臨下的詢問口氣稍嫌無禮,但對於一個在貧民窟無以為生的女子而言並不代表任何意思。隻是她的手仍不免一顫,窗簾立刻恢複原樣。

“應該不是啞巴吧?剛才我曾聽到你說什麼革命軍之類的言論。”仿佛戲弄般的不屑語調,他滿意地看到她於暗色馬車內瞪視而來的憤怒模樣。

“是您聽錯了,殿下,我不曾提到過任何有關革命之類的字眼。革命是血腥的、無恥的、是暴民們自尋死路的方式,宰相大人都這麼說了,身為愚民的我們又怎麼可能胡說些什麼呢?”假笑著說了言不由衷的話,她微垂著眼,躲避另一人銳利的目光。

“原來如此……是我聽錯了……”琉西斐輕輕一笑,越發覺得對方有趣,“在確定我現在不會聽錯的情況下,麻煩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可以嗎?”

“露克瑞希。”

他忍不住加深了笑意,調侃道:“不錯的名字,那麼你應該明白你今晚所扮演的角色了?”

是巨大的羞辱,然而她沒有拒絕的權力。她以顫抖的指尖觸碰煙灰缸內隻吸了一半就丟棄的半支煙,湊近自己冰冷的唇……

“有必要嗎?這對我而言是一種羞辱,讓同乘的女士撿別人扔掉的煙抽。”迅速抓住她的手,他眼神雖然淩厲,語調卻溫柔得要命。

嘴角難看地扭曲一下,受同情的女子毫不感激地揮去對方的手。

“是嗎?但那又怎麼樣呢?殿下,老實告訴您,我是貧民窟出生的女子,是您叔父花錢買下送給您的生日禮物,並不是什麼嬌貴的千金小姐或者名門夫人。既然拿了宰相大人的金幣,今晚我會讓您……快樂的。”

想不到對方會毫不掩飾地說出如此赤裸的言語,稍微的驚訝之後琉西斐無情地凝視眼前這張與記憶中某位聖潔天使酷似的倔強容顏。

“你現在的所言所行是不可能令我快樂的,女人,聰明的你應該明白這一點。”他從上裝口袋裏取出自己隨身帶著的名貴香煙遞進她緊抿的唇瓣間,隨後打火機的火焰在兩人靠近的頭顱間一閃而滅。

沉默的車廂內逐漸彌漫開淡淡的煙味,露克瑞希吃驚地盯著為自己點煙的貴族青年,心情難受極了。用力地吸了口煙,她便將煙撚熄,無能為力地在黑暗中露出一抹隻有自己清楚的苦澀微笑。

還在掙紮什麼呢?自己……和埃爾已經沒有退路了!所有的反抗都是無謂而又可笑的,隻有出賣肉體,接著是出賣靈魂,她充其量不過是這樣的人。

“請原諒我的失禮,殿下。”她向那個比其高出無數地位的男人垂首,“我不會再讓您覺得不快,無論如何請讓我服侍您,完成宰相大人的命令。”

隻是稍稍的掙紮就屈服了嗎?琉西斐有些失望地收回先前緊盯著女子的目光,把玩著手裏白金殼的打火機。

“為什麼你要怎麼樣,我都必須答應呢?叔父是怎麼找到你這種女人的?真奇怪,明明是我最不喜歡的類型。”

諷刺的言語狠狠地刺傷了露克瑞希麻木的心,她咬唇拚命忍耐,要自己不能意氣用事。

“宰相大人一定很失望,我這種卑賤的女人您一點兒也不看在眼裏。”

竟然用彼拉多威脅他?不同一般的愚昧女人。琉西斐不悅的同時不得不對另一人重新評估。

“你以為我會因為叔父大人的命令,而碰你嗎?”

“您多心了,宰相大人的錢我已經拿到,您碰不碰我對我而言都無關緊要。”一開始的失誤會導致多麼嚴重的後果,她心裏清楚,因此此時隻能被動地以退為進。

馬車內響起低沉的男子笑聲,琉西斐突然起身一把抓住露克瑞希的下巴,逼其與他對視。

“好吧,我就給你一次彌補的機會,今晚就讓我看看你在床上所具有的不凡之處。”

“是的……殿下……”握緊的拳,指甲幾乎戳進掌心的肉裏。

如果對方是和她一樣的貧民或者出生低下的商人,就算是更下流的話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可是,眼前這個站在波吉亞帝國尖頂處的男人卻讓她一次又一次嚐到恥辱的滋味。她究竟有多卑賤,他以他的高貴完全揭露出來。

凝視著彼此眼瞳中所見的自己,兩人似乎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不同滋味的苦笑。隻是誰都未曾預料到,對方會在自身今後命運中所擔任角色的重要性。放掉已經被其馴服的女人,他以另一人聽不清晰的聲量喃喃自語:“叔父大人,您送一個和露西亞酷似的情人給我究竟是為什麼呢?還以為我仍懷念著天真善良的露西亞堂妹嗎?我是個比您更為薄情的人,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對。”

聽到馬匹的嘶吼,感到馬車平穩地停下來,兩人從各自的思緒中清醒。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馬車門被打開,宮殿般輝煌的建築內照出如白晝般的光亮,刺得習慣車內黑暗的露克瑞希睜不開眼。

“恭迎殿下。”穿著紳士服的男侍彬彬有禮地俯身,伸手。

搭著男侍的手臂走下馬車,琉西斐則向車內的女子伸出手。露克瑞希猶豫一下後握住那隻絕不可能屬於她的高貴之手,勇敢地隨他走進城堡。

“埃爾……要活下去啊……我們都要活下去……一定要……”此時,她隻能這麼想。

天色微明,灰灰的,陰陰的,帶著末世的混沌,琉西斐冷酷美麗的雙眸看到的隻是一個如此的世界。討厭陽光透亮下的貧苦景象,所以他寧可選擇黑夜的華麗無限。滅了燭火的臥室內,床上隆起一團黑影。聽到些微的呻吟聲,他側首盯著黑影,嘴角露出殘忍意味的譏笑。

“原來你是處女。”

衣物的摩擦聲伴隨著苗條身影的僵硬而靜止了,瞬間之後又再次響起。

“不錯的感覺,不是嗎?雖然你完全毫無技巧可言,但卻帶給我一個快樂的晚上。”他狠狠地諷刺著,內心深處想要激起某人的反抗。

露克瑞希緩緩轉首,黯淡的眼神逐漸綻出倔強的光彩,回瞪那個衣衫不整充滿墮落氣息的優雅男子。

“昨晚你的確令我快樂,要不要從今天起成為我的情人呢?”

是在侮辱她嗎?露克瑞希勉強忍耐對方輕佻的態度,生硬地擠出一絲微笑。

“能成為殿下您的情人,我感到很榮幸。”

假的!即使光線不明,他也看得分明,她違背心意的扭曲笑容。犀利的視線逼得說謊的女子收起了先前的表情,兩人又回到初始的等待和試探中。

“已經有戀人了嗎?”他再次問她,漫不經心的語氣一時叫人無從揣測其心意。

“沒有。”非常幹脆的回答。

“那麼為什麼要抗拒我?我討厭你這種不甘不願的倔強。昨晚也是,身體享受著,可是神情不見愉快,反而有種不甘心的懊惱。”

“不明白嗎?”這回輪到她冷笑了,“因為對於我而言,您是個掠奪者,我隻是弱小的服從者。換成是您,您會甘心嗎?”

被她的反問問住,琉西斐認同地點點頭,露出讚賞的微笑。他不會有什麼可笑的“處女情結”,然而不得不承認眼前女子從初見麵時就流露出來的矛盾態度已將他迷惑。反抗和柔順,對於他,她試圖掙紮。正是這一份不依從的可憐,從一開始就抓住了他的心。

“露克瑞希,把你的全名告訴我。”

“露克瑞希·德·摩爾。”穿戴完畢,她起身。

“竟然是貴族的姓,真不錯。好吧,我親愛的摩爾小姐,我讓管家備好馬車,送你回去。”他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房門。

“不用了!”幾乎是跳起來,她衝到他身前,“我能自己走回去,因為我並不是什麼貴族摩爾小姐,隻是享受您一夜之歡的情人。”

這次是以拒絕來表現她的尊嚴嗎?貴為親王殿下的男子戲謔地一笑,並不阻止另一人踏著堅定的步伐離去。

倔傲與卑微、反抗與順從、迎接與逃避……這個女人是矛盾的結合體,他想挖掘她,把她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他想把她培育成一個隻屬於他的女人,一個愛他又值得他愛的女人!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我想要的世界,正常的世界……混沌和清晰,一個象征了矛盾世界的女人……”空無他人的房間內,琉西斐·馮·伊斯特輕聲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