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卷 風起雲湧 第47節 中山狼,無情獸(2 / 2)

當日林矜玉闖兵部怒斥北靜王,孫紹祖親眼目睹了北靜王對姽嫿將軍的態度。於是當下以五千紋銀為聘,向賈赦求娶賈二姑娘。果然不久聖旨降下,孫紹祖再無疑慮,趕在北靜王府之前,匆匆將賈迎春娶回了家。

賈迎春乃賈赦之妾所出,那妾卻是賈家全盛之時,依附門下的一名縣丞之女。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出身比賈赦繼妻邢夫人隻高不低,是以全家上下都明白,這個庶出與三姑娘的庶出,是不同的。可惜迎春生母喬氏雖得賈赦喜歡,卻去得早,迎春無人教養,被乳母帶成個唯唯諾諾的懦弱性子。直到賈母看不慣,將孫女兒接到自己身邊教養,隻是迎春性格已然形成,要擰過來殊為不易。且賈母年事已高,一心撲在孫子寶玉身上,倒把幾個孫女兒都忽視了。

孫紹祖婚後不久即發現妻子性格懦弱,他本是行伍之人,於女色上多有不檢點之處,當即將迎春的丫鬟皆盡收房。迎春略勸兩句,見孫紹祖發怒,便不敢再勸,這一點倒與邢夫人相似。新婚前幾個月孫紹祖滿心期盼能通過妻子與貴人搭上關係,雖然好色,對迎春倒還算平常。幾月後,發覺不論是北靜王府還是長安侯府,與賈府的關係都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親密,於是大失所望,便露出好賭酗酒的本色來——原本他與賈赦就是在賭場上相識,賈赦因使了他五千兩銀子還賭債,才痛快將女兒嫁了他。又對迎春百般折辱,迎春挨不過,不過月餘,便形容消瘦,再不複閨中時肌膚微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原先的溫柔沉默,也盡數化作了死氣沉沉。新婚妻子不複美貌,孫紹祖愈發厭煩,丟開一邊不提。

那日長安侯大婚,孫紹祖應邀,卻隻是在外院得了一個偏僻座位。迎春稱病未去,孫紹祖回家後又是一通打罵:“我買了你來,是做奶奶的麼?別人家的老婆都知道奉承,替老爺打點,你倒是充夫人娘子,讓我趕勢力攀高枝似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睡去!”迎春已習慣他的套路,木頭人一般隻是聽著,身上挨了幾下,也不敢露出來,隻伺候孫紹祖歇下後,同繡桔兩個相互抹藥,暗自垂淚而已。

雨君青帶黛玉入宮那日,孫紹祖吃了幾杯酒,又被同僚所激,果然鬧到長安侯府門上。黛玉顧念迎春,雨君青為著黛玉,隻得勉強認下這“表姐夫”,引入府中與之交談。用過醒酒湯,孫紹祖酒醒了大半,驚出一身冷汗——這一位可不是普通的公侯,乃是隱皇子!慌忙連連打躬作揖,口稱有罪。雨君青承認今上是自己生父,卻並不認為自己是皇子,雖不喜此人做派,倒還可親,之後命人好生送了孫紹祖回家。孫紹祖這才意識到妻子還是有用的,對迎春略好了些,年前準她回娘家一敘。迎春直如驚弓之鳥一般,在老太太、老爺太太跟前半點不敢露,眾人見她雖瘦削,身上頭上的飾物也還不少,隻道她操持家務辛苦。迎春心中淒苦,待到王夫人房中,見了素日姐妹,見她們依然無憂無慮,反觀自己,頓時悲從中來,這才嗚嗚咽咽訴說了自身遭遇。

王夫人並眾姐妹無不落淚,然而終是無法,隻得勸解道:“我的兒,這也是你的命。既是遇著了這樣的混賬種子,當初大老爺一心做親,你叔叔也曾死勸過,無奈大老爺執意不聽,如今到底不好了,可怎麼樣呢?”更引得迎春傷心。

賈寶玉聽說,對王夫人道:“我想出個主意來。咱們索性回了老太太,仍舊接二姐姐家來住,我們姊妹們一處,省得受孫家那混帳行子的氣!”王夫人喝道:“你渾說什麼!豈不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孩兒終久是要出門子的,出了門子,便是娘家的人,也不好說什麼的。你這些妹妹們,也是要出嫁的,哪裏個個都像你大姐姐做娘娘呢?碰得好便好,不好那也是她的運數。你二姐姐已是孫家的人,你孫姐夫也還是年輕人,總會有疼她的日子。”寶玉無語。殊不知出嫁女兒的底氣總是來自娘家兄弟的撐腰,孫紹祖並不把賈璉放在眼裏,賈璉與迎春感情也並不深厚;賈寶玉空有一腔感情,而不知如何保護自己從小親厚的姊妹,也是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