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沒嚐到甜美的滋味,失望染上蘇意憐晶亮的雙眸,像是烏雲遮住豔陽一般,少年的臉色變黯,可憐的神情令任何人見了也會心生不忍,但對周雪卻無任何效用,她冷冷威脅:“下次若你再敢咬我的話,我會把你的牙齒全部拔掉。”

懊怒不已的反而隻是旁觀者的喬,她幾乎口吐白沫地癱倒在地上,明明氣氛那麼好,琉璃就是讓美少年咬一口又如何,千載難逢的親密鏡頭啊,竟然因為蘇意憐和琉璃詭異的舉動朝奇怪的方向發展,害她的期待全落空。

……

不多久,秋雁拿了幾碟糕點甜品回來,喬讓她先招呼著蘇意憐,而後叫了周雪一聲,讓她到內室相談。

坐在浮雕花紋圓凳上,喬不覺挺直脊背,吐出一口長氣,如溺水般手腳僵直沉重、呼吸不暢的感覺已經不在了。看來毒性已經過去。

“這種不知什麼時候毒發的感覺好討厭,就像關在無形的籠子裏一樣,好想早點解脫。”

被蛇蠍美人所下的“水火不容”的毒不解開,到江湖上行走就像失去了獠牙的獅子一樣危險。她們在江湖上樹敵雖不多,但卻深知“落井下石”的道理。

江湖人都知金尊喬天師是武當派前任掌門的關門弟子,與四大門派之一的武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任誰也想不到琴尊柳霓雪是官家小姐,因逃婚而換了母親的姓名行走江湖。兩人商量下來,為了安全她們決定躲到柳霓雪父親的郡王府中,府內有許多護衛,她們小心一點,隻要不暴露身份,做個普通的官家小姐,應該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

而從揚州南陽郡王府移到蘇州蘇府,更不會有人得知周府大小姐和她的貼身丫環在江湖上是什麼身份。這些都是為了保命不得已的做法,但在其中,柳霓雪不止要變回周雪那麼簡單,平樂郡主的身份及附帶的不可再推延的婚約,全都成為她必須承擔的責任。雖然這樣說,但無論柳霓雪還是喬天師對平樂郡主的婚事都沒什麼真實感,塞進她們腦子裏的,隻有怎麼備好蛇蠍美人所要的賀禮,以求把身上的奇毒清除而已。

“蘇意憐就在外麵啊!我們怎麼能讓他主動答應幫我們繡製婚服呢?”

喬咬著手指苦思不已,這個動作因為太危險而被她師父糾正過多次,但這次又無意識地使了出來。

“用威逼的手段好了。”周雪手撫著下巴冷冷說道。威武不能屈的人很少,她就不相信蘇意憐能逃過她的終極逼供術。

看著周雪因麵無表情而更顯冷靜深沉的氣質,喬天師搔了搔後腦勺喃喃自語:“若我說其實你有時的性子比我更激烈任性,一定沒人會相信。”琉璃隻是厭煩多餘的情緒而已,卻自有一種冰雪無垢的清靈,就連冰冷無比的微笑也會讓人不知不覺癡迷。

就連站在有天人之姿的蘇意憐身邊,琉璃的容貌都不見有絲毫遜色,蘇意憐的豔麗反而更襯出她的冷漠空靈來。

別說男人,有時連她細看琉璃時都會看呆。

“啊!我想到了!”喬突然跳起來打個響指,指著周雪說道。

雖然習慣了喬的驚驚咋咋,但周雪還是嚇一跳地仰頭道:“什麼?”

“用美人計!”

對秋雁的殷勤招待聽而不聞,蘇意憐雙肩低垂地坐在椅子上,微側著頭發著呆,偶爾抬眼向內室瞄去,見沒有動靜,又繼續發呆。

喬掀開錦簾,看到的就是蘇意憐這種情形,對喬來說,他就像一幅匠氣過重的工筆畫,完美的極致,反而少了靈性。雖然最初曾因他的天人之姿而震撼不已,但此時蘇意憐在喬的心中也不過是長得極美的美少年而已,並無其他深刻印象。

但就在突然之間,蘇意憐整個人就像注入了靈魂一般,無神的眼眸變得晶亮清澈,呆滯的神情也因唇角上揚的弧度而變成了和上一秒截然不同的光彩奪目,低垂的肩背又挺直起來,神采飛揚的蘇意憐令他的美貌美得更加驚心動魄。

“好像烏鴉變孔雀哦。”

身後周雪聽不太清楚地追問一句道:“什麼鴉雀?”

“不,我隻是有些感慨鳥類的本能罷了。”在自然界,雄鳥總是展示自己如錦似緞的絢麗羽毛吸引雌鳥的注意,不知為什麼,和蘇意憐的感覺好像。

周雪找了張離蘇意憐最遠的椅子坐下後,還未開口說話,蘇意憐已站起身歡喜地叫道:“姐姐。”

“別叫我姐……”椅子輕顫,是喬踢椅腿提示的結果,她連忙輕咳一聲,換上自以為溫和的表情道:“什麼事?”

“姐姐,”蘇意憐展開大大的笑臉道:“我好喜歡你。”

“被你喜歡真是不幸啊,不,真是榮幸啊,嗯,你坐下來說話就可以了,不用走過來呢。”

真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隻見了兩麵便開口閉口說“喜歡”的人,雖是唐突之語,但從蘇意憐口中說出來便覺得不會令人厭惡排斥,一定是因為他美得極為中性的關係。

蘇意憐隔了一把椅子坐下來,燦亮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周雪背部竟產生一陣惡寒,她不由自主揮了揮手,蘇意憐也隨著她的動作動了動視線說道:“姐姐,怎麼啦。”

“不,沒什麼。”隻是覺得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絲線要纏過來的感覺,“還有,叫我琉璃便可以了,不要再叫我姐姐。”總覺得蘇意憐叫出的“姐姐”甜甜媚媚的太過親熱了。不過也許隻是她多心的感覺而已。

椅腿又被踢了踢,周雪作勢輕咳了兩聲,想想該用什麼措詞說出來才覺得當。她對怎麼威脅別人、挑別人的弱點攻擊最拿手了,請求別人幫忙還是第一次。

“嗯,那個,蘇意憐……你最近,咳,不忙吧,不,我是說你對繡製婚服有沒有興趣,沒有興趣也可以學習一下,當做是個經驗嘛……”周雪頭昏腦脹地撫住額頭,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幹什麼非要請求他幫忙不可,最好的辦法應是把蘇意憐擄走,關在小屋裏,奴役他讓他縫製婚服才對。

“蘇公子,我們家小姐說她想穿你親手繡製的衣服哦。”頭頂上響起喬略帶童音的話。其實周雪認為誰繡製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趕在姓莫的男人和姓花的女人成婚以前完成他交待的婚衣任務並且順利拿到解藥!真不明白那個蛇蠍美人怎麼想的,強調隻要綃舞坊的繡衣,其他繡坊免談。

“是嗎?姐姐。”除非有必要,根本不會搭理別人的蘇意憐向周雪求證道。

誰知道你繡製的衣服是什麼樣子的。心裏這樣嘀咕著,但周雪還是微扯嘴角,露出她自以為親切的笑容:“聽聞你的繡品繡工精細,針法活潑,圖案秀麗,色彩雅潔,我一直都想見識一下呢。不知,呃,你會為我繡一套衣服嗎?”

“沒問題。”

“呃?”因蘇意憐答應得太幹脆,周雪和喬反而愣住。

“那個,繡一件衣服要四五個月,好像。”周雪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會在五月十六日前繡好嗎?”在毒尊的婚禮前繡好便成了。

“我繡得很快哦。”蘇意憐講過後又為難地咬了咬下唇,“不過……”

“你後悔了?”周雪神情一冷。果真還是威逼他才是對的。

“不,不是。”蘇意憐低下頭不敢看她,臉色微紅害害羞羞地說:“我,討厭一個人呆在繡樓裏,你可不可以陪著我。”

周雪光滑的眉尖打個皺褶:“你怎麼這麼麻煩……”突聽“哢嚓”一聲,周雪身子猛然一斜,她手忙按在椅旁茶幾上才不至於跌倒出醜。

見蘇意憐和秋雁都吃驚地看著她,周雪手從茶幾上拿開,麵無表情地掩唇輕咳一聲又正坐好道:“陪著你,那是應該的呢,畢竟你是為我做衣服啊。”

笨喬,她隻不過發了發感慨而已,又不是說不陪他,幹什麼激動地踢斷她坐的椅腿啊,害得她隻得蹲馬步維持形象。

繞過綴珠掐鈿的四扇圍屏,便看到廳內擺著信仙桌,蘇家幾人已在座。在規矩嚴苛的大家,男女並不同席,蘇家雖不拘於此,但蘇夫人還是坐在下首,身邊還坐了個穿著淡紫色襦裙的嬌俏少女。右首坐著的容貌俊美的男子,正是綠袖曾指給她看的蘇二公子。上首是空著的,沒有人在座。周雪被安排坐在左首,蘇夫人先向周雪介紹了蘇意秋及坐在她身邊的少女,是意憐意秋的妹妹蘇茵潔。而後蘇夫人身後的美婢墨珠端上銀質的碟、盞、碗、筷等餐具,緋纓遞來溫熱的布巾,周雪雖在出門前已洗過手了,但還是不得已地擦了兩下。

等一切洗漱好,卻不見人叫菜上來。蘇茵潔不時轉頭望望屏風處,似乎還在等什麼人。不一會廳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跑進來的是一名青衣小廝,他氣喘籲籲的似乎跑了不少路,說話還上氣不接下氣的:“夫,夫人,莫先生說他身子感到不太舒服,沒辦法過來吃飯,讓夫人不用等他了。”

莫先生?

就像討厭蜘蛛的人見到“網”便覺不舒服,害怕蛇的人看到“草繩”便悚然一驚一樣,周雪現在一聽到姓“莫”的人,便會想起某個貌若天仙心如蛇蠍的少年,對未見麵的“莫”先生,也本能地排斥和不喜歡。

“莫先生不舒服?嚴不嚴重,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輕脆如銀鈴的聲音,聽語氣似乎慣於發號施令。周雪掃眼看去,為莫先生擔心的人正是蘇茵潔。

“先生說他隻是老毛病,隻要躺著休息一下便可以了。中午他會和齊少爺和彩雲小姐在書院一起用飯,不用特別給他準備膳食了。”

“哦。”少女揮了揮手讓青衣小廝退下,滿臉的失望之色。

“娘,既然莫先生不能來,我們就開飯吧。”蘇意秋不以為然地說道。莫先生不過是西席先生而已,根本沒必要請他上桌吃飯,不來了也好。見蘇夫人點了點頭,他便做了個手勢,通知女婢上菜。“上首沒有人坐耶。”周雪脊背直挺,雙手放在膝上正坐著,規規矩矩地開口:“既然多了個位子,可不可以讓我的朋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