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喬天師和她交往以後才知那次戰役的起因是青夜宮宮主的兒子不長眼地看中了獨闖江湖的柳霓雪的美色,原本想在客店迷倒她,先奸後賣,結果當然沒有得逞,還被柳霓雪毫不留情地閹了。青夜宮當然不甘心,下了“狙殺令”派座下十大暗殺者去解決柳霓雪,柳霓雪被騷擾得不耐煩,為絕後患就幹脆挑了青夜宮。聽了柳霓雪不得已的語氣,喬天師隻有暗歎青夜宮自作孽不可活。

在江湖上與喬天師在一起的柳霓雪冷情無忌,自信張揚,但柳霓雪的冷情既不是冷漠也不是絕情,隻是她本身情緒不易顯露的性格而已。能說出“兩個人在一起,什麼事也能做得到”這句話的柳霓雪與其說是自信,不如說是熱情。

但是現在的周雪身上已看不到那種熱情,就像被什麼事情困擾一樣,她就如要自我保護一般墜入水潭最深處,保持著波瀾不驚、寧靜深寒的姿態。喬天師看在眼裏,雖然焦急,但卻無法可想。

“與其被人忽略,不如遭人憎恨。”

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呢。

“因為我是多餘的存在啊。”

喬一驚地看向周雪,看透了喬心中所想的女子笑得飄忽虛幻:“我從未和你說過呢,對母親來說,我隻是她作為王妃必須要生子的義務,對父親來說,我隻是他可有可無的小孩,對亦文亦雅來說,我是他們避之不及的惡姐,而對二夫人說,我是不能存在的不小心看到了她的秘密的人吧。”

“……秘密?”

“啊,”飄忽的眼神猛地清明起來,周雪手肘壓在膝上支腮笑道:“大戶人家中都會有一些不想被別人知道的齷齪的事情呢,南陽郡王府中又怎麼可以例外。隻是孤獨的人都會做的事而已,她卻像犯了天大的過錯一樣尋死覓活的,真是好笑呢。”不好笑的是她漸漸的偏執。

“哦。”喬已經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周雪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世上我隻有喬一個人而已。”周雪微微地扯了扯唇,“至於別人的愛或不愛,我根本無所謂。”

食欲一瞬間失去了。她為何聽到的是不一樣的聲音,聽到琉璃的心中說著:想要有人愛她,以她為第一順位的許多許多許多許多的愛意。

有些悲傷地移開目光,不經意地看向室內,坐在繡架前鏽衣的蘇意憐癡癡地看著周雪,不知已看了多長時間。

“砰”的一聲巨響,周雪驚嚇地坐起身來,她隻來得及抓住屏風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就連忙衝出寢室。

她最先跑到喬睡的小隔間看了一下,喬根本不受外界影響地呼吸甜睡著,周雪激跳的心才慢慢緩和下來。

盤花錦簾“刷”的掀開,周雪側頭看去,穿著單衣、長發及膝並未梳髻的少年腳步重重地踏進來,室內並未點燈,窗戶緊閉,月光也隻投射進淡淡的光影,周雪眼力雖好,也隻隱約看清少年的輪廓。“鴉……”周雪訝然地低語著,沒想到他在外麵偷窺也就算了,如今竟得寸進尺地登堂入室……“你有未婚夫為什麼不早說!”

鴉用力大喊著,憤恨的語氣卻使周雪不及細想忙捂住他的唇低叫道:“說話別那麼大聲。”會吵醒夜行妖。

“唔,唔,”鴉拔不開周雪的手,隻得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按下,“幹什麼不讓我說,是你心裏有鬼吧!”

“我幹嗎心裏有鬼?”周雪訝然反問,卻被鴉認為頑固抵抗地冷哼道:“你自己心裏明白,竟敢欺騙……欺騙蘇意憐的感情。”

“啊……”這是哪裏和哪裏,她怎麼聽不太懂。

“蘇意憐是我的祭品,他的感情就是我的。”看著周雪啞口無言的樣子,鴉更加情緒激昂,“竟然敢欺騙我,若不是宗寧對我說今天你的未婚夫來的事情,我還傻傻地被人玩弄著,太過分了,你一定看著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麵的男人被你玩得團團轉的樣子而在偷笑吧!太可惡了!”

朝耳邊怒吼的話幾乎令周雪耳朵震聾,她縮了縮脖子向旁邊移了移,手被緊握著,連掏掏耳朵都不成。她一定要冷靜,一定要睿智地把鴉為什麼在深更半夜跑到她的閨房朝她無禮怒吼的事情弄清楚,於是她開口道:“我玩弄誰?”

“我。啊,不,是蘇意憐!”

“好,就算你們兩個好了,”周雪冷靜地道,“我怎麼玩弄的?”

“你你你,你知不知羞啊,竟讓我說出來。”鴉的臉上飛上豔紅,幸虧屋暗,周雪看不出來,“你你你,你有了未婚夫了,還不知恥地誘惑我們……”

“等等!”周雪眨了眨眼,有些驚詫地張大嘴,而後一字一句地慢慢問道:“我……誘惑?誰?”

“就是……”

“明白,明白,就是你和蘇意憐兩人嘛。”周雪似乎終於捉住了症結所在地嚴肅地問:“我是怎麼誘惑你們的。”

“你你你,你知不知羞啊,這種事還讓我說出來。”鴉的臉滾燙滾燙的,頭頂幾乎要冒煙地害羞,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不是一見麵,一見麵就非禮我嗎?還,還有,你答應陪蘇意憐,你,你還調戲我,我跑你也不放過我……”

“所以?”

“你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鴉羞澀地微低下頭輕聲道,但他似乎想到什麼,情緒又激動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女人了,但因為是你我才對你另眼相看的哎,誰知道你竟欺騙我們。幸虧是我,要是金烏的話,一定會殺了你的!”

周雪並沒覺得鴉對她另眼相看過,況且被鴉另眼相看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還有關金烏那隻烏鴉什麼事,不過:“……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這種事她本人怎麼一點也沒察覺,鴉又是怎麼感受出來的?

凝視住她的眼睛,在黑夜中仿佛凝縮的星河一般璀璨閃亮,認真非常。

周雪暗歎了口氣,有種泥足深陷的預感。“我就是騙了你又怎樣?”

越解釋隻會越描越黑吧,與其殘酷地揭露他的自作多情,她還不如幹脆扮演薄情女的角色,哎,她真是越來越好心了。

“還有,你不是說我們是敵人,還說被蘇意憐喜歡上的我很可憐?”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鴉的聲音不複咄咄逼人的氣勢而摻入了極大的委屈感,“我寧願你欺騙我,也不想聽你說出這麼殘酷的話。”

冷靜冷靜。周雪深吸了一口氣,她是個智慧而沉著的人,和鴉這種有著幻想症和自戀狂的人不同。絕不能被鴉的胡言亂語而打亂了步調。作好心理建設後,她清冷冷地咳了一聲道:“那你想讓我說什麼?”

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至少可以看清對方三分表情,鴉緊咬著下唇,一臉泫然欲泣地看著周雪,周雪除了感到滑稽外,脊背還一陣寒涼,若不是手腕被緊緊握住,她也許想逃也說不定。

“難道你的未婚夫比我好嗎?”

“啊?”周雪怔了一下,她又沒見過沒比較過,不知道耶。

“剛才我還特地去看了一下,長得又黑又醜,連我的一半漂亮都沒有,不過是個王爺而已,你若想要的話,我也可以成為王爺啊!”

“你是皇上的親戚?”怨不得他不像下人也不像護衛,又自戀又狂妄,原來和聖上有親呀。

“哼,誰稀罕和他有親啊。”鴉不屑地冷哼一聲才道:“你知道莫王爺吧,封為平京王的那個。”

歪頭想了一想,周雪搖了搖頭道:“不太清楚,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其實他若沒來找我的話,我也不認得他。後來我讓宗寧他們去查了一下,這個莫王爺和江湖上布天門走得很近,而且勢力浸入朝廷,他不知從哪裏聽到我的存在,多天前派人來和我商談,說事成之後,加官食邑少不了雲雲,我想問他要個王爺當當應該沒問題吧。”

周雪怔怔看了鴉半晌,許久才從嘴裏擠出話來:“那,那個,事成之後……是什麼事?”

“哦,那個呀,”鴉滿不在意地道,“大概是什麼謀權篡位吧。”

周雪身子晃了一晃,差點想昏過去,她不了解鴉,不,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為什麼莫須有的事情可以讓他渲染成天大的不該,而真正重要的事情他又根本沒放在心上呢。她不知道鴉腦子的構造和別人有什麼不同,也不想知道。

“這種事情好像應該列入機密吧,你為什麼對我說。”周雪氣若遊絲地問道,她不想成為篡位者的同犯啊,“還有,你有什麼可幫助別人的。”

鴉猶自不知死活地抬起下巴傲然“哼”了一聲:“你以為蘇府隻憑繡繡花什麼的就能成為富甲全國的商戶啊。他們如此風光都是因為我啦!光我發現的就有金礦三座,銀礦五座,鐵礦十二座,鉛和錫礦共九座。我隻開采了其中三分之一而已,其實我也發現了銅礦,但官府控製得厲害,扔在那裏又不會跑,我就當沒發現過。朝廷每年才得金一萬五千多兩,得銀二十多萬兩,我自己開采的隻比朝廷的略少而已,我又沒有朝廷那麼能花錢,所以說我應該比皇上還富一點點,怎麼樣,我應該比那個醜王爺厲害多了吧!”

朝廷人家還有稅收啦——但鴉有錢的程度確超乎人的想象。

周雪想起不經意碰到的布天門門主,原來還以為布天門看上了蘇府的財富,現在她才知道,莫如幽想掌控的不是蘇府,而是鴉。

這麼看的話,鴉的身份立刻神秘莫測起來,照他自己地說法,他的財力完全能為自己打造一座城堡,但他卻寄居在蘇府,身邊護衛為在江湖中消失三年之久的“刀劍雙奇”,而他本身的武功也不可小覷,同時消息網也很靈通,可以查出平京王的底細……

“你知道我是誰嗎?”周雪試探地問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鴉憤憤然地道,“南陽郡王的女兒平樂郡主周雪,你當我隻能晚上出現,什麼都不知道啊!”

得知鴉雖惑於她的身手但還是沒有特意打探她的身份,周雪的心情不知為何大好起來:“你隻能晚上出現,不會是怕陽光吧。”

原本隻是順口說出的話,卻因對方長時間的沉默以對,而終於感到了不尋常。

“鴉……”也許他真的有什麼隱疾也說不定,周雪為自己口快而有些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