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襲來,塵土飛揚,風挾裹著細沙、塵土,鑽進沿海的千家萬戶,無孔不入。
六十年代初,經過考察論證,縣鄉村三級政權決心帶領群眾植鬆固沙。
六五年培育黑鬆苗,自六六年開始到七零年,連續數年發動群眾戰天鬥地,雨季造林。
灑下一粒種子,就是播下一份希望,植入一棵小苗,就會收獲一份春意。
半個世紀悄然而去,當初風華正茂的那批青壯年,用汗水和著雨水澆灌著海岸線上這數萬頃的黑鬆林茁壯成長。
然而歲月無情,韶華易逝,如今他們已到了垂暮之年,有的已然逝去,就棲身在這蒼鬆翠柏之中,與先人相伴,以大海為鄰。
清晨的墳場內靜悄悄的,薄霧籠罩下的沙土包,毗連成片,起起伏伏,大小不一,朦朧中還原著真實。
高低不一的墓碑銘刻著逝者的名字,陰陽兩隔,寄托著生者的哀思。
遠離了塵世的喧囂,隻有枯草萋萋,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音。
他們生前或富或貧,或貴或賤,或善或惡,或美或醜,無論風光抑或黯淡,在曾經的人生舞台上喜怒哀樂地表演,謝幕後一切都歸於沉寂。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黑鬆不言,靜觀世間生與死的輪回,恩與怨的糾纏,情與仇的變幻,人生的歸宿同是一抔沙土而已。
晌午前後,墳場上開始陸陸續222續迎來拜祭的人們,有騎著摩托車的,開著車的,也有騎著電動自行車和三輪車的,神色中有平淡,也有悲戚,來到各自拜祭的墳前,墳頂壓上黃紙,擺好祭品,點上香,燃起了紙錢,在一股股煙氣嫋嫋中,與逝者進行心靈的溝通,澆奠過後,人們相繼離去。
隻有黑鬆是忠誠的守望者,陽光傾瀉在枝葉上,黑鬆林裏空寂寧馨,那一排排一行行的鬆樹,整齊劃一,如將帥布兵列陣,用一生的時光廝守著這方貧瘠的土地。
他們或粗或細,姿態不一,周圍空間大一點的,長得有一人合抱的樣子,高度達二十餘米;密度大一點的,也有胳膊粗細,高十多米;樹冠大的層層疊疊,像一把打開的羅傘;空間狹小的扭曲著脊梁,在密林裏探索日光的溫暖,它們無一例外向往蒼穹,見證著一方土地的春來暑往,雲卷雲舒。
樹林裏靜悄悄的,隻有秋蟲在呢喃,偶爾也會傳來幾聲鳥兒的啾鳴,調皮的鬆鼠在鬆枝上跳躍,鬆樹間結有許多蜘蛛網,那種不知名的蜘蛛個頭較大,黃色的背部有黑線相間,龜殼一般,後腹部呈紫紅色,神態自若地趴在網上,唱著“空城計”,耐心地等待獵物來自投羅網。
黑鬆林的地上落了一層鬆針和三三兩兩的鬆花,飄散的鬆籽便在父輩生活的土地上落地發芽,雖然不能長得很高大,卻也繼承了父輩的那種隱忍與執著。
灰褐色的樹皮分崩離析,喻示著每一次成長,就要突破一次束縛;每一次成長,都要打破一次自我。
那麼頑強地生長,可是為了眺望?眺望夢想中的遠方。
閱盡滄桑後,已然成就了它儒雅孤高的性格。
鬆樹的內心同樣是一片安寧的世界,春天的狂風,夏天的烈日,秋天的露霜,冬天的冰雪,不會讓鬆樹驚悸而黯然失色。
枝幹倔強地撐起一片藍天,“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巍然向天擎。”它用最沉默的力量對抗苦難,在歲月的長河裏,默然包容。
這種力量讓人肅然起敬。
徜徉林間,閉上眼,時間在這裏定格,我的心頭掠過如水的清涼。
223開悟文峰山婁光最初的心境幾乎完全等同於渴望遊春的孩子,以為自己不諳書法與金石的精妙,每次到來也隻能重溫攀登及俯瞰的樂趣。
不想在路上卻突生了靈犀一般,無端地想在眾多先人和文哲麵前為“文峰山”正名,因為我們已喚她作“雲峰山”多年,即使再站到北坡山下,望著威武牌樓上題著“雲峰”二字的巨大匾額,我仍然麵不改色地一直堅持著我靈犀一現的觀點,並非來自擅長旁逸的想象力,隻憑遙遠的孔孟二老在前的指引,我也會執著地迷信齊魯之邦無盡的人文寶藏,正如過時的地圖所示:她應該,也隻能是“文峰山”。
山不高不險,向上拾級,照例有著嶙峋的岩石、古式的建築以及蒼鬆滴翠和野菊沁芳。
當再次來到著名的文苑奇珍——“鄭文公下碑”前時,又是隻顧仰瞻這座仿宋式的六角雙層挑簷兒碑亭,並未更多地注意坐於亭前石凳旁賣啤酒飲料的一個鄉野老婦。
那古碑被密致的亭欄圍護著,透過木質的小窗格,裏麵圓形巨石上的碑文便影影綽綽地在我們這些外行心中形成了神秘的墳——這遺痕該就是蒼勁或者無奈的曆史吧。
這時候,那老婦在一旁江湖遊俠般地朗聲自說自話起來:“體高氣逸,密致而通理,如仙人嘯樹,海客浮槎……”話是地道的萊州方言,意思倒清清白白。
是誰在傳達給我們這高妙卻不晦澀的提示?教人心中頓生禪意似的清冽。
我們便木在那裏,知道不是遭遇了奇人便是入了幻境。
老婦人款身離開了自己的雜貨攤走上碑亭,竟不顧我們幾個人滿臉的驚詫便兀自講解起碑文來——碑是奇石所成,經曆千年風雨而整體完好無損;文確出自北方書聖之筆,運筆雄健,意態灑脫,屬北魏碑刻中幾近完美的佼佼者……漸漸地,1236枚文字便不再是褪色殘泐的舊事,我的眼前,那個因替父彰德而撰寫碑文的鄭道昭就攜著才情與正氣而來,在老人縱論一切的坦蕩氣魄裏成了一個神話……那半晌仿佛是一課書法藝術史及斷代史的速成,可是我的沉醉並不能抵消224對於這種奇特饋贈的震驚。
老人笑了,厚道裏透露出些得色來——她本一字不識,但作為這方土地上的主人,山上既有這等寶物,焉能不熟撚至此?“是中國人就該懂這國寶!”七旬老人在我們笨拙的虔誠麵前談鋒更健。
於是我們也隨之溯源。
除卻眾所周知的燒殺搶擄之惡行,日本鬼子在老人構架似的講述中有了另外一種信徒般的意味,這刻碑曾以古老哲人的宏闊風骨震懾了那些外來的異族人,於是她奇跡般地得以保全,再後來每年都會有許多日本遊客來此膜拜。
有的在碑文中見到與自己名字相同的漢字便會跪拜乃至狂吻那方冰冷的刻痕。
遠來的異族人為這蒙塵許久的石碑賦予了超乎藝術的神性光輝,也更加觸動了當地人那纖毫分明的榮辱感。
老人沒上過一天學,但卻有特別敏慧的悟性,她愛這石碑,就如同愛著曾給自己宗族帶來無限榮光的一個親人。
指點著每個清晰或稍有損泐的文字,她能將全文誦出,並如數家珍地道出關於某句的典故和深義,於是她每日裏就廝守著這碑,打點些零賣的營生,同時以一種落落大方的質樸解說潤澤著古與今。
我無話可說,僅從尚古的輕淺熱情出發,心中不會漾起這些多的感激與不安。
絢爛耀目的現代文明曾誘惑著我們無往不至地去尋覓去追隨,於是滿世界都是我們洗練又急噪的眼光,而我們卻一直忽視著自身已有的豐富與神奇。
一千多年前的鄭道昭不會知道,他為父親歌功頌德而立的石碑會因了其書法藝術的珍妙而永垂不朽;文峰山上的這位老人也絕不會想到,正是她如此直接的引導竟會帶給多少熱衷於遊訪古跡的精致心靈以精神上的重要養料……後來再往上攀登的路上依次又經曆了更多的景致:模樣古樸的近代亭台和有著前人真跡鐫留的天然碑林。
走走望望照舊是件賞心之悅事,但如同那異族人麵對一朵花便可以悟道一樣,另外的一千朵花也不會再讓我暢想起彼時更多的歌舞或者烽煙。
關於一種文明的浮沉或衰榮也許由不得我們來選擇,可是至少我們還可以選擇我們的精神收藏……山頂的風涼颯颯的,足可以令一切為個我追求而發著燒的頭腦清醒。
是的,周遭的山巒與平地如此真切,它們在承載的時刻從不會計算得失與分量。
立足於此,隔了棋盤一般布局嚴謹的平曠田地,我聽到了海的聲音——南萊州灣微腥、強勁的波濤此刻就在我心底實實在在地轟響。
225河套水庫的冬天婁光這是最好的晚陽,隻不過是在冬天。
冰是水的殼。
鷺鷥和野鴨去了別處,站在河套水庫的岸邊,你不能不思念溫度。
水麵不見水的柔。
春暖花開的抒情,一層冰封住了水庫的口。
寒鴉和麻雀,它們是冬天河畔與天空的主人,這一抹江山,夕陽正美,它們暢所欲言。
我因此不說殘陽如血。
我認真地看冬天的河套水庫,看曾經生動的事物,因為冰凍而冷峻,看漣漪在一個季節終於平靜。
風吹來的時候,柳絲不在水畔。
水麵一層薄冰,一些灰塵在冰之上。
這個冬天,河套水庫在忍耐著抒情。
226幸福的小城鄭永平鄉村,如同一叢叢悠然飄香的月季花,繾綣地盛開在月季城的周圍。
生活在小城之畔的鄉村中,感受著來自平凡生活的幸福和快樂,每日每時都會被一些平淡的生活場景所感動:鄉村小路上,一個帥氣的小夥子騎單車載著一襲紅裝新婚不久的小妻子徐徐而過,美麗的新娘一手輕攬丈夫的腰間,一手提著一個特大號的生日蛋糕,清脆的車鈴伴著歡快的笑語一路飄灑……集市上,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妻互相攙扶著不急不緩地走著,時而輕聲商議,時而認真挑選,他們精挑細選來的新鮮蔬菜裝滿了小小的手推行李車,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幸福與安逸……巷口,兩個收破爛的小夥子開著一輛嶄新的三輪摩托車,載著滿滿一車的貨物歡快地嗷嗷叫著風馳而過……精品屋外,一個西裝革履的小夥子手持一束鮮豔的紅玫瑰吹著口哨從我身邊走過,西裝口袋露出一角粉色的絲巾……午飯後,民工租住的平房前,兩個憨厚質樸的男人頭對頭在水泥地上畫出的格子線上下五子棋,他們的妻子在旁邊一邊縫補著嶄新的床單,一邊悄聲說著體己話。
他們的小娃娃正歡天喜地的在門前的棗樹下撿拾熟透的棗子……移動大廳裏一個操著外地口音的打工仔肩膀上扛著一個牙牙學語的胖娃娃,正在手機櫃台前專注地挑選著。
他的妻子——一個羞怯溫順的小媳婦不時以溫柔、喜悅的目光瞅著自己的兩個親人……午後溫暖明亮的陽光下,一個流浪漢斜倚在牆角的一塊廢舊海綿墊上,手裏捧著一本破損不堪的舊書在旁若無人地看著,那書的封麵赫然顯露著四個鑲金邊紅色黑體大字——《熱愛生命》。
他的身邊伏著一隻同樣慵懶的小貓,正枕在主人的腿上愜意地午休……227村口,一個賣糖葫蘆的老人正眉開眼笑地忙碌著,他的身邊圍著一群快樂的娃娃,胖胖的小手高舉著毛票,亮亮的眼睛裏閃爍著歡喜……農家小院外,兩個半大小子抬著滿滿一筐的玉米穗,邊笑邊鬧地往家走,蒸騰的霧氣從廚房開著的小後窗裏滾湧出來,刹時,煮玉米香甜的味道溢滿了整個村莊……村莊商店門前,暖暖的陽光下,兩個古稀老人正對著一盤殘棋專心斟酌,棋桌四周圍著一圈剛剛放學的中學生,每個人都是那樣專注,象一幅靜止的主題攝影……小鎮上,剛建成的冷藏保鮮庫門前車水馬龍,一筐筐散發著醉人清香、色澤紅亮的草莓和翠綠欲滴的蒜薹被運進大門,忙碌的人們高聲談笑著,抑製不住的喜悅在紅亮的麵龐上綻放……小城發展的腳步如風似電,而生活在小城之中的人們卻是從容淡定的。
我看到了他們的快樂,感受到了他們的幸福,於是我也快樂幸福起來,於是整個小城都幸福快樂起來!228芙蓉島李忠曉芙蓉島,多麼好聽的名字,卻是一座無人居住的孤島,他位於萊州灣中,海拔僅75米,麵積約0。35平方公裏。
據《掖縣誌》記載:“芙蓉島,隔海岸五十裏,翠螺一點,泛泛煙波中,狀若蜉蝣。”島雖然不大,卻有著許多美麗的傳說,至今島上還留有八仙曹國舅的“神仙洞”,呂洞賓劍劈的“一線天”,鐵拐李醉眠的“枕石”,韓湘子品笛的“坐磯石”,何仙姑化雲為石的“蓮花吉祥岩”,張果老的“栓驢樁”和八仙飲酒的“聚仙台”等。
晴空萬裏,碧水烘托中,芙蓉島十分的誘人,感覺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以觸及。
大多數情況,若隱若現的芙蓉島,顯得更加地神秘。
不過第一次認識芙蓉島,還是在我剛懂事不久,記得那時外公領我到海邊玩,見到轟隆隆的飛機從頭頂飛過,就好奇地問外公,“這些大鳥要幹嗎,是要下海洗澡嗎?”外公笑笑告訴我,“是解放軍的飛機在搞演習。”“哦,什麼叫演習。”外公說:“就是投擲炸彈呀。”一會兒,果然隱隱約約傳來轟炸聲,我又問:“幹嗎要炸彈,魚不是給炸死了嗎?”外公說:“不會,他們是扔到芙蓉島上。”我問:“島在哪裏?”外公指給我看,隱隱約約的,果然有個漂浮的島,“島上沒人嗎?”我擔心的問。
“沒有。”我這才放心,隻是心中仍有許多疑問,為什麼好好的島要炸他,難道上麵有壞人嗎,是否把大海當成垃圾場了,什麼都往裏麵扔。
是啊,這麼美麗的海島居然和靶場聯係起來,當初我怎麼也弄不明白。
不過每年看著天空,除了有雁陣和天鵝群外,還有許多飛機,往來飛行,兒時的天空不再寂寞。
飛機三五成群,少則一架,多則九架,甚至還多,轟隆隆而過,感覺也挺震撼的。
他們都是轟炸機,個頭大,飛的又不高,轟炸機的腹部,肉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每次看到都很興奮,以至於衝動。
有時候就幻想,如果自己能駕機就好了。
於是最初就和小朋友一起玩耍打水漂,看誰讓229石片瓦塊貼著水麵飛行得遠,或者沙灘上撿些貝殼,站到更高的船甲板上,猛力地投擲,讓貝殼一個個迎風飛揚。
再後來就學著製作一些能飛的玩具,比如用鐵皮製成會飛的螺旋槳葉片,把他放到立柱上能轉動的縫紉機線輥上,線輥上插著兩顆釘子,螺旋槳的葉片兩個孔眼正好放進去,用纏繞在線輥上的拉線猛拉,於是螺旋槳片就會快速飛出,如果螺旋槳片扭矩小平坦,他會低低地飛,遇到樹葉就會唰唰被切下來,如果螺旋槳片的扭矩大,則會高高地飛翔,蠻好玩的。
有時候也曾經用高粱稈作成的轟炸機模型,將三個紙質的螺旋槳插到朝前的三個稈上,拿在手裏迎風讓他們快速旋轉,如同自己駕機飛行一樣。
隻是人仍然沒有離開地麵,不過幾個人瘋起來也夠熱鬧的。
那麼多飛機練習投擲炸彈,期間也有失誤的時候,記得有一回,飛機竟然將炸彈投擲在東南方向的一個村裏,一顆投擲在玉米地裏,結果莊稼被炸倒一片,另一顆更懸,投擲在村子邊的一個胡同附近,把正在曬太陽的兩位老太太嚇了一大跳,以為是什麼好寶貝從天而降,直挺挺地站在那裏,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理人。
顫顫巍巍走過去,一瞧,媽呀,是差不多兩米高的大炸彈,嚇得當場暈倒。
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來。
幸運的是這顆炸彈沒有爆炸,否則就不是暈倒的問題了,要知道這枚落彈離她們坐著的地方不到二十米。
據說,是飛行員錯把該村後的山包當成了芙蓉島,將隨風搖蕩的綠油油的玉米叢當成了海浪,結果造成了錯判和誤投,險些釀成大禍。
其實,芙蓉島上有許多沒有爆炸的炸彈,比如水泥彈。
水泥彈作為平時訓練使用,主要是用水泥砂漿製成,通常不會有什麼危險。
當然上麵也有沒有爆炸的真炸彈。
雖然官方早有公告,禁止任何漁船和人員登臨芙蓉島,以免發生危險,隻是那些大塊頭的鐵疙瘩,太有吸引力了,據說可以換成很多零花錢,於是就有大膽的漁民,將其用船運回家,然後在院子裏,小心翼翼的用錘子和鑿子拆卸,以便將藥倒出來,否則誰敢要呢。
記得小時候就發生這樣一件事情,是附近村的有這樣哥倆,聽說這炸彈可以當廢鐵賣錢,就冒險做起類似的事情,結果一不小心給整爆炸了。
哥哥當場炸死炸飛,肢體竟飛落到鄰居院子裏,弟弟也炸成重傷,幾經搶救總算撿回一條命,隻是麵目全非,四肢不全。
這是血的教訓,觸目驚心。
聽到這一消息後,我的一個玩伴,他長我四歲,名叫國生,膽子特別大,自己家裏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藏了一顆炸彈,聽說後開始害怕230起來,就從家裏拿出來,運到村西頭的深溝裏去引爆了。
記得那天有七八人趕去瞧熱鬧,我跟哥哥也夾雜在其中,當時也不知道怕。
他撿拾的這顆炸彈塊頭較小,樣子也比較奇特,為下粗上細,如同一把鐵杵,底部為圓型粗大帶尖,估計是撞針,上麵稍細,鋼製的,帶尾翼,差不多一米多高,挺沉的。
小心翼翼地抬到距離村子一裏多遠的一個河溝裏,放上雷管,接上導火索進行引爆。
考慮到具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導火索有意留得長一些,點燃後所有人員趕緊跑開,撤離到差不多600米開外另一處溝裏躲起來。
過一會兒,怎麼還不爆炸,有人開始急了,以為導火索滅掉了。
剛想爬出溝沿,隻聽啪的一生脆響,像鞭炮似的,心想,莫非這炸彈也不過如此。
趕緊跑過去一看,隻見炸彈還好好的立在那裏,剛才隻是雷管自己爆炸,並沒有引爆成功。
這時哥哥還有幾個稍大一點的孩子上前,用樹枝摳了摳炸彈頂端的凹陷部分,重新裝填進第二根雷管,再次點燃導火索,趕緊撤離。
邊跑邊回頭望一下,還沒等跑到隱蔽處,隻見騰地升起一股黑煙,隨之一聲巨響,趕緊臥倒。
驚魂未定中,早有人快步竄出去了,於是呼啦啦都跑過去查看。
好家夥,地下被炸出一個很深的坑,溝沿上碗口粗的幾棵樹,其中一棵被攔腰炸斷,另外幾棵也麵目全非,樹皮被飛濺的彈片劃傷多處,足見其威力。
有幸第一次近距離觀察芙蓉島,是在2008年的夏日的一天,那次是陪家住哈爾濱的姐姐姐夫回來玩。
哥哥的朋友租了一艘漁船,說是要到芙蓉島釣魚。
趕到漲潮,一行六人乘船去了。
走了近四十五分鍾的水路,就到了芙蓉島跟前,本打算靠上島去。
無奈該島已被人租賃,搞什麼水產養殖,外人不讓靠岸。
沒有辦法就近距離拋錨進行垂釣。
那天天氣不夠晴朗,整個芙蓉島被一層薄霧籠罩著,呈西高東低元寶狀,而且西側陡崖,東側坡緩,島上還長有鬱鬱蔥蔥的小灌木叢。
據說靶場就設在島的北側山坡上,畫了一個大大的靶星,山坡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彈坑。
沒有能夠爬上去,多少遺憾。
這裏的魚還真不少,放下去一會兒就咬鉤,多是“癡狗魚”,也有“寨花”和“石薑魚”。
隻是水下石塊多,讓大家吃盡苦頭,垂下的鉤動輒就會被卡住,有時換個角度能扯回來,有時就隻能將線掙斷。
船老大說,其實這裏除了魚多外,水下還有許多的海螺。
每當風平浪靜的天氣,如果穿上潛水衣下去摸海螺,動輒上能摸到近百斤,足見其多。
過了差不多半小時,開始起風了,浪大船搖,231一會兒感覺暈船欲吐,而且越發難受挺不住了,沒有辦法隻好打道回府。
混混沌沌的天,波浪洶湧,能見度很低,結果走著走著就迷路了。
船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還看不到岸,知道是偏離了方向,趕緊變舵,又過了差不多半小時,才隱約看到岸,等真正回到原點用了差不多兩小時。
現在想來多少有點後怕,萬一沒有油了,又遇到那樣惡劣天氣,可不是鬧著玩的。
航海如果沒有太陽,又不借助任何的儀器,確實很容易迷路。
回望芙蓉島,完全蒼茫一片,我在想,什麼時候再去登島呀,隻是希望那時,芙蓉島不再作為靶場,而是經過適當開發,真的能看到芙蓉朵朵,或是桃花盛開,如仙境一般!232海帶屋的那些往事李忠曉海帶屋是膠東沿海漁村以前常住的房子,因為它具有冬暖夏涼,使用壽命長,最關鍵的是,靠海就地取材容易,再加上老輩人也聰明,創造性的把海帶草做了建築覆頂的材料,才有了現在的海帶屋。
我小時候居住的萊州虎頭崖漁村就是這樣。
據老人講,海帶屋已經有四五百年的曆史了,一個海帶屋,用五十年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一度曾經很是盛行。
說起海帶草,是膠東半島這邊近海岸生長的一種海草,寬不足一公分,長約半米不等,呈褐色,遇到刮大北風,被海浪卷到岸邊,當地漁民就用笊筢和叉子收攏起來,放沙灘上晾幹後用牛車拉回家,一層層疊放到屋脊上,成為冬暖夏涼的一種特別的房子。
當初,沿海居民這樣的海帶屋遍地都是,並不稀罕,隻是後來,隨著建築材料的不斷翻新,許多精致美觀輕便的覆頂材料大量使用,新建的房子就不再用海帶草了。
原有的海帶屋,幾經翻蓋,存世的越來越少,沿海的村子,比如萊州朱由的朱家村,過西的崔家村,虎頭崖鎮的小溝,後趴埠等漁村還可以見到這樣的房子。
小時候我生活的外婆家,住的也是這樣的海帶屋,看上去屋頂比普通的草屋又高大又厚實,住在其中真的是冬暖夏涼,一點都不假。
就連燕子築巢,開始還在屋簷下,後來感覺還是屋子內涼快,所以,第二年回來,幹脆把燕窩直接壘進了屋內,轟都轟不走,相中的正是這種屋子的涼快。
而燕子壘巢,所采用的材料,除了用細草,居然也用這海帶草,真是一群小機靈鬼。
燕子如何築巢,打小好奇的我,可是全程跟蹤的。
記得那時,燕子先是考察,左一家右一家的飛翔著勘察,最終定好房後,就開始構建了。
建新家時,是從泥塘銜來軟泥,再叼來細草,我就親眼見過燕子從園子裏蓋屋剩下的海帶草垛上叼著海帶進入屋內,為增強牢固性,每次燕子總要加進若幹唾液以便粘牢,然後用喙一點點壓實,想一想燕子為了繁殖後代,真是不容易,一趟趟來回飛著搬運材料,233其間的辛勞可想而知。
不過,他們建窩的效率還是蠻高的,也就幾天工夫,燕窩就有了雛形,然後再一層逐漸壘高,到頂部還進行了一下收口,看上去像隻圓肚肚的背簍一樣。
然後燕子開始找些羽毛、牛毛、海帶軟草之類的東西叼進窩內,布置一下新房。
接下來就是生蛋孵化了。
用不了多久,在你不經意吃飯間,就會聽到嚶嚶唧唧,低低的叫聲,循聲望去,視線停留在那個燕窩上了,心裏陡然一陣驚喜,那一準是小燕子已經孵化出來了,就是不知道孵化出來了幾隻。
很興奮地想爬上去看看,被外婆製止了,外婆說:“用不幾日你就看到了。”果然,又過了三五天,隨著唧唧喳喳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可以瞭見幾隻小腦袋了,仔細數了數,一共是四隻。
雖然頭上沒有長幾根毛,但個個絨嘟嘟的,並探頭探腦的,嘴巴看上去大大的,黃黃的、嫩嫩的,樣子很誇張。
每當聽到大燕子外出覓食回來,小燕子就拚命張開大嘴巴,搖晃著,叫喚著,大燕子就將捉到的食物,比如螞蚱,小飛蟲或者蜻蜓什麼的,填充進張著的大嘴巴裏,燕子每次捉到的食物大小不一,每次隻夠一隻吃的,有幸得到食物的就狼吞虎咽的,有時因食物過大,一下子沒能咽下去,像卡在了食管裏,小燕子就閉上眼睛歇一會兒,接著再拚命往下吞咽,樣子好痛苦也很幸福,畢竟有食物呀,總比餓得兩眼發綠強。
而這次沒有得到食物的就隻能等下一次。
大燕子也不作過多停頓,你來我往,喂完轉身就飛走,忙得不亦樂乎。
燕窩置於屋內,燕子是舒服了,可是我們也不方便了,因為人不是天天在家,為防止小偷,出去就得關屋門,如此一來,大燕子無法進出,小燕子就得挨餓了。
鑒於此,沒有辦法,每次外婆出去,總要將屋門敞著,至少留個足夠的縫隙,方便燕子的進出。
更糟糕的還在於,以前隻有大燕子時,屋內的地麵上很少見到燕子的排泄物,自從有了小燕子後,地上的燕子的糞便就一天天多起來,有時候吃著吃著飯,燕子的糞便就吧唧一聲落在地上,幸好沒有落到身上。
我們弟兄幾個開始嫌惡起來,好幾次差點用竹竿將燕窩捅掉。
都是外婆阻止了。
外婆告訴說:“燕子是很愛幹淨的鳥,現在落在地麵的糞便,都是小燕子的,其實小燕子的糞便也不是都落在地麵,大部分都被燕子爸爸媽媽用嘴叼走了。”聽完我們都不相信,因為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燕子也真是太偉大了。
不僅是值得保護,更值得234學習了。
出於好奇,也多半是懷疑,更加注意觀察大燕子的舉動,果然發現,大燕子進屋時,嘴裏有東西,出去時,嘴巴也是叼著東西的,而且是軟軟發白的東西,那正是小燕子的排泄物。
從此對燕子肅然起敬。
燕子真的很勤勞,無論刮風下雨,總是早出晚歸去覓食,因為有小燕子尚小,燕子爸媽不敢怠慢。
隻有食物充足,小燕子長得才快,身上的毛也多了,顏色由淺灰慢慢變深變黑,直到他們真的長大,這期間差不多用了兩個月的時間。
直到有一天,大燕子真的開始教小燕子學習飛行。
記得有一天,放學回來,看到大燕子落在屋外晾曬衣服的的鐵絲上,一個勁頭衝屋內大聲呢喃。
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做飯的外婆說:這是大燕子要領小燕子學習飛行了。
我仔細觀察窩裏的小燕子,一隻隻真的見大了,擠在窩邊就是不敢下來,外麵的大燕子在呼喚,到底有隻膽大的,站在窩沿上,撲棱開翅膀了,撲棱了一會兒,真的躍下來,隻是他並沒有真的飛出去,隻是飛到一半又調轉頭轉了兩圈,最後又落在房梁上。
外麵的大燕子叫的更歡了,其中一隻飛進來,落在這隻小燕子的旁邊。
巢內的其餘三隻小燕子,也大著膽子,爭先恐後地撲棱翅膀,有隻更強勁,直接飛到了外麵,在大燕子的保護下落在鐵絲上。
但還是有一隻翅膀升力不行,好像沒有掌握飛行技巧似的,起飛後越飛越低,最終落在灶台邊。
這時大燕子可急了,馬上俯衝過來,對這隻小燕子進行保護。
真也巧,這時,家養的那隻大花貓,從外麵回來了,看到這種情形,嗖的一下從外麵竄進來,直衝鍋台,大燕子趕緊驅使小燕子起飛,連拽帶拉的,好不容易飛到外麵,大花貓更具有攻擊性,接著一個縱身跳起來,衝小燕子就是一個抓撓,就差一點點,好險!小燕子最後也落在了鐵絲上,家貓在地下搖晃著尾巴,幹瞪眼就是夠不著,一臉的無奈。
見此情景,我和外婆也趕緊去抓貓和打貓,因為屋裏還有兩隻小燕子,一是給貓個教訓,以後不能再動小燕子的主意了。
後麵的幾天,大燕子到底教會所有的小燕子的飛行,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翱翔藍天了。
海帶屋的背陰處,會生長一些叫“酸老婆指甲”的塔鬆植物,有綠的有紫紅的,酸酸的挺好吃的。
小時候就用竹竿捅下來吃,太高了夠不到就扔石子打,幾個玩伴一起揀來石塊去投擲,看誰的手藝準,大人見了就過來追打我們,因為好好的海帶屋,會被投擲的石塊糟蹋的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窩兒。
小時候都這235麼調皮。
老屋院子挺大,種植了幾種果樹,有石榴樹,有棗樹,每年石榴花開的火紅,與棗花的致密金黃,組成一道靚麗的風景,被熏香的空氣裏,常常是弟兄幾個還有其他許多小玩伴的小樂園,挖幾個窩窩,就可以練習彈珠子,畫幾個格子可以玩一種叫跳房的遊戲,每每還可以石榴樹下蕩秋千,滿天星鬥的夏夜,天井裏點燈趕寫作業。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院裏還有一口窖井,平時是用來儲存地瓜的。
說起這口井還救過人命呢。
聽外婆說,日本鬼子進村大掃蕩時,燒殺搶掠,奸淫婦女,無惡不作,當時外婆和年紀還小的母親也沒有地方躲,情急之下,是外公急中生智,用籃子將外婆和母親,徐徐放到窖井內藏身,因為井下橫向有個深洞,可以容下幾個人的,從外麵看看不到人的。
為了保險,外公又蓋上碾盤作為井蓋,碾盤上有兩個圓孔,正好可以透氣,所以人在下麵是很安全的,不用擔心憋氣。
這一切剛弄停當,幾個鬼子就破門而入,進屋就是一頓亂翻,屋子裏被弄得亂七八糟,值錢的東西都拿走。
這群惡狼,還不罷休,又在院子裏繼續搜索,見草垛就大聲吆喝,朝裏麵用刺刀往裏猛刺,怕裏麵藏了人。
看到院子裏上了蓋板的井,就問這裏麵藏著什麼,外公告訴是口水井,鬼子不信,順著孔眼朝下看看,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楚,狡猾的鬼子,順著孔眼往裏麵投擲石子,然後側耳去聽,果真聽到了濺水花的聲音,因為那裏麵真的有水。
另一個鬼子還不解恨,更是瘋狂地拉開槍栓,朝裏麵邊吆喝邊開了兩槍,見真的沒有什麼動靜,就罵罵咧咧,把外公一個人抓走了,不過最後也放了。
聽外婆後來回憶說:“在裏麵嚇得都腿都癱軟了,隻是捂住我母親的手一直沒有輕易鬆開,否則就出大事了。
再一個,幸好鬼子隻是朝下麵胡亂的開槍,沒有扔手榴彈,否則性命也真不保,也算是萬幸了。”是井救了外婆和母親兩條命。
窖井在秋收後,可是派上了大用場,可以放進去好多地瓜。
小時候我也下去過,底下是一層細沙,涼涼爽爽的,我們就把生產隊裏分得的地瓜,一筐筐放下來,儲存到洞內,一層層壘起來,可以放到第二年的春天呢。
經過放置在裏麵的地瓜不僅不容易壞,而且還特別的甜,隔三差五的拿出一筐來,煮著吃軟軟乎乎甜得流汁,烤著吃,更是又香又甜,是我的最愛。
後來一家人搬進城裏,老房子也給處理了,賣給了本村的一位村民。
多少236年後再回去探訪老屋,此時海帶屋仍還在,隻是被風吹日曬,顏色越發變白,如同上了年歲的老人,算是一道古老的風景吧。
院裏的景物,今非昔比。
棗樹早給砍伐,據說是做了船舵的什麼轉軸。
石榴樹也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老屋的東側多蓋了一個牛棚。
幸好,那眼井還在,依稀還能想起當年的諸多事情。
237夜訪月季園李忠曉2011年6月18,晚飯後趕了個南關集,忽然想到月季園,想那裏的夜景定然不同,於是便怦然心動,騎車前往。
月季園離市區5Km,不到半小時,就到達月季園。
大門旁的路邊已經停了不少車輛,沒了白天的燥熱與喧鬧,所以此時的月季園顯得更加舒適美好。
中華月季園牌樓與月季仙子遙相呼應,沿中軸線兩側是二十四節氣景觀柱。
華燈初放,鸞回鳳翥,人們三三兩兩,隨意遊弋,自由自在如魚。
我也夾雜其中,嗅著月季花香,半含醉意的移步池塘邊,橋欄杆邊聚集了許多的人,有大人也有孩子,有姑娘和小夥。
最生動的莫過於水中的魚,有紅,有黃,大大小小不下千尾,成群結隊遊來遊去,像通紅翻卷的雲,又像泛著金黃的霞光,買二元的魚食進行投喂,聽到響聲的魚,會忽然興奮起來,快速從四麵八方聚集圍攏過來,擁擠著爭搶著,劈裏啪啦一陣陣響聲,激起一串串的水花與水泡。
投喂結束,魚兒會很知足地陸續散去,大的帶著小魚,水中繼續著散步。
魚兒喜歡趨光,在聚光燈下往來穿梭或轉圈,不時還跳幾下水中探戈。
而人呢,有的比比劃劃說笑,有的忙於拍照,更有甚者預謀著投下罪惡的漁網。
人在觀魚,水中的魚悄然圍攏成一隻隻大眼睛,好奇地望人,或眯起,或圓睜,或發出神秘的微笑。
那些變幻不斷的眼神,誰人能真正讀懂其中的玄妙。
人與魚的距離既遠又近,遠得可以隔上千山萬水,或者近在咫尺、觸手可及,與之契合,心交神遊。
物種之間,注定隔著許多無法逾越的鴻溝,但人與魚之間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情結,否則就不會有美人魚的出現,唯美的傳達相關信息。
人既然可以化蝶,何況為魚乎?如此想來,頓覺這個世界有意思起來,也熱鬧了許多,不禁在想,遊動的人群中是否有魚貫而入?而徜徉的魚群中哪條曾經是如水的美人。
橋上橋下本是兩個世界,在這裏,冥冥中卻互為倒影,互為了夢幻。
238對麵還有一座比較大的拱形橋,月光中的倒影正好組成一個個完整的圓滿。
繞過幾處花壇,來到這座橋上,發現橋底的兩側水中有蓮,團團的葉子貼著水麵輕輕搖晃著,像一個個的清夢,走下去才發現,隱隱地已經結了幾處花骨朵,雖然未開,但不禁讓人想象花開似的繁盛與聖潔景象。
橋邊旁邊緊接著有個木質回廊,回廊的外沿就是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像是剛遷過來不久,正在換苗期間,所以長勢並不旺。
微風拂過,沙沙而響,月移竹影搖,似有麗人來。
回廊盡頭東南側有塊太湖石,樣子很像是一對鳥,雙喙相接,恰似母子喂食的情景。
想她們從天空到湖底,然後又從湖底來到陸地,依然呈現如此一副溫馨至愛的景象,著實讓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