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也是被程三娘鬧騰的,竟沒想起仿生花作坊的事兒來,直到他們回了泉州,宅子賣給了牙人,她才記起,程四娘還沒著落呢,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嬌養在家裏,遂使了人去打聽。
去的人還沒回來,阿繡先來了,稟道:“少夫人,丁姨娘總不能一直關在柴房,送到莊上去做農活罷。”小圓慢慢摸著鑲在袖口的皮毛,將蕊娘喚了進來,問她道:“丁姨娘險些將你四姑姑賣掉的事體,你也是曉得的,你認為該如何處罰她?”蕊娘翹了嘴巴:“四姑姑也不好,借了我的錢不還。”小圓笑道:“待她做活兒賺了錢,你向她討去。”蕊娘高興起來,問道:“丁姨娘是妾呀?”小圓點頭:“是你祖父的妾。”蕊娘想也沒想就輕鬆回答了她先前的問題:“既是妾,不好了,就賣掉。”
小圓笑起來,向阿繡道:“原來是我糊塗了,還不如孩子明白。”阿繡會意,出門尋了人牙子,將丁姨娘賣作了一個老媽子。
小圓有意讓蕊娘學著點,便取了個小算盤讓她坐到旁邊撥,一起等著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不多時,有人來回報,稱,程三娘的宅子雖空了,但仿生花作坊還在原處,牙人天天來催她們搬地方,但薛家大嫂二嫂卻無錢拿出來另租場所。
小圓微微頷首,原來是交與了薛家兩位嫂子,三年前薛家分家,那二位沒從陳姨娘處撈到好處,如今連房子都買不起,哪有錢辦作坊。她吩咐阿彩道:“去問問薛家大嫂二嫂賣不賣作坊,價錢幾何。”
阿彩領命而去,不料薛家那兩位嫂子,把對陳姨娘的怨恨轉嫁到了小圓的身上,將價錢抬得高高的,一副我就是要宰你的嘴臉。小圓聽說了情況,笑道:“錢再多也不能被人宰一刀,她們既然沒有誠意要賣,也隻得罷了,我另開一家。”
程三娘仿生花作坊的經營模式,還是程幕天教與的呢,小圓要再開一個,真是再簡單不過。她將阿繡喚來,把她現領的差事交與旁人,任她做了作坊管事,教她如何進貨,如何銷賣,如何雇人。
阿繡原本就替她管過生意的人,一點就通,按著她的吩咐,準備將最後一進院子隔斷一半,對外另開個門,用作做花的場地。她想著程四娘還在最後一進院子住,就稟明了小圓,讓她挪出去幾天,待院牆砌好了再搬回來。
程四娘重回程家後,輕易不敢出房門,這次借了搬屋子的機會,悄悄尋人打聽丁姨娘的下落。丁姨娘被賣的事,小圓並未叮囑要瞞著,被問的婆子便照實告訴了她。程四娘聽了這消息,險些暈過去,死死抵住夾道的牆壁才站穩了。她跟著錢夫人住時,要不是丁姨娘護著,早就被折磨死了;那個辛苦生她,護全了她性命的生母,居然被賣掉了!她突然覺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身子發軟,那婆子見她神色不對,忙上前扶了她,欲送去房裏。
程四娘卻強撐著道:“送我去嫂嫂那裏,我要問一問,我姨娘究竟被賣去何處了。”那婆子心道,賣人不都是一樣,天南地北,憑各人運氣,她怕把程四娘氣出個好歹來,不敢講出口,隻好照了她的吩咐,將她扶到小圓跟前。
小圓正在聽阿繡講仿生花作坊的事體,並未朝她這邊看,她如今不敢造次,再心有不滿,也隻能等著。小丫頭捧了一盞茶放到小幾上,輕聲道了個“請”字。程四娘摸了摸盞壁,觸手光滑,乃是鬥茶精品建窯黑釉兔毫盞,端起來淺啜一口,芳香濃鬱,卻是她從未喝過的品種。她見小圓忙碌,有心從阿彩這裏套話,便問她這茶的名字。
阿彩不答她的話,卻取了張茶方,念道:“孩兒茶末和茶各一兩,檀香一錢二分、白豆蔻一錢半、麝香一分、砂仁五錢、沉香兩分半,冰片四分,再加甘草膏與糯米糊調和成茶餅。”程四娘納悶道:“我不過問個茶名,你念這一串子作甚?”阿彩道:“這是香茶,少夫人費了不少功夫,才尋了個點茶高手來,調了這一盞子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