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珠淚暗垂聲聲慢(1 / 3)

九張機,一心長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紅堆被,都將春色藏裹麵,不怕睡多時。

“梆——梆——梆——”更鼓已經是敲響三更。

燭火突地爆出一個火花,燭光搖曳。外麵早就夜深人靜,期待中的腳步聲並沒有如願響起。

方晗菊怔忡地放下手中的繡花繃子,實在沒有什麼心情再繼續繡下去。抬手看著手腕上包裹的白絹。幾天前生死相依時的海誓山盟,猶在耳邊回蕩。

難道一切都是假的?

原本還以為,夫妻兩人縑褋情深,心意相通。根本就無須去妄加猜測些什麼。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得越久,信心就變得越來越微弱。

她有些賭氣,疾步走出臥房,隨手抽出掛在牆上作為裝飾的,那兩把鴛鴦青鋼寶劍;氣衝衝的來到外麵的院子裏。心情惡劣的極點。

已經是夜深人靜,隻有紡織娘蟲[吱吱]的鳴叫聲。偶爾一陣微風輕輕拂過,枝葉微微顫動,沙沙作響。

仰望著掛在天際的一輪盈盈滿月,回想起新婚前夜的那一片遼闊星空。當時對未來的種種感慨和遐想,仿佛曆曆在目。

不僅唏噓感歎不已。

今夜的月光是如此皎潔如水,清澈透明。卻因為心境的哀怨而變得寒意逼人。

努力的將一切雜念摒除在思緒之外。

然後氣運丹田,跨步挺身,開始抬手起式。閃爍著犀利銀光的雙劍,向兩邊緩緩劃過,如同水波蕩漾。漸漸的氣勢變得淩厲起來,劍音嘯鳴。

時而如長虹貫日,時而如流星追月,朵朵劍花挽就,順勢衝天而起淩空旋轉。仿佛是月中的淩波仙子,踏雲翩翩。

旋即又好似天女散花,傾覆而出。

自幼年習武時,奶娘就說她的心思過於縝密周詳,不宜學些太過深奧難懂的內功,以免將來走火入魔。所以傳授給她的是上乘的輕功和一套九天璿璣劍法。[璿璣即北鬥七星之北鬥二,有時也泛指北鬥七星。]

因為從來也沒有真正的與人交過手,完全不知道自己功力深淺。等到一套劍法演練完畢。庭園裏,那株百年的老梅樹,已經是落葉紛飛。

每一片樹葉都是整齊地從葉柄處順著葉脈剖開,一分為二。

發鬢微微泛起汗珠,徐徐將雙劍合一。方晗菊感到渾身上下已經舒暢許多。她的心情也沒有先前那麼鬱悶,細細想來,自己和齊瀚威,雖然一見鍾情,兩心相悅。也不過是數日的夫妻。雙方的習慣、秉性也還完全不知道不了解。

既然是有緣,在一起做了夫妻,就應該真誠的相信彼此。若是他的確是懷有二心,又何苦為難自己,在這兒百般的煎熬。

必定會拂袖而去。

絕不會讓自己,時刻處在緊張不安的情緒裏,日夜痛苦不堪。

昏昏沉沉的,寧可韻從噩夢中驚醒後,心煩意亂的正想翻身坐起來。

忽然聽見哥哥的聲音,好像在房間外麵與人說話。她連忙又閉上眼睛,不願去麵對哥哥那無比同情的目光。然而仔細傾聽,另外一個人的聲音,竟然會是瀚威哥,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她強忍住激動不已的狂喜心情。

繼續躺著,假裝仍舊未能清醒過來,想要探聽他們在說些什麼。應該是瀚威哥,已經知道了上午的事情,被自己感天動地的真情所打動,所以急忙趕過來看望自己的。這真是太好了。

“阿威!拜托你幫幫忙好不好,難道你真的忍心,就這麼看著可韻,可憐兮兮的一直病下去?”寧可卿倒是希望能夠用哀兵之計,留下齊瀚威,給妹妹製造一線機會。卻沒有敢說明白,妹妹其實一直在苦苦的癡戀他的事實。

當然,自己曾經找上門去,企圖用巨額錢財,說服收買方家小姐的事情,更是子字未提。

齊瀚威搖搖頭說道:“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男女有別。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夠隨便出入年輕女子的閨房。再說,現在都已經這麼晚了,我家娘子肯定會擔心!”卻根本就沒有去多想,這其中必定的緣由。

隻是一門心思的在擔心,一整天沒有看見自家娘子,也不知道她的身體,有沒有恢複得好一些。

“拜托,你就假裝是關心可韻,所以才過來看看好不好。大夫已經說了,她是因為情緒起伏太大,過於激動,才會迷失了心竅!如果再受到什麼刺激。恐怕——”寧可卿故意說得可憐兮兮的。

“那我也不能違心地說謊,再說你妹子得了急症,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郎中、大夫會瞧病。要不,你去請我大嫂過來看看。她對不少疑難雜症很有辦法。連我家娘子這次遇險,都多虧是她出手相助的。”齊瀚威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想要盡快離開。

還覺得寧可卿這麻煩的家夥,是不是已經急糊塗了;居然莫名其妙的,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蠢話。

“那!要不這樣!你就陪我一起,去一趟百裏之外的千岩洞總可以吧。

去拜托那裏的一位,德高望重的白梅師太。向她求些靈丹妙藥回來。你不是總擔心你娘子身體不適!聽說很多體弱多病的女子,隻吃了幾帖湯藥,就身強體壯起來了。”看來今天晚上,齊瀚威他是絕對不會輕易的,踏人妹妹房中。

那麼一切都不能實施,計劃得有所改變。

如今也隻好用些不光彩的手段,來破壞和離間他們夫妻的感情。到那個時候,阿威也隻能是百口莫辯。

“這個,可是——”天已經黑了,也不需要急在這一時半刻吧?!

寧可卿趕緊上前一步,攔下他以後,花言巧語的勸說道:“走呐!憑咱們的能力,完全可以快馬加鞭,連夜趕路。相信明天傍晚時分,肯定就能夠趕回來過中秋佳節的。你也可以給你娘子一份驚喜!我先出去交待一下。讓仆人趕緊去給你家裏送個口信。這樣,你娘子也就不會太過擔心,你看可好?”

至於要交代的是些什麼,就值得好好考慮了。

“那——好吧!”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才對,的確聽說那位師太是個活菩薩。能夠得到良藥,對娘子的身體複原,應該有幫助。

“那咱們走吧!”他已經花了些許銀子,要府裏的仆婦用人,明天早上四處去宣揚。並且把齊瀚威來寧家的事,說得越可疑越好,相信過不了多久。

一切就可以如願以償!

寧可卿雖然覺得這樣朋友不仁不義,感到有些抱歉。不過,要不是那位方小姐,表現得實在是太過傲慢,怎麼也不肯接受可韻。自己也不必出此下策的。

隻能怪她把話說得太絕!

他根本就是把責任,全部推諉在別人身上。而不肯去承認,其實是在自己本性裏,所表現出來的自私自利。

聽到外麵的一番對話。寧可韻簡直就是如雷轟頂。

她感到一陣寒意,直透心底,嘴唇動了動,卻又忍住。不由僵直著全身,淚水不斷滾落。不會的,不會的。難道這麼多年來,瀚威哥從來也沒有喜歡過自己嗎?

冷靜地仔細想想,從認識到現在,過去整整六年。他好像連一句話也沒有跟自己講過。每次都是自己主動地開口。後來因為賭氣,故意不去理睬他。

甚至眼神也不曾有過交會過。

一直認為自己,有著如花似玉的美麗容顏和萬貫家財的家世,哪個男人看到會不動心。卻不曾想過。心高氣傲的結果是,人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往情深。

豈不是作繭自縛。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哈!哈!哈!嗚——嗚——”她忍禁不住的,又哭又笑起來。那苦笑聲在淒厲之中,還包含著極大的悲憤。

端著參湯剛要走進房間裏麵的,是一個新來不久的小丫環,本來就是提心吊膽的。聽到這嚇人的哭聲笑聲,也沒有膽子進去弄個明白,扔下托盤就跑。

一路還在嚷嚷著——

“小姐瘋了,小姐瘋了。”頓時就像是往熱油鍋裏倒了一碗涼水,完全炸鍋了。

“什麼?老三他昨晚留宿在寧家,還跟寧小姐親親熱熱的共處一室。這怎麼可能,去叫他過來,簡直是在開玩笑!”齊夫人一大清早的,連早飯還沒有吃。

就聽到這個恍如晴天霹靂一般的可怕流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

芍藥有些吞吞吐吐,想說又不敢。

“支支吾吾幹什麼?不會的——我絕不相信。”自己這三兒子,向來耿直,沒有做過任何雞鳴狗盜之事。怎麼會有這種無稽之談?

“可是三公子的確一夜未歸。是寧家的下人們,早上出門買菜時,親口對咱們府上的人說的!這會外麵恐怕已經全都傳開來。還說咱們的三少夫人是個——粗魯跋扈的母夜叉。所以三公子才會——去找溫婉可人的紅顏知己。”芍藥剛說完,連忙用手捂住嘴巴。

方晗菊這時已經進來請安,顯然方才的話,全都一字不漏的聽到了。可是出人意料。她倒是顯得非常的平靜。

彬彬有禮地向婆婆納福問安。

“媳婦!這事——”齊夫人心急地想要替兒子辯解。

“婆婆不必擔心!媳婦深信——這應該是寧公子涉嫌故意而為,昨日媳婦曾經親口應諾。若是夫君有二心,必定和離而去。偏偏就在此時傳出流言,不覺太過巧合嗎?”

這寧家兄妹做事風格一致,都是有勇無謀。遇事浮躁急進,漏洞百出。一心隻求達到目的,弄得藏頭露尾的,要想對付,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沒錯——是這樣。那個寧小姐向來不是什麼賢淑的女人!性情驕橫跋扈,又經常咄咄逼人。怎麼可能會一下子變得溫婉可人。”

齊夫人都給氣糊塗了,這一下被媳婦給點醒。頓時恍然大悟。

“既然寧公子虛情假意,利用同夫君的朋友交情!又肆意而為地在外麵敗壞媳婦的名聲!那麼媳婦為了保護夫君和齊家聲譽,也隻好——以其人之道,還治人之身。不知道婆婆意下如何。”方晗菊以退為進地說道。

“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媳婦你隻管去放手一搏。婆婆我支持你,人力物力應有盡有!讓他們也知道,咱們齊家的女人們也不是好欺負的。”齊夫人笑了,就知道這個媳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