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是要——”知道媳婦她,必定是想要兒子,得到應有的教訓才會善罷甘休;隻是不曉得要用什麼樣法子。
希望不是太可怕。
“媳婦明天陪同著嫂嫂,悄悄的返回去娘家!請奶娘給予媳婦們一些幫助,路上就會平安許多!婆婆隻用將一封書信交給夫君!餘下的由婆婆即興發揮。”方晗菊拉婆婆的手,在掌心寫下了兩個字,連旁邊的關謹言也不知道是什麼。
齊夫人卻連連點頭,會心一笑:“不錯,果然是妙計!好!就憑這計謀手段,我也可以放心大膽的,讓你陪同大嫂去萬裏尋夫。”正好促成老大他們夫妻倆。看來要吃苦頭的是自己的笨蛋兒子們了。
也好,若非一番寒徹骨,那得梅花撲鼻香。
天邊一輪明月,恰如冰盤。月華如練,悠悠的灑下來彌漫在四周,如同蒙上一層薄霧輕紗,景色清幽曼妙。
方晗菊穿著一襲單薄的,淡淡的天藍色薄紗衣裳,青絲用發帶淺淺係住。
她跪坐在月光下鋪就的軟氈上;幽幽地柔撫、滑撥著麵前的箜篌,那琴弦的聲音,十分的音美清澈。
一邊輕輕的吟唱:“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這是漢朝成帝的妃子班婕妤的[怨歌行]。講述的是一個出身名門,美麗又賢德的女子,在百般寵愛過後,也逃不過被夫君遺棄的悲慘命運。
一片浮雲,悠然飄過,恰好掩遮天邊明月。本是多愁善感的關謹言又覺難過,不由悲從中來,不可抑製。
倒是杜如春從小生活在市井之地。根本不識多少字,無法明白其中含義。坐在那裏,百般無聊的玩自己的手指。見關謹言含淚而泣,連忙把手帕遞過去,“大嫂,你怎麼了,弟妹彈的不好嗎?不然你幹嘛要落淚。”
關謹言拭去淚水,為她解釋道:“不是的,良娣她彈奏的很好,隻是這‘怨歌行’是說美麗賢德的女子,感懷被無情地拋棄的命運,十分傷心難過。所以我也忍不住地落淚了!”杜如春點點頭,其實她還是什麼都不明白。
也不好意思總問個沒完沒了。
齊夫人方才讓男賓們通通去前庭喝酒,留下齊府上下一幫年輕的女子們,紛紛退去繁瑣的大襦,羅裙。隻穿著中衣內衫,免得過於束縛。聚集在臨近池塘邊用輕紗圍住的水榭內,席地而坐。
微風吹拂,池塘蓮花生香,在月光下蕩漾搖曳。她們或是執令飲酒,或在是表演歌舞,射字猜謎。
現在聽到如此哀婉的樂音,小女兒的多愁善感紛紛惹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各自說著知道的故事。
“好呐!咱們應該要開心一點才是。不如就讓奴婢先出個謎,主子們猜猜看。‘骨頭零零散散,皮膚輕輕薄薄,問君前途如何,佳人心中流淚。’打的一件物品。”向來機智聰明的柳兒,連忙出麵,重新讓現場氣氛熱鬧起來。
“我知道!是……會是什麼呢?”玉嬌叫得最大聲,可惜半天也給不出答案。急得在那裏直嘟嘴咀唇。
玉婷倒是胸有成竹,於是忍不住的取笑她:“妹妹怎麼會猜不到?我可是已經知道答案!你呀!根本就是,‘一人騎二蟲,日在當中立。’——”說完,格格地嬌笑個不停。
待到玉嬌在旁邊細細琢磨半天,恍然大悟,不由又笑又叫,上前去撓玉婷的癢癢。一邊說道:“你才是呢!討厭——”堂姐妹二人嬉鬧追逐著,跌倒在那裏滾成一團。
“她們在說些什麼呀?”杜如春完全聽不明白,有些鬱悶不悅。
“是在猜謎語呢!柳兒說的那個謎底是‘燈籠’!小姑說的則是個字謎,謎底是個‘蠢’字。”關謹言低聲的解釋給她聽。
她這才終於有些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點點頭說道:“難怪夫君成天的要我多學寫字!看來夫君是對的。”
“二嫂你呀!嘴裏眼裏隻有一個字‘身比天高,春少一日。’——”旁邊的方晗菊聽了,不由得善意地取笑她,一邊搖搖頭示意眾人都不要說破。
“啊?這是什麼意思呀?嫂嫂你告訴我!柳兒,好柳兒,你知不知道。小姑——”杜如春拉住一個問一個,可是大家隻是笑笑,誰也不告訴她謎底。
她悻悻坐下,自我安慰道:“看來隻好回去問問夫君了!”話音剛落,頓時引得哄堂大笑。簡直太好玩了。
“好呐!快別笑了。這裏麵隱射的,本來就是個‘夫’字,比天字還高的當然是夫字,春字少掉‘一’和‘日’也是個夫字!三少夫人是在說——二少夫人你成天開口閉口的,都是夫君這樣,夫君那樣。一切以夫為貴,馬首是瞻。”柳兒這才開口,向她解釋其中的淵源。
大家又是一陣開懷大笑,難得一年一度的,也隻有今天,女兒家可以如此的放縱。大概是要她們留戀這人世間,別學那嫦娥!
齊瀚威是個性情直率坦蕩之人,所以認為別人同他一樣。在他心目中,朋友就應該義薄雲天,肝膽相照的。
根本沒有想過會被朋友設計陷害。更不會想到,還有一個重大的問題在等著他解決。
昨夜酒醉酣然,一大清早的,剛剛爬起來下床,掬了一些清水拂到臉上,冰涼的感覺讓他清醒不少。
不過空蕩蕩的,好像缺少什麼。
四下環顧,恍然過來,是不見娘子的蹤跡。見桌子上放著個包袱,還有一封書信。走過去拿起來翻開,是兩套嶄新的衣褲鞋襪。
繡有威武的齊家的徽記。信封上還有自己的名字,打開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隻見信上隻有一闕:“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瑇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
“怎麼回事?娘子,娘子,你在哪裏!”為什麼娘子莫名其妙的留下這首漢樂府的《有所思》?自己可不是什麼負心人。
正在這時,有人進來稟告,說寧公子在大門外麵急等著見他。好像出了什麼大事,齊瀚威把書信塞進懷裏,匆匆忙忙地出去。
“齊兄!齊兄你一定幫幫忙,快去救救我妹妹!”寧可卿拉住他,隻差沒有號啕大哭。寧可韻從前夜開始,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整整一天一夜了。
還揚言要是不把齊瀚威趕快的找去,就要放火燒了房子和自己,偏偏來了齊府好幾趟,無論花再多銀子賄賂,也沒人肯進去通報。
說主子們都還沒有起來。
齊瀚威感到莫名其妙,問道:“你不去找大夫,三番五次為什麼總是要我救命?現在我必須去找我娘子,她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這實在是太好了!哎——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不見得會去哪裏的!”寧可卿趕緊勉強用話語敷衍過去。
不過,這已經令齊瀚威隱隱約約的,感到有些疑竇重重。忽然覺得寧可卿最近好像變得性情古怪,還有些莫名其妙的。
躲在暗處的柳兒推了一下芍藥,示意她該出場了。
“哎呀,不好了,三公子——三少夫人她走了,她說與其讓人謀劃,而腹背受敵,牽連家人安危,還不如自己下堂求去。嗚——這該怎麼辦呐!”
“在說些什麼呀?芍藥你是不是又在道聽途說!”
“不是!絕對不是!方才小雨點已經親口供認——說是寧家小姐擄走她父母小弟,要挾她作為內應,本來是打算昨夜動手。要用藥迷倒齊府上下所有的人,不知因何緣故沒有成功。小雨點害怕父母會出事,所以就連忙向夫人承認了罪行。這會正等著官府來人查辦。”芍藥充分發揮自己的表演天賦。
可寧可卿,卻完全不相信妹妹會如此膽大,情急之下,就脫口而出:“一派胡言,可韻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一定是那個姓方的女人對不對,又想造謠生事,故意的栽贓是不是?”。
齊瀚威聽到這話,臉色陰沉,轉身就走。
“咱們進去吧!”芍藥向旁邊的柳兒,比了個得勝的手勢。
“齊兄!根本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其實——這下可怎麼辦。”真是太大意,怎麼就不小心說漏了嘴呢。
寧可卿懊惱不已。
“來了!來了!快準備好。”管事嬤嬤趕緊進來通風報信。
齊夫人連忙坐好,故意地在那裏拿了條手帕,一邊不斷的唉聲歎氣:“唉——唉——”那樣子好做假。
“娘?怎麼回事!我娘子呢?”齊瀚威幾乎瞬間就闖進來。
“你娘子她,唉——”齊夫人用錦帕半掩著臉,偷偷地笑,一邊將手上的書信遞過去。齊瀚威趕緊一把抓過,急忙展開來看。
仿佛是晴天霹靂一般。站在那裏,如同置身冰天雪地,寒冷無比。手裏的信紙飄落在地上,隻見上麵寥寥數筆的寫著:“夫妻之道,有義則合,無義則去。夫妻之因,三生結緣,結緣不合,比是冤家。二心不同,一意難同,反目成嫌。一別兩寬,莫相憎惡。另結嬋娟,更生歡喜。”[節選自唐代遺留的原稿,修改利用]
短短數言片語,一目了然,這分明是一份“和離”的“出夫書”嘛。他竟然被自家娘子給莫須有的休夫了。
情急之下,卻沒有去仔細的看一看,想一想。正式的契約,應該是一式兩份,而且要有雙方家族的見證和手印,才能完全生效。[參考唐律所規定的]
“媳婦她,前日裏曾經向寧公子誇下海口,若是你心生二心,她就毅然的‘和離’而去。如今你都要做寧家小姐的乘龍快婿了,她還有何等的顏麵再留下來呢!”齊夫人還要火上澆油地加幾句。
相信這一回,這個逃避現實的笨兒子,應該會好好的麵對問題。
昨日,方晗菊寫在她手心上的,就是[出夫]二字。媳婦這是完全是要置死地而後生。招數有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