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與君喜相逢(1 / 3)

春衣。素絲染就已堪悲。塵世昏汙無顏色。應同秋扇,從茲永棄。無複奉君時。

四更天,寒意正濃,冷風習習令人心頭發涼。

黑幕籠罩下的夜空冷冷清清。方晗菊依稀辨別著前麵的方向。身體柔軟輕盈得如同狸貓一般,快步地在屋簷上移動著。

她故意的一身素白衣裳,白紗覆麵。快如閃電,又似魅影。背上還背著一柄,削鐵如泥的寒鐵寶劍,手戴銀絲手套,方便在必要時使用暗器。[古代有律法規定,女子不得無故穿白色和褐黃色,否則是犯大忌。]

在三個多月以前。她膽大心細的偕同大嫂關謹言,和亦仆、亦友的阿紫一起從府南郡出發,趕著馬車向西南方向前行,邊走邊四下打聽消息。

公公的那隻名叫“豹眼”的鷹兒,不知從何時飛來,一直跟隨其後。想起婆婆給的香囊,必定那是用來讓它追蹤時用的。

一路上車馬勞頓奔波,有時還餐風宿露,吃些幹糧充饑,幸好一路平安。相信應該很快,就能夠達到西南邊陲,如果再找尋不到,就隻好去軍營內向公公忠義侯求救。

昨、前兩日,那鷹兒忽然變得煩躁不安,就在這附近的山間徘徊飛翔。大家分析以後認為在這附近可能有什麼線索。

所以方晗菊決定要夜探,還留下阿紫保護關謹言。

店家曾經說過,在山上密林深處有一座神秘的莊園,平時出入的人很少。此刻,她正是在那座莊園內四處查找線索。

莊園好像廢棄已經有些時日,到處是荒草茂密叢生。

就在她遲疑要不要繼續尋找下去時。淡淡的,風中若有若無地飄著一絲藥草的芳香氣味。方晗菊連忙抽出一方絹帕,迎麵揚起,確定風向之後。揣回懷內,向著迎風的方向快速搜尋過去。

果然,繞過幾處廢棄的亭台樓閣,隱隱的看到一絲燈光。

悄無聲息地潛入過去以後,方晗菊輕盈地用一招“靈燕探巢”倒掛在房簷下,向透花窗欞內偷看。一個身著粗布黑色刺繡五彩圖案衣褂,頭戴無數銀飾的年輕女子,正端坐在桌子邊,用紅泥小爐,燃起炭火,慢慢地煎熬著藥粥。

難怪在遠處就可以聞到,淡淡的藥草的芳香氣味。

屋內忽然傳出男子劇烈咳嗽的聲音。女子連忙放下手裏,扇火用的蒲扇,進去裏屋;輕柔地用有些咬字不清的聲音問道:“七‘齊’大個‘哥’,給[我]吵醒你了給是‘是不是’?”

“沒有,是阿蟬呀,又麻煩你這麼早就起來!”

“莫‘沒’關係!給‘該’是阿蟬給[很]莫[沒]得用,給[解]不了你中的度‘毒’。不然——‘雲南方言’。”叫阿蟬的女子,好像非常的難過,那個男子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方晗菊躍下房簷,剛剛想進去時,忽然又縱身飛回去,屏住呼吸。有人匆匆忙忙地往這裏過來。

“阿蟬——你在哪裏!我是小花,寨主恐怕要在寅時查點人數,快點走呐——”顯然是急忙跑來通風報信的,說話時還氣喘籲籲。

幸虧說的是容易聽懂的漢話。阿蟬連忙跟她一起匆匆忙忙的離開,連道別的時間都沒有。

“外麵的,是哪路君子?不妨請進!”屋內的男子突然開口,方晗菊知道自己行蹤已經被識破,大方地躍下房簷來,走了進去。

倚坐在舊床上的,是一個形同枯木一般幹瘦的年輕男子。兩眼倒是炯炯有神,跟齊瀚威的眸子簡直一模一樣。

方晗菊一言不發,取出腰間佩戴的香囊來,向他晃動了幾下。

“你怎麼會有這個,這是我爹留給我娘的‘千裏追蹤香’,你是誰?”男子情緒立刻激動起來。

聞聽此言,方晗菊上前盈盈一拜:“拜見大伯,小女子是齊鳴人的結發妻子!特意陪同大嫂,千裏迢迢的全力找尋你的下落。”

她自報家門,齊鳴人這個名字是臨行前婆婆悄悄告訴她的,那是丈夫幼年時的小名。大一些以後,齊瀚威不許大家再這樣喊他,誰要喊就開扁誰。

所以隻有最親近的家裏人才知道,必要時可以用來證明她身份的。

仔細的把脈之後。方晗菊取出一個藍花小藥瓶,倒出幾粒可以暫時解毒的藥丸遞過去。齊瀚雲接過以後,坦然自若地服下,想必已經相信了方晗菊的身份。

“如今權宜之計,是由我現在就背負你離開這裏!免得夜長夢多。”

“這個——也好,麻煩你了。”現在不是講究繁文禮節的時候,嫂溺叔亦可援手,況且還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用撕開的棉被布條,將已經昏睡過去的齊瀚雲,仔細交叉綁縛在自己背後。方晗菊細心地吹熄油燈。

出門以後,小心辨別清楚方向,往山下快步走去。

太陽還沒有出來,天際微微泛起一絲光線。

雜草肆意叢生,層層白霜覆蓋在上麵,顯得四周一片寂靜冷清。顧不得有沒有留下痕跡,匆忙離開這裏才是最重要的。

剛剛背負著齊瀚雲,走出了那座廢棄的莊園不久。山道上,迎麵過來一個方臉大眼,蓄滿絡腮胡子的粗狂漢子。他一言不發地舉起手裏的厚背大刀就砍。

幸虧方晗菊輕功了得,這才勉勉強強的支撐著跟他徒手過了幾招。

已經來不及拔出寶劍,她利用跳躍的空隙從腰間的鹿皮口袋裏,抓出了一把追魂針,使出天女散花的手法打了出去。

漢子將不慌不忙的把大刀一橫,飛針打在上麵丁丁當當直響。一時大意,沒有料想到方晗菊手裏還有三根針並沒有一起打出。

就在他擋住前麵的飛針時,後麵三根分為上中下三路緊跟著打來。

他隻來得及出刀揮劈開由上中兩路飛來的兩根針,第三根針剛好瞄準空隙,擊中他的膝蓋穴位,頓時疼痛難忍。

根本沒有機會再出手阻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背負著人,揚長而去。

把齊瀚雲交給關謹言照顧。

方晗菊回到自己房間裏麵,褪去一身白衣,重新換回男子裝束。一路上,她都假扮成男子,跟關謹言夫妻相稱,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阿紫給她端來一份早點和熱茶,一邊高興地說道:“小——公子!咱們運氣還真是好,這一下子就找到大公子。”她總是不習慣稱呼自家小姐為公子,所以常常出錯。

“不是我們運氣好,是那隻鷹兒它追蹤到的!大伯身上可能藏有‘千裏追蹤香’,所以才能夠如此順利。我寫一帖藥方,你分成幾處去把藥給抓回來。要小心一點。”

“知道了!”阿紫點點頭,離開房間,去準備筆墨紙硯。

勉強吃了一些早點,就沒有什麼胃口了。地方民俗不同,口味也不同。她實在是不習慣,這邊飯菜的酸辣味道。

還好,現在已經順利找到大伯。隻要設法解毒,再適當的調養些時日。應該就可以動身回去了。

也不知道那個冤家,現在,在幹些什麼。人未動,心以遠揚。何時才能夠夫妻團圓相聚,他有沒有得到教訓?

真的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這些日子以來,在外麵的實際狀況,並不如想象中描繪得那麼美好。

她早就已經開始想家,更想那個看上去聰明,其實很笨的夫君。當然還有臥房裏麵的柔軟大床。

想到這些,百無聊賴地倒在客棧內硬硬的木板床上,老板還說是最好的房間。比睡在馬車上也好不了多少。

是怎麼回事,阿紫下樓去向老板要筆墨紙硯一用,怎麼到現在也不見回來?

趕緊的一躍而起,方晗菊連忙把暗器等隨身的帶好,又仔細傾聽了一下外麵有無異常動靜。隱隱約約,好像是有兵戎相見的打鬥聲。

急忙出了客房,匆匆下樓。

遠遠就看見阿紫正手持一柄鋒利的柳葉短刀,同方才在山道上,阻攔自己的那個粗狂漢子,在客棧的庭園內過招。

不過看上去,比較像是阿紫一直在動手,而且招招都是致命的狠招數。那個漢子上下跳躍,狼狽地躲閃,卻始終也沒有出手還擊過。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

“阿紫!怎麼了?要不要我幫忙啊!”

“小——公子,快點幫阿紫殺了這個可惡的賊漢子!”阿紫又是一刀揮出,還好隻是險險地,把那個漢子的衣裳,給劃破了一個大口子。

看見那個可怕的血口子,她再又下手時,招數逐漸的變得緩慢起來。

方晗菊感到有些好奇,就把雙手抱在胸前。然後才十分悠閑地開口問道:“阿紫,你剛才叫他什麼呢?賊漢子是不是——哈!阿紫,你千萬可別告訴我!你是認識這個黑毛大猩猩的哦!”莫非!這個男人就是阿紫她多年來,一直不肯嫁人的那個原因。

“小——公子,你到底是幫不幫忙啊!”

“好!好!我現在就幫還不行嘛!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呀?喂——那個什麼,好像是姓賊名漢子的男人,你到底是誰呀?又為什麼要欺負我的侍妾呢?”方晗菊決定先小小的試探一下。

那粗狂漢子聞聽此言,頓時有些吃驚和意外,有些怔怔的看向阿紫問道:“你!你!怎麼會呢?”怎麼會去做了人家的侍妾?難道是因為百般無奈了嗎?

一時之間,竟然連躲閃也不躲了,就杵在那裏任憑憑阿紫她動手,這舉動反倒令她再也下不了狠手。不禁惱羞成怒,氣呼呼的拂袖而去。

粗狂漢子剛剛想到要追過去時,卻被方晗菊出手給阻攔下來,“你到底是誰呀?叫什麼名字!”還不趕快的報上來,好好的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那個男人有些擔心地,望著阿紫離開的身影,半天才慢慢的開口:“莫問!小紋她,怎麼會成為你的侍妾了?”他聲音顯得低沉,好像有些異族的口音夾帶其中。

“為什麼就不能問?哦!你是不是在說,你的名字是叫莫問!對不對!這個問題很簡單了!告訴你也無妨。十年前的寒冬臘月,有個衣裳濫褸的小姑娘,馬上就要被賣身到青樓去。

是在下的父母親,見她那麼伶俐可愛,又十分可憐。就用兩百兩銀子,買斷了她的一生一世。她先是做我家的婢女,後來嘛!又——”

“你別說了!”莫問突然的大吼一聲,轉身匆匆忙忙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