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就沒有想過真正要裴毓死的。
江山社稷,除了鐵血下的冰寒,應該還有一些別的東西。她不是屠戮果決的先帝,也永遠不會去做那樣一個帝王。
出了瑾太妃寢宮,楚鳳宸並不想在宮中多作停留,而是去了禦書房。在那兒,有另外一個“功臣”存在,等著她去博弈。
禦書房中,沈卿之已經久候。
楚鳳宸在宮人推開書房門之前收斂了臉上的情緒,等她步入禦書房時,已經是往日的宸皇陛下。她冷冷掃視了在書房裏悠然自得的當朝丞相一眼,淡道:“沈卿急著見朕有何貴幹?”
沈卿之一笑,俯身行禮道:“陛下深入攝政王府,臣憂心陛下,故而求一見。”
“沈相能收起這副忠臣嘴臉嗎?朕看著不舒爽。”
沈卿之一愣,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道:“臣惶恐,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鑒,還請陛下看在臣一片忠誠的份上,莫要多加猜疑。”
“沈卿不會是與朕來寒暄的吧?”
沈卿之微笑道:“臣是來稟報陛下,朝中已有重臣去往攝政王的家鄉查訪,相信不過半月便會帶回攝政王謀逆的罪證,攝政王的黨羽之中也有三人願意效忠陛下,為陛下分憂。臣隻擔心陛下那邊要的東西……”
“朕已經可以接近他。”
沈卿之微微露出了一抹笑來,頷首道:“如此,甚好。”
楚鳳宸抿了一口茶,在沈卿之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握緊了拳頭。
…………
午後,一輛馬車徐徐駛出了宮門,幾經周折停在了攝政王府門口。楚鳳宸跳下馬車,提著一包藥材直奔裴毓房間,卻在路上就撞上了行色匆匆的丁水。
“裴毓呢?”她遲疑問。
丁水麵色泛白,猶豫道:“殿下他……他不見了。”
“你說什麼?!”
丁水彷徨道:“屬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日早晨禦醫來過,殿下與禦醫在書房商談片刻後就不見了,府中上下都翻遍了……”
“府外呢?!”
“府外已經有親衛去找尋,可是還沒有半點音信……陛下——”
丁水急切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楚鳳宸已經邁開了步伐朝攝政王府門外跑去。裴毓——他一個眼盲的人能去哪裏?能到什麼地方去?沒有人可以清算得出外麵有多少人等著要他的性命!
熱鬧的街巷中,人潮川流不息。
楚鳳宸茫然站在人流之中,陡然間清醒了過來,又氣喘籲籲跑到了攝政王府門口,攔下丁水道:“帶朕、朕去、去護城河。”
……
護城河畔果然開了連綿不絕的芙蓉。
楚鳳宸小心翼翼地踏下第051章。你這些是從哪裏看的?”
宸皇陛下再扭頭。
裴毓不依不撓又找到了她另一隻手,也牽上了。
裴王府的親衛統統默契地轉過了身,丁水是最後一個,表情如逢雷擊,異常慘烈。如果要給他這慘烈的表情稍稍加以標注,大約是:娘誒……斷斷斷真斷了……
“哪裏看的,恩?”
“……嬤嬤的。”楚鳳宸想了想,老實交代,“嬤嬤兩年前就開始送來各式各樣的畫集,開始隻有幾冊,後來朕不納妃就越來越多,再後來嬤嬤見朕興致不高,便改了法兒不送畫集子改送有故事的了,各式各樣的都有,有的不是很好看,粗糙。”
裴毓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異樣,良久,他才咬牙道:“以後不許再看那些集子!”
“……哦。”
“還有多少私藏的,統統回去燒了。”
“……哦。”
“如果再讓我看見一本……”
裴毓咬牙切齒,話未畢,臉色卻暗淡了下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楚鳳宸原本縮著腦袋,看他這副神色,她的呼吸也頓了頓,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朕會治好你的。”踟躕半晌,她隻能輕道。
“嗯。”
裴毓低聲應了聲,居然乖巧得很。
楚鳳宸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哪裏借來的膽量,握了握拳頭,小心地抬起手摸了摸裴毓的腦袋,稍稍磨蹭了下。其實,他看不見的時候,要比尋常乖順許多啊。
裴毓:“……”
楚鳳宸忍無可忍笑出了聲,結果,笑聲還沒有傳開,唇就被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等她狼狽退後的時候,裴毓已經麵色如常,道貌岸然。
攝政王裴毓,向來陰險毒辣,手段狠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