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台是丹霞地貌的一種自然現象,那是一個巨丘,方方正正,頂部平坦,四麵陡峭,象一個巨大的台子,在它的旁邊往往是幹涸的河床或幹溝。“破槍”衝到地台那兒,一跳,沒影了。大家跑過去發現那塊巨大的石頭下麵,是一條幹涸的河床,“破槍”已經躲在那了,大家紛紛跳下去。剛才跑的時候不覺得,現在猛一停下來,所有的人都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氣喘不過來,心在狂跳,嗓子在冒火,痛苦萬分,可是這種痛苦的感覺立刻就停止了——遠處傳來了馬達聲,是汽車的馬達聲。累,渴,熱都沒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破槍”。“破槍”正支楞著耳朵聽汽車的馬達聲,聽它來自哪個方向。糟糕,馬達聲是從南麵傳來的,而他們恰恰躲在地台的南麵。這條河床很淺,甚至算不上是河床,隻能算是幹溝,隻有半人深,如果美國邊境巡邏隊的汽車從旁邊開過去,一定會發現他們。“破槍”輕輕揮了一下手,大家開始跟著他匍匐爬行,他們要爬到地台的東麵去,那裏深一點。大家跟著“破槍”爬,貼著地麵,埋著頭爬,動作隱敝。臨出發前蛇頭說了,美國邊境巡邏隊越野車上的攝象機,晚上都能看到十幾裏遠的移動物體,白天更是利害。
兩輛大型悍馬越野車從西南方向衝過來了,老遠就看見越野車拉起的滾滾黃煙,那黃煙離中國人還遠著呢,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這是最關鍵的時刻,隻要誰稍一疏忽,所有人,這一年多來長途跋涉吃的苦,受的罪就都白費了。如果被美國邊境巡邏隊抓住,幾天以後,他們隻能坐在家鄉村頭的大榕樹下做美國夢了。
越野車拉著滾滾黃煙,衝到墨西哥人麵前,車上跳下來許多邊境巡邏警察。在美國巡邏警察到來之前,“土狼”命令墨西哥人放下抱著的孩子,這樣人數和飛機上看到的人數基本接近。墨西哥人溫順地站在那兒,等著美國邊境巡邏隊的警察給他們戴上手銬。墨西哥人偷渡,一旦被美國邊境巡邏警察發現,他們從不反抗,從不逃跑,而是溫順地讓巡邏警察給他們戴上手銬,遣送回國。墨西哥人蛇上車了,“土狼”也上車了,他要跟著這些墨西哥人蛇,以防他們告密。
一個指揮官模樣的人,舉著望遠鏡四下裏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終於,拿望遠鏡的人也上車了。兩輛大型越野車,拖著遮住了半邊天的滾滾黃煙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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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的馬達聲終於消失了,黃煙也漸漸消散了,所有的人都長長地吐了口氣,沒等那口氣吐完,隻聽“啊!”阿偉驚恐地大叫了一聲,大家扭頭看過去,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阿偉的身邊,是一具早已被風吹幹,被太陽曬焦的黑色屍體。人們的心戰栗了,從衣著和旁邊的空水壺來看,他也是偷渡客,一個和他們一樣,懷揣美國夢的偷渡客,這個可憐的人,在這通往天堂的路上,不幸去了地獄。
大家立刻離開了幹溝。經過剛才那一陣狂跑和驚嚇,所有的人都快散架了,人們東倒西歪地走不動了,最要命的是帶路的“土狼”走了,在這茫茫無際的戈壁灘上,現在人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破槍”了,人們停下來,看著“破槍”。
臨上路時,蛇頭說了,“破槍”是專跑這條線的,他路熟,大家一定要跟著他,否則,在沙漠裏迷路,隻能等死。現在“土狼”走了,大家隻能依靠他了。沒有人說話,誰都說不動話了,也沒有唾液說話了,每個人嗓子焦枯嘴唇暴裂,沒法說話了。往哪個方向走?人們用征詢的眼光看著“破槍”。“破槍”不說話,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家都楞住了,見大家發楞,“破槍”幹脆往地上一躺,一付不走的架勢。這下大家都急了,可還是沒人說話,越是沒人說話,就越沒人說話,大家都累壞了,於是一個個都躺了下來,還是沒人說話。太陽越升越高了,溫度也越升越高了,還是沒人說話,終於,“破槍”憋不住了:“我們回去吧,沒人帶路了。”
沒人說話。
“誰想去誰去,我要回去了。”
還是沒人說話,誰都知道“破槍”肚裏流著什麼壞水。
“好吧,痛快點,一人一百美金。”“破槍”終於赤裸裸地開價了。
還是沒人說話。幹渴,炎熱,一夜的跋涉,亡命奔逃,死屍的驚嚇,人們早已精疲力竭,沒人說得動話。拒絕“破槍”的敲詐?誰出這個頭?答應“破槍”的勒索?誰願意?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太陽越升越高,氣溫也越升越高,“破槍”不想再拖了,他拔出那把破槍,就近抵著阿偉的腦袋,阿偉雖說緊張,但也沒屈服,他緊緊地閉著嘴,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破槍”腦羞成怒地抽回手,再次用那杆破槍,用力地點在阿偉的太陽穴上,阿偉還是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破槍”冷笑了一聲,把槍口對著天空,“乒”的一聲,一縷淡淡的青煙在空氣中散開來。那槍雖破,卻是真家夥,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驚恐地看著“破槍”。大家都知道他叫破槍,以為那是把沒用的槍,這家夥拿著它隻是用來嚇唬人的,沒想到這槍真能打。看看人蛇都被鎮住了,“破槍”學著電影裏土匪的樣子,用嘴吹吹槍口,惡狠狠地看著大家,還是沒人說話,也沒人掏錢。“破槍”急了,他一腳踢過去,阿偉被他踢倒在地,他又上去狠狠地踢了阿偉兩腳,血從阿偉的嘴裏流了出來,文峰挪過去扶起阿偉,輕輕替他擦去嘴角的血,“破槍”一句話不說,走到文俊身邊,對準文俊的胳膊飛起一腳,這腳狠,文俊“啊”地叫了一聲,一把捂住胳膊,眼淚“唰”地下來了,文峰撲過去抱住文俊,怒視著“破槍”,“破槍”挑釁地看著文峰。
終於有人掏錢了。蛇頭半道上威脅人蛇留下買路錢的事,早有耳聞,雖然偷渡之前說好到美國再付錢,可這一路走來,小蛇頭們沒少敲詐勒索他們,現在不能再在這裏和這個魔鬼糾纏了,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太陽越升越高,氣溫也越升越高了,趕路要緊,這個魔鬼拿不到錢是不會帶路的。“破槍”收好敲詐來的一千三百美金,繼續帶路,隊伍又默默地行進了。阿偉顯然被嚇到了,也被打傷了,他原本就虛弱的身體現在更虛弱了,一步三晃地走著,漸漸落在了隊伍的後麵。看著越來越沒有力氣的人蛇們,“破槍”拿阿偉開刀,對阿偉破口就罵:“想在這曬幹啊,路都走不動,到美國來幹什麼?告訴你,這路上死的人多了,一路過去都能看到,怕你就回去。”“破槍”的嗓子早就啞了,但為了不讓人蛇們精力渙散,他使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將阿偉罵了一通,就再也不說話了。再說話就是自殺了,因為太陽已經快正午了,大地象一塊燒烤的鐵板,烤灼著一切,太陽象一隻火球烘焙著一切,在燒烤的鐵板和火球之間是人,是一群快要被曬幹的人,他們嘴唇暴裂,皮膚起泡,身上的水份已所剩無幾。
“破槍”說的沒錯,在這條通往天堂的路上,無數懷揣著美國夢的人被太陽曬幹了。美國邊境巡邏隊的越野車上不但裝有水,麵包,急救藥品和急救器械,還裝著收屍袋。這些美國邊境巡邏隊的警察們,不但要在邊境上搜索偷渡美墨邊境的活人,還要搜索那些倒斃在偷渡路上的死人。這些年,美國邊境巡邏隊,每年都能在“魔鬼之路”上發現二百多具偷渡者的屍體,有時最多一次能發現二十多具。這些不幸的人大多是渴死的。在美國和墨西哥3200多公裏長的邊境線上,除了沙漠,就是水流湍急的河流和陡峭的山峰,每年除了在沙漠裏渴死的人以外,還有涉水時淹死的,或是從山崖上墜落摔死的。死亡不能阻擋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想往,所有踏上這條路的人都認為,美國是天堂,隻要能到美國,一切夢想都能實現。
25
太陽越來越毒辣了,終於,“破槍”也走不動了,他無力地癱在地上,他一癱下來,所有的人都癱了下來。還是沒人說話,人們身上的水份快要被曬幹了,人們不光腳上有泡,身上也曬出了泡,沒有人感到疼,所有的人都麻木了。現在唯一的感覺是渴,嗓子在冒煙,身上在冒煙,鼻子裏呼出來的是火,嘴裏吐出來的是火,眼睛裏冒出來的也是火,這些火和太陽一起灼烤著人們,所有的人都象是一段枯木。
幾隻禿鷲在他們的頭上盤旋著,發出令人恐怖的叫聲,沒人有反應,如果那些禿鷲衝下來,他們也沒有力氣跑了。禿鷲並沒有俯衝下來,倒是一陣“嗡嗡嘎嘎”響聲驚動了大家,這聲音很奇怪,離他們很近,順著聲音看過去,個個倒抽一口冷氣。一條蛇,一條灰黑色帶黃斑的蛇,一條吐著紫黑色信子的菱斑響尾蛇正向阿偉遊過去。沒人能發出聲音,也沒人敢發出聲音,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文峰驚得站起來,想提醒阿偉,但他不敢出聲,怕驚了阿偉,驚了蛇。“破槍”也看到了那條響尾蛇,他張著嘴,緊張地注視著那條蛇,隻有阿偉沒有發現那條蛇,他搭拉著腦袋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好象再也站不起來了。響尾蛇遊到阿偉身邊停了下來,衝著阿偉吐著紫黑色的信子,大家的心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在索諾拉大沙漠,大毒蜥蜴,毒蠍子,響尾蛇和毒仙人掌都有毒,人被咬或誤食了以後並不會死,但那毒素會毒害人的神經係統。由於沙漠缺水,人體不能得到大量的水去稀釋並排出毒素,相反,卻因為高溫和強烈的陽光,使人體內的水份不斷減少,最終毒素會使人麻木,嘔吐,休克,不能行走,從而被太陽活活曬死。大概是因為阿偉沒動,那蛇停了一下,繼續往前遊,誰都不敢動,就怕一動引來蛇,還好,那響尾蛇“嗡嗡嘎嘎”地響著遊走了。大家都鬆了口氣,但誰也不敢再在這休息了,沙漠裏,比美國邊境巡邏隊更讓偷渡者們害怕的,就是這響尾蛇,毒蠍子和大毒蜥蜴了。文俊和阿偉都走不動了,他們不停地舉起水壺,水壺早就沒水了,可他們還是不停地舉起早就空了的水壺,往嘴裏倒,一邊倒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前走。終於,阿偉和文俊坐到地上不走了。文峰的嘴也幹的暴裂了,嗓子也烤焦了,但他知道,前麵的路還很長,還不知道要走多長時間,他們兩個已經沒有水了,現在就隻有他的包裏還有半壺水,這半壺水是要用來救命的,他不能喝。可看著坐在地上的文俊和阿偉,他猶豫了,就那麼一點點水,可以省一點給文俊喝,再給阿偉就不夠了。看看他們兩個手上的空水壺,文峰猶豫了好一會,從他們手裏拿過空水壺,走到旁邊,從自己身上取下水壺,往兩個空水壺裏倒了點水。水,清亮清亮的水,在太陽的照射下泛著生命一般的光輝。幹渴,身體內的幹渴變成了火,在文峰身體內燃燒著,從他身上每一個毛孔裏噴出來,他恨不能將這半壺水全部倒進嘴裏,但是他極力克製自己,他往水壺蓋子裏倒了一點水抿了一口,再倒一點,再抿一口,再倒一點,不行,不能再倒了,他迅速地將水壺蓋子擰緊,放進背包裏背好。他走到文俊和阿偉身邊,對他們搖了搖水壺,看到水,兩個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他們一把搶過水壺,一仰脖子,將水倒進了嘴裏,就象是一棵快要被曬幹的秧苗遇到水一樣,喝了水的文俊和阿偉又活了過來,他們掙紮著站起來。把水遞給文俊和阿偉後,文峰立刻轉過身去趕路,他知道,現在文俊和阿偉都知道自己還有水,他要走在他們前麵,讓他們為了水追著自己走,要不然,他們兩個還會拖拖拉拉走不動,他要引著他倆往前趕,文峰強忍著渴,一邊走一邊掏出阿倩的照片,一股清泉從文峰的心頭流過,他感到體內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這力量戰勝了幹渴,戰勝了疲憊,戰勝了一切,使他鼓起勇氣向前。就在文峰他們喝水的時候,大隊人馬已經走出去老遠了。
太陽毒辣辣地在天上掛著,一動不動地烤著大地,地麵的溫度足有攝氏五十多度。
文俊搖搖晃晃地走著,走著走著,他看到前麵出現了一座城,那城在海麵上,無比的漂亮,那海麵水波粼粼,霧氣騰騰,這座城他很熟悉,是廈門的鼓浪嶼,叢叢綠樹中,是隱隱綽綽的紅色,白色,淡黃色的小房子,那塊象翡翠一樣碧綠的小島,鑲嵌在蔚藍色的大海中,大海,煙波浩渺,一望無際,全是水,全是水。文俊搖搖晃晃地看著前麵,他臉上出現了一種異樣的光彩,他手指著前方,看著文峰,文峰看出了文俊的異樣,可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嘴巴已經幹得冒煙了,要說的話,嘴裏就隻能冒出火來了。他順著文俊指的方向看過去,什麼也沒有。
走在前麵的隊伍停下了,站在那兒,不知在幹什麼,文峰想快點趕上去,可趕不上,沒有腿了,腿在哪兒?不知道,身子似乎在向前飄著,輕輕地飄著,很慢很慢。阿偉又舉起了他的那個空水壺,仰著脖子,那水壺底對著太陽,發出剌眼的光,他使命地晃著,晃著,然後又認真地將那空水壺的蓋子蓋上,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文俊一邊恍恍惚惚地走著,一邊指著前方。文峰停了下來,看著神情恍惚的文俊,文峰從包裏拿出一個礦泉水瓶子,裏麵有大約50CC的水,他拿著那隻礦泉水瓶子抿了一小口水,再抿一小口水,他還想再抿一口,可他看了看水壺,裏麵隻有大約40CC的水了,他拚命地忍著不再喝,他掏出阿倩的照片看了又看,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裏。文峰把礦泉水瓶子遞給文俊,文俊臉上那怪異的神色更利害了,當他看到水時,那眼睛“倏”地一下子亮了,他一把搶過水壺,擰開蓋子就往嘴裏倒,一眨眼,那水就被他全部倒進嘴裏了,不夠,遠遠不夠,他貪婪地看著文峰,急促地喘著氣,文峰搖搖頭,文俊急了,他開始搖文峰的手,文峰將手抽出來,對他搖搖頭,文俊不讓,他再次抓起文峰的手,使勁地抓著文峰的手,文峰的目光變的嚴厲了,他看著文俊,文俊也看著他,那手就是不放,文峰使出最後的力氣將手從文俊的手中抽出來,他一步步向後退去,文俊站在那兒,不知道文峰要幹什麼,文峰退到離文俊幾米遠的地方,他轉過身去,又往礦泉水瓶裏倒了一點點水,這次隻倒了一點點水,不能多,水壺裏的水已經很少了,眼前還是一望無際的戈壁沙漠,黃沙連天。前方還有多少路,誰也不知道,太陽還象火球一樣燃燒著,這唯一的一點救命之水一定要省著喝。文俊接過水立刻將水倒進嘴裏,又立刻將空的礦泉水瓶子遞給文峰,他眼巴巴地看著文峰,他等著文峰再倒水給他喝,文峰接過空的礦泉水瓶子,轉身走了。走出一段路,文峰從背包裏拿出剩下的小半壺水,背對著文俊,小心翼翼地往那隻礦泉水瓶裏倒了約30CC水,然後擰緊水壺的蓋子,水壺裏現在還隻剩大約三百CC水了。他將水壺和礦泉水瓶子一起小心地放進背包,背到身上,繼續趕路,文峰知道,他再也不能將這僅剩的小半壺水拿出來了,從現在開始,隻能一點一點地往外倒水了,否則,文俊會和他搶的,這是救命的水,他要靠這點水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下去,他一定要和文俊,阿偉一起走出沙漠,等到阿倩,然後一起去紐約,去圓他們的美國夢。
文俊失望地看著背著水走遠的文峰,無奈地,搖搖晃晃地跟著文峰往前走。文峰其實非常想喝水,現在他比任何人都想喝水,都需要喝水,這一路走來,他是喝水最少的,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他隻要一喝水,文俊就會和他搶,那樣這唯一的一點救命水也許會一下子喝光,也許會在爭鬥中灑掉,不能,千萬不能,他一定要走出戈壁,在下一站等到阿倩,然後他們一起向紐約進發,去那兒實現他們的美國夢,文峰又從懷裏掏出阿倩的照片,她正對著他笑,那笑好甜好甜,一股清泉從心底流了出來,讓文峰感到了一種力量。他一定要堅持下去,為了他們的美國夢。為了他許給阿倩的美國夢,他要讓他的阿倩在美國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個教外國洋娃娃的幼兒園老師,成為三個孩子的母親,兩個女孩,一個男孩,他們有自己的房子,那種帶花園的大房子,對了,還要有遊泳池,一定要有遊泳池,滿滿一池的水,滿滿一池湛藍湛藍的水。他沒有幻覺,他沒有看見藍色的海,綠色的樹,漂亮的房子,他的美夢在心裏,那是他和阿倩一起描繪的美好人生,隻有在美國才能實現的美麗夢想。見文峰走了,文俊無奈地跟在後麵,那點救命水起作用了,文俊覺得自己又有點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