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暄同情地看著他的痛苦相,道:“其實如果不是你動作太慢老停留在一個地方的話,水蛭是不容易叮在你身上的。下次收割晚稻的時候田裏的水都會幹掉,你可以試試看把速度提高,那以後到了夏天,水蛭就不是問題了。”

“你是說我以後會有自己的地,然後自己種糧食收糧食吃嗎?”盛暑驚訝地道。

“怎麼?你不樂意?”

“不不不,”他連忙擺手,咧開了嘴,“我樂意極了!我有自己的地了,我有地了!”

看他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樣子,意暄為他高興成這樣下了注解——這恐怕是他失憶之後,第一次嚐到擁有恒產的感覺吧,不知為什麼,她心裏有些酸酸的。

“那接下來呢?接下來還有什麼?”他熱切地望著她,祈禱下一個驚喜的來臨。

“接下來?接下來說說你的日常起居。”還指望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拿嗎?

“好啊好啊,說吧說吧。”盛暑還是那麼興致勃勃。日常起居,好新鮮的感覺啊。

他專注凝望的眼神讓意暄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變得很偉大。她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說道:“屋子裏如果要添什麼東西,你得自己想辦法解決。”

“添東西?還要添什麼嗎?”一張床,一領草席,一把椅子,一個櫃子,都是從好心的村長家裏搬來的,難道還需要更多?

“現在這裏太空了,可以多放把椅子,或者弄幾條長凳,添一張桌子什麼的,以後有客人來也好坐,那樣看起來才會有家的樣子。”既然他昨晚把村裏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幾乎都結拜了一遍,估計以後這裏絕對不會冷清,唉,可憐“她的”一方淨土啊。

家?這個字在頃刻之間征服了他。“好的,我要我要!上哪兒拿?”

“上哪兒拿?”她怪叫道,“你以為這些家什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隨便去拿就可以了?當然是要自己做!”

“可是——”

“我知道你不會,記不記得你昨晚最後一次結拜時加入進來的二牛?他可是村裏第一把木工好手,你自己去取了木材請他來幫忙準成。”

他用力點頭,“好的,我知道了!還有嗎?”

“還有就是你的一天三餐,你會做飯嗎?”這好像是句廢話。

果然,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幹脆地說道:“不會。”

“那好,反正我這院落裏也就一個灶頭,以後咱們就索性一起吃飯好了。”

“可是我不會煮飯……”他低下頭愧疚地說。

“當然是我煮!”笨蛋!

“真的?你煮飯給我吃?”盛暑因為每天可以吃到白米飯的美好遠景感動得熱淚盈眶。

煮飯給他吃?怎麼聽起來很曖昧的樣子?“不是我特意煮給你吃,是順便懂嗎?順便!”

“好好好,順便順便。”盛暑頭如搗蒜,繼續熱淚盈眶。

意暄看他感激涕零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好吧,再加一點點同情,不過絕對不是憐惜哦。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不吃葷腥?”怕他不懂什麼叫葷腥,意暄特意解釋,“就是豬肉狗肉羊肉魚肉之類的。”

盛暑聽得又有些反胃。“我不吃這些。動物都很好相處的,為什麼要殺來吃?”

“吱吱。”

“哇哇。”

他剛說完,就聽銅板和鬆子在一旁大力聲援,茶杯拚了老命地點它那小小的頭顱,隻有土堆輕蔑地掃視它們一眼,不作表態。

“我就知道。”他在昨天的筵席上夾了很多葷菜,但都是隻吃了一口就扔在一旁,而蔬菜則是來者不拒。不過看樣子他並不知道自己昨天吃的就是葷菜,而隻是直覺地把嚐起來不對胃口的菜肴放棄了而已。為了不讓他說吐就吐弄得一地髒,末了指導清理穢物的擔子理所當然地落在她身上,意暄決定不把這事告訴他。

“那我以後就做素菜給你吃。”實在太好養了。

“謝謝。那它們呢?”他指指正在向意暄獻殷勤的四個夥伴,不忘為它們爭取福利。

“它們?”意暄睨了這些諂媚的家夥一眼,“它們吃東西可比你隨便多了,通通自己解決!”

鬆子等聽了,氣不打一處來,朝她做了個唾棄的姿勢,倨傲地離開了屋子。

哼,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們找大好人村長去!

意暄看它們氣鼓鼓的樣子,不禁失笑。

“它們聽得懂我們講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嗯,我也覺得很奇怪,大概動物比我們聰明得多吧,它們聽得懂我們說話,我們卻聽不懂它們的話。”

“你聽不懂它們說話嗎?”她以為他多少是有點兒懂的,否則又怎麼能贏得它們的追隨?

他淺笑著搖頭,“怎麼可能聽懂呢?我又不是神仙。”

意暄想起初見他時的猜測,心中好笑,然後又想起他的那件“心靜自然涼”的棉襖。“對了,你為什麼會在夏天穿一件棉襖?”

他坦然地說道:“因為我隻有這樣一件衣服,如果把棉絮給拆掉,冬天就不能穿了。”

“那你就不能把棉襖脫掉?”還跟她吹噓什麼心靜自然涼。

“其實,我是到了這裏才知道,原來熱的時候時可以光著身子的。”土堆烏鴉身上都是蓋著厚厚的毛的,少許見到的幾個路人也是在天沒那麼熱的時候,自然沒有人光背。

很好,她明白了,他是為了補償許久以來沒有能夠脫光衣服的遺憾而熱衷於打赤膊的。

“這樣吧,我幫你做幾身衣服,你好四季替換。”總不能讓他老拿別人的衣服穿吧。

這回盛暑比較搞得清楚狀況了,在猛說謝謝之前,他先謹慎地打聽,“那布在哪裏?”

她聳聳肩,“我自己織呀。”

“你自己織布?”

他崇拜的眼神讓意暄“飄”了好一會兒才下雲端。“你大驚小怪什麼呀?清涼村裏的女人都多少會一點兒,不過織出來的布可能沒你衣服的質地好。”他那件破棉襖雖然已經慘不忍睹,但質地之佳,卻仍顯而易見。

“沒關係沒關係。”隻要有衣服穿就行了,“夏姑娘,你對我真好。”他激動地握住意暄的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意暄連忙把自己的手從他的魔掌中解救出來,這人手勁大得厲害,昨天她親眼看見過年的手背被捏得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前車之鑒當為後世之師,何況她的筋骨肯定和過年的沒法比。

“我對你好,是有目的的。”她正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