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1 / 3)

“訂……訂婚?”

書房內,於誌成望著麵前瞬時蒼白的小臉,緩緩點了點頭。

“我……我……”於藍張著嘴,腦際全然空白!

蘇玉群連忙上前擁著呆若木雞的於藍到沙發坐下,輕輕拍著她後背,“女孩兒總要嫁人的,爸媽都是為你好,應龍人很不錯啊,而且你們就早就認識了是不是?”

於藍抽了一口氣,還是說不出話來,眼眶早已應景般脹得通紅。於誌成隻當是女兒畏怯,便使個眼色給老婆。

蘇玉群會意,又摟著女兒親昵說:“你不知道哪,應龍長得一表人才,人又能幹,才這麼個年紀,半山豪宅也有兩層,另外的家產就不知有多少了,最重要他又這麼喜歡你。”更更重要的是,他是於家的財神爺!

“可是……可是……我我不想這麼早就……”於藍幾乎要哭了。

“傻孩子,你十五歲那年他就注意你了——”蘇玉群揚起臉感歎:“哎,這多浪漫啊女兒,有一個男人等著你長大,然後再娶你回家寵一輩子,這種幸運多少女孩子想都想不來呢。想當日我和你爸爸也是很艱難才走都一塊兒哦,所以直到現在他都珍惜我,對我好。”她一歪頭,向正在仔細聽著她們說話,但又扮作看報紙的丈夫甜甜一笑。

“十五歲?”於藍呆了眼。

“就是,現在這種世道癡情男是稀有品種呢,女人家遇見好男人要懂得及時抓緊,等到知道珍惜的時候,或許又碰不著這麼好了。”

於藍心亂如麻,待要鼓起勇氣力爭民主之時,卻見爸爸擺了兩下手依舊低下頭看報紙,便知道那就是“你什麼也不必說了,我早決定了”的終極判詞。

顫抖著腳步走回自己房間,小心關上門,把臉埋在枕間壓著聲音痛哭。半晌,她轉過臉輕抽著氣,摟著皮皮熊躺在床上發呆,腦海中,嚐試思索著關於許應龍的一切……想了半天,隻記得他有張白淨得有點過分的皮膚,老是對她笑成一堆的臉孔,膩得像奶油一樣的聲音,造作得要命的風度……

她對他不熟悉,更毫無好感,怎麼能生活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轟!想到這裏,於藍不禁抱頭呻吟,實在難以想象、實在無法接受。

第二天晚上,於藍又被叫至父母房中,麵對另一輪疲勞轟炸。

“做父母的怎麼會不了解自己女兒的性格?你說說看,人家應龍前陣子天天接載你放學是為什麼?就是渴望能和你正常交往啊,但你有給過人家機會嗎?不止是說應龍,就算是任何一個男人約會你,你也一樣會用這種逃避的態度!我說得對不對?”於誌成盯著畏縮的女兒,更是一針見血。

於藍坐在沙發垂著頭一言不發,心中雖不情不願,無奈天生嘴笨,明明拚湊了一個晚上的理直氣壯,來至嘴邊就化成一團慌亂了。

蘇玉群有些不忍,便緊挨著女兒坐下,拉過她的手輕輕揉撚著,“我們這麼疼你,絕不會害你的。應龍又有才幹又癡心的,而且對爸爸的事業很有幫助,乖女兒,你就答應婚事吧……”

“玉群你別再勸了!”於誌成打斷妻子的話,別過頭盯著女兒,語中帶氣地說:“也不想想我們疼了你這麼多年,隻是要求你這一次也不應允?沒有他我們家這幾年會過得這麼好?為這點就應該報恩了,更何況將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借助應龍!”

於藍緊抿小嘴,眼眶熱得難受,略一動,蓄了半天的淚就大滴滾了下來。

蘇玉群連忙起身往梳妝台拿紙巾,轉過背時狠狠白了丈夫一眼,然後一邊替女兒抹眼淚一邊低聲說:“這幾年爸爸公司的生意不怎麼樣了,全靠應龍幫他炒股票我們生活才會無憂,寶寶,你就答應爸爸吧,媽媽也求你了。”

於藍心裏明白,這不是他們疼不疼愛她的問題,而是他們的本性的問題。她敢肯定,即使自己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處於這種情形下,同樣會被安排嫁給許應龍的。

許應龍不是不好,也不是不優秀,隻是,每次麵對他時,她都會條件反射般地想避開。這已經不是能否去喜歡的問題,而是一種提不起要去喜歡的心理。即使在行為上勉強認同,內心始終背道而馳,一如她永遠不可能以最開懷的姿態立於人前,因為這是她的本質,她的秉性。

隻是,這婚事關乎父親的事業、於家的將來,叫她如何能夠忘記十年的養育恩情?對她患病時的細心照顧?對她起居飲食的一絲不苟?

哭了一夜,於藍終於決定:讓父親繼續得到許應龍的幫助吧,隻要他們開心,她就安心了。

一大早,於藍還沒有梳洗就往父母房間走去——反正隻是點一下頭而已。

垂著小臉,趿著毛毛拖鞋挪動在走道上。拐彎時,冷不防地撞在一堵硬牆上,牆是深綠色的,似乎還發出陣陣溫熱。她有點遲鈍地呆了呆,後退一步,抬起紅腫發亮的眼睛一看,是阿諾。

“噢,早晨……對,對不起……”聲音略帶沙啞,韋諾盯著她沒有說話。於藍垂了半天的頭,感覺他沒興趣要回應她一聲“早晨”了,便繼續垂頭往前走。

“用冰敷一敷眼吧,消腫的。”背後突然傳來他低沉的聲調。於藍一愣,回頭時,他已走遠了。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向她表示關心——奇怪哦,聽著很陌生,卻帶有一絲的……溫暖?立站在父母房門前,於藍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突然覺得心情沒那麼糟了。

爸爸一臉的喜悅和媽媽突然撲過來的擁抱讓她原本憂愁的心更放下了些。畢竟,他們一直都疼愛她的,為疼她的人而付出,有何不可?

晚餐極為豐富。於誌成眉飛色舞,蘇玉群嬌笑連連,於藍強顏歡笑,娟姨一臉擔憂。

看著麵前各懷鬼胎的於家人,韋諾臉上不動聲色,心底陰鷙冷笑——果然是狐狸本性,依然樂得坐享不勞而獲的美夢!既然上天讓我撞個正著,你的大限將至了。

深夜十二點,於藍盤腿坐在床上發呆。一絲夜風滑進,米色碎花窗簾輕拂。窗外漆黑一團,隱匿著天地間詭異的變動,半月沾著縷縷浮雲,風過,一拉一扯,百般戲弄,仿佛隻是不想看見慘白清寒的臉,在半空日複一日的枯燥。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低低的怪聲,仿佛像是有東西劃過她的門。想起家人都在,於藍壓下驚慌,繼續哀愁冥思。門外怪聲持續響起,於藍神經漸漸繃緊,猶豫片刻,光著腳輕輕躡至門後小聲地問:“誰——”

沒人應?猶豫半晌,為求證實,她悄悄開了門縫,伸出一張小臉……幾乎在同一時間,門一下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閃了進來——背後的手隨即把門定住,再輕輕關上!

於藍嚇得尖叫,然而聲音尚未響起,嘴已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掩住。

“別吵,是我!”低沉的語調?她睜大眼睛一看,是阿諾!

見她略略鎮定,韋諾才鬆了手,自顧自按亮書桌上的蘋果型座燈。橙色的燈光下,那張並不英俊,卻線條冷硬的臉容清晰顯現,幽深的眸子正緊緊盯著她,閃動著一絲她看不懂的詭秘。

於藍緊張莫名,“你你……為什麼進,進我房間……”話未說完,突然記起自己隻穿著吊帶背心和短褲,睡袍遠遠搭在床邊,立即滿臉通紅,飛似的滾了過去,拿過睡袍將自己包個嚴實。

韋諾無視眼前雪白晃動的大腿,眼睛依舊幽沉詭異,數秒內便完全打量了充滿紫色係列香閨。目光略一停留,便選定在梳妝台旁邊的一張小沙發,大步過去坐下。

於藍小手緊擰,差不多站至露台的門邊,顫聲說:“你究竟有什麼事……”

“你怕?”

“現在……是深夜……”

“我今天一直想著於家即將來臨的喜事,居然興奮得睡不著覺,想找人聊天聊天。”他盯了她一眼,突然嗤笑,“也是的,因為於小姐釣得金龜婿,於誌成今後自然財源滾滾了,高興是對的。聽說你那未來老公明天約你四處遊玩呢,所以你也興奮得睡不著?”

又是這種口吻了!每每先冷盯住人家,再來一輪冷嘲熱諷,然後嘴角微揚眼神複雜,整一個奸佞之徒的嘴臉。

“我,我的事與你無關……”

“即使嫁個你並不愛的丈夫?”

“你你……”分明是來湊趣兒的!於藍覺得小臉發熱,想要罵他幾句,又不知要怎麼罵才不至沒有火氣。

“別擺出一副受我欺負的模樣,說不定我是來搭救你呢!”他坐在沙發上,眼角一掃,順手拿了桌上的一隻水晶球在手中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