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他冷冷道。
於藍小臉一垂,不再說話了。
在韋諾的指示下,她寫了兩封信。一封給父母,說不滿意婚姻故離家出走。另一封給許應龍,明確自己絕不會愛上他,更不會答應他的求婚!
“該起程了,小女孩,我的耐性一向不好。”韋諾瞄了一眼床上的小鍾,撩起窗簾察看漆黑的周圍。
“你要帶我去哪兒……”於藍束了件長風衣,擰著裝了各種證件的小手袋,百般不安。
“反正不會害你的……”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閃出房門……
順利出了於家,一路疾走。路邊的魚尾葵和洋紫荊樹發出“沙沙”的聲響。韋諾大踏步走著,於藍跑跑停停地緊跟在後麵……路邊斜坡上半人高的雜草叢黑漆一片,風過,躁動起伏,發出“噓噓”的怪叫聲。慌張著回頭一望,身後的半山區住宅在夜空下恍恍惚惚,相互粘成一片奇形怪狀的影象。
三十分鍾後,於藍站在離家一裏遠的海域碼頭。
一身便服,孑然離開居住了十年的家——即使在睡夢中,也從沒想過離家出走。而此刻……抬眼四顧,周圍依然漆黑,果然在夢中嗎?
趾頭被露水濡濕,傳來絲絲涼意——她愴然望向前方高大的背影,幻覺一下全被擊碎……一切都是真實的,她正一步一步地邁進全然陌生的、有可能讓她無所適從的世界。
一隻漂亮的小遊艇緩緩駛至,雪白的身軀在黑夜中顯得分外神秘詭異。
韋諾跨上搭板後,返身向她伸出手——於藍猶豫著,冰冷的小手快要觸及溫暖粗糙的皮膚時,雙腳突然再度發軟,無可抑壓的愴惶刹時直湧心頭……眼淚頓時洶湧而出……
“你你……真的不會害我……我嗎?”
韋諾漠然盯著她,不語,手仍然向前伸著。
“你……會害我嗎?”於藍不死心地再問。
半晌,他說:“不會……”
仿佛真的相信了他的承諾,於藍突然鬆了一口氣,把一隻小手遞進他的掌心。
船艙不算寬敞。清一色的柚木鋪設,幾個圓圓的軟皮摟枕滾在地下,兩三件男用襯衫隨便搭在沙發背上。茶幾上橫豎著幾個空的啤酒罐。縈繞空間的是淡淡的男性陽剛氣息,以致於藍步入時,竟覺有點臉熱心跳。
“美麗的小姐,很高興認識你。”一個極好聽的男音突然響起,於藍一慌,無意識地就往韋諾身後縮去,一雙眼睛瞄向那位步入船艙、滿臉堆滿笑意的英俊男子。
韋諾神色漠然,無視於藍下意識的依賴,“他叫劉銳,是負責開船的船夫。”
“哦……你好……”深更半夜和兩個男人在一起,她更加局促不安了。
“好了,你快上岸把事件弄妥吧,明天下午兩點我在西南海域頭等你。”劉銳一邊對韋諾說著,一邊用眨也不舍得眨一下的目光欣賞著眼前的害羞天使,那姿態十足一個能同時間進行思考、討論兼評估的智力型男人。
韋諾點頭,轉身大步走出船艙,登上搭板,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於藍慌張起來,轉身就要跟上去……
“放心吧,他會再來的,現在必須去於家露一露麵,你父母才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劉銳倚在艙門,雙手抱胸閑閑說著,仍然不眨眼地盯著她的臉,“於小姐請坐,喝杯熱鮮奶?”
“謝謝……”
“我就是覺得,你適合喝鮮奶,嗬嗬——”劉銳笑著走開。
“呃?”於藍不明所以,呆站了一會,便在離劉銳剛才站立的位置最遠的沙發坐了下來。
半晌,一杯溫熱的鮮奶遞至她麵前,看著她緊張畏縮的模樣,劉銳又笑,“放心吧,沒加料的,我和韋諾都是正人君子。”
“噢……”於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接了過來。見劉銳又再不眨眼的盯自己,隻得訕訕說:“我……的臉有問題嗎?”
“哈哈,沒——”
“哦……”
“我好奇而已,覺得你像那類不食人間煙火的可愛天使。”麵對這麼清純的女孩,韋諾那小子是如何想的?劉銳牽嘴一笑,突然非常想知道。
於藍不知要怎麼回答,隻得笑了笑,雙手捧著牛奶輕輕啜著。
船緩慢行駛。於藍被劉銳領至一間舒適的小房子裏,內中有女性衣服和用品,甚至連衛生巾都有。像韋諾和劉銳那種大男人會去購置這種東西?於藍覺得好怪,嘴角淺淺笑了。
床似乎很舒適,於藍挨著床頭,卻又不敢完全躺下。待要快睡著時又惶然驚醒,然後彈起身子檢查門是否鎖了,發現真的鎖了,才安然半挨著床睡了。
一覺醒來時,於藍發了一會呆,突然發覺自己除了一件長風衣外隻穿著背心短褲,便在小衣櫃選了一件格子長袖恤衫,一條牛仔褲,偏又沒運動鞋配搭著,隻得依舊穿了自己的涼鞋邁了出去。
她登上甲板,發現韋諾已經回來了,正坐在甲板上抽煙。劉銳手中拿著啤酒,兩人不知在聊些什麼,便立即局促地站住,“早晨……”
劉銳回頭,看見她一身包得嚴嚴密密的,不由笑出聲來,“藍藍小姐,現在好像是七月天喲。”
旁邊韋諾斜睨了她一眼,沒作聲。
“我我……”她偷眼瞧了瞧韋諾,“要不要我……幫忙弄午餐?”
“歡迎之極!請移駕廚房吧,美麗的小姐,推開船艙旁邊的小門就是了。”劉銳立即笑眯了眼。雪櫃擠滿各種各樣的新鮮食物。於藍知道韋諾愛吃肉,便立即挽起衣袖投入工作,先動手燜了一鍋蒜香鴨肉,再弄了三個蔥汁鱈魚排,上麵鋪上好看的菀茜,逐一端到小餐桌上。
似乎嗅到香味了,劉銳和韋諾一先一後走進船艙。
“嘩,你現在不像天使了,反而像最棒最棒的模範小妻子——唔——好味——”劉銳話未說完,衝到桌邊抓了一塊鴨肉便塞進嘴裏。
“要先……洗手啊!”她皺眉叫起來。
兩個大男人立即齊齊望著她!特別是劉銳,竟然一臉無法置信的神色。韋諾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坐下來張嘴就吃。於藍訕訕的,便坐在離他們最遠的位子上慢慢吃了起來。
飯後,劉銳鑽進駕駛室不知在調弄些什麼。於藍洗好碗筷後,跨上通往甲板的小梯,先露出半個頭向上瞄了瞄,見韋諾屈腿坐在甲板上,左手支著身軀,右手夾著香煙的斜搭膝蓋。眼睛半眯著,望向遠處起伏的山巒,海風吹拂著他的黑發,幾絡發絲半垂在額前,越顯得他的臉目模糊冷毅。
順著他的視線抬眼遠眺,幾座低矮的山影佇立遠處,數隻低飛的海鳥拍打著有力的翅膀,在湛藍的水麵輕旋低觸。看來這船並不是要駛往一望無際的外海,他們究竟要載她到哪裏去?
猶豫片刻,她輕輕踏上甲板。
與他相識差不多一個月了,並沒有聊過多少話。她不了解他,同樣也未真正的討厭過他,卻經常會為了他時而冷硬時而譏諷的口吻而無所適從,即使這些難堪對她而言並不陌生。
為什麼要跟他走呢,到現在,於藍仍然為自己下了如此倉促的決定而迷惘。
她一直記得,他那天在走廊上曾對她說——用冰敷一敷眼睛容易消腫。以他這種冷硬的性格,並不會輕易對人表露關心,而那句話,似乎就令她刹那認為,他會是一個好人,也不會害她的。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海風輕拂下,她的語氣流露出連自己也驚訝的安然。
“等許應龍做出放棄你的舉動的時候。”他沒回頭。
“我要怎麼才知道他……放棄了我?”
“他結婚的時候。”
“噢……”於藍垂下小臉,突然又抬起頭,“如……如果他一輩子不結婚呢?”
“那就等你結婚的時候……”雖然膽小怕事,倒不是個傻瓜。
“啊……我我……結婚?”他不會熱心至帶她去相親吧。
他慢慢扭過頭,眯起眼睛盯著她,“我會替你安排的,怎麼說也好,你是我妹妹呢,對不對?”
“以後……遇有我……不喜歡的事情,我……可不可以sayno?”
韋諾別過頭,沒有讓於藍看見他布滿臉容的陰鷙,“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