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2 / 3)

他瞅著她手中逐漸成型的紙鶴,輕說:“我知道你也喜歡自由的,因為你折的是會飛的鶴。”

韋諾輕手輕腳地把紙鶴趕在一塊兒,堆成一座小山丘……突然心念一轉,起身出去找了一大串彩繩回來,然後套上小扣針,穿過紙鶴背部,把它們一隻一隻相連起來。

“喂,我把它們穿起來,掛到園子的竹林裏好不好……不用問了不用問了。”他甩了甩左手,“就這主意吧,竹和鶴都是清高靈秀的東西,想必你也是喜歡的。”

“對了,你真要好好教阿芬怎麼插花,她怎麼插也不入眼,活該她減肥失敗。”

一會後,他又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哎,我就知道是白問,你這性兒,用一句話形容最貼切——打落牙齒和血吞!”難得讓他盡情發揮,“還有——你可別輕易就擺出那副……那副騙死人不償命的害羞模樣,分分鍾成了俘虜男人的致命武器……要不認?駁回上訴,那許應龍就是典型犧牲品。”

“當然啦,我是例外的——早在於家時,你深更半夜也敢直撲過來摟定我——早知那晚,我就……”他瞅了於藍一眼,見她毫無反應的,便又慢條斯理的胡說一通,“就吃幹抹淨好了……然後帶回家,再慢慢吃一輩子……”

天花亂墜之間,手中已穿好大串的紙鶴,還特意把不同的顏色相間開來。

“漂亮嗎?紙鶴公主。”他湊近她的臉,靜靜望著她那雙凝視手中折疊動作的瞳孔,“我把它們全部吊在這屋子裏,好不好?”語氣中一但退去戲謔的味道,便剩下純粹的深情。此刻,沒有人知道他極度渴望她能夠輕輕點一下頭,眼中的瞳孔有著他清晰的存在。

有時,他突然想,如果在她折疊的中途,他突然搶去她手中的半成品,她會不會看他一眼?想過許多次要這樣做,卻因為擔心會再度看見自她眼中流露的怯弱和恐懼而放棄。

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內心的喜怒哀樂全牽係在她的手上。仿佛她隻是無意識地淺笑,已夠他心情好上一整天了。

“你用魔法控製我了,可惜你不會好好利用……小傻瓜,十足的小傻瓜。”韋諾凝望她好一會兒,才低低說道。

半晌,慢慢湊近她的臉頰輕輕啄了一下。她的睫毛輕輕一顫,瞬間回複原狀。韋諾沒有放過她這個表情,微笑逐漸加深,轉頭看看了窗外,此刻正陽光燦爛,如果……

他帶點強行性地觸碰於藍的手,她條件反射地往裏縮,目光沒有望向他。韋諾歇了歇,出奇不意地抓緊她的小手——溫暖的,沒有顫抖。她不怕他,她該死的不再怕他了,這也意味著,她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

拖著時不時眨眼、沒有將視線停留在任何物體上的於藍步下樓梯,慢慢往園子走去。韋諾覺得十分快樂,然而又有些奇怪,畢竟這麼容易滿足不像他的性格。

這種死沒骨氣的樣兒,要是讓他那幾個性格怪異的死黨知道,不知會有什麼反應呢。

劉銳大概會怪叫一聲:“找到你的死穴了!”再蹦起來開始思考如何牽製於藍,再由於藍牽製他。

陳劍會更加冷酷無情,嘴角生硬抿緊,“小心將來她會拿著刀子捅向你的心髒!”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方強會木著口臉邊敲計算機邊說:“韋諾你究竟在進行第幾步的計劃?”十足一個沒有感情的機械人。

深秋了,遠處池邊的竹葉子好像有點發黃。池裏敗荷一片,零落蕭條。於藍垂著小臉,毫無異議地任他拖行,微微落後半步之距。

秋風拂至,小手一陣哆嗦。韋諾立即警覺轉身,為她披上自己的薄毛呢外套,再緩緩把過長的衣袖往上繞了兩圈。右手順勢往上移,由上而下地撫著她的長發,低低說:“記住,你穿了我的衣服,就有了我的味道。”

拖著她往不遠處的花房走去。

誌叔正拎著小水桶在花房施肥料水。旁邊層層的架子上,開得最為雀躍的便是金絲菊和瓜葉菊,可惜韋家好像並不喜歡菊花類。左邊架子全是蘭花品種,清一色的深綠瓷盆,底座下一小麵牌子標著名稱。品種略為大眾化些,沒有蘇玉群那般標新立異。

韋諾蹲在一盤茉莉花旁邊,抬頭望向一臉茫然的於藍,“這種花不漂亮,卻很清香,每每花期時邁進來,無需知它立身那裏,立即就讓人記得它了,相比起嬌豔的花朵,它自有獨特之處。”

他按著膝蓋站起來,拍了拍手,輕點了點她的小鼻頭,“你現在這樣子好乖,但乖得太不可愛了。”

直至步出花房,韋諾又突然說:“那一晚,你跟著我離開於家,你小跑著,又不敢叫我,就在夜色中追在我後麵。你好像並不太擔心等在自己前麵的是些什麼……或者,你覺得那樣做是對的就不再瞻前顧後了,我一直以為你怯弱,其實你很樂觀的、很堅強……”

旁邊的人兒突然輕輕抖了一下,頓足不前。

他的目光如同炯炯的火焰,緩緩握住她的手,“走出來吧,寶貝,無論以前有過什麼,隻要你想,就能把它忘記……”

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雙手一攬,把她擁入懷中。她有點僵硬,眼神閃現驚慌。韋諾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角,扶著她慢慢踱回房裏。心中,卻因為她剛才的反應,變得異常愉悅……

一連幾天,隻要韋諾有空便會牽著於藍到園子。讓她坐在池邊的大岩石上折紙鶴。然後在旁談天說地,口若懸河,大手也不忘用彩線吊穿著紙鶴。有一次,他突然靈感乍現,便衝進書房繼續昨晚尚未完成的程式,並不時透過玻璃窗瞄一眼池邊專心致誌的小女人。

一陣輕風吹過,拂落了於藍旁邊的一疊彩紙,有幾張飄在池水裏,晃晃蕩蕩地向殘荷根靠去。她抬頭,微張開小嘴,起身走向隻有矮小圍欄的水池邊,彎身向彩紙抓去!

彩紙越飄越遠,她的腰身也越彎越下,直把站在二樓的韋諾嚇得渾身冷汗!

以最快速度衝下樓梯,狂奔到池塘之際。於藍早已輕輕巧巧地坐回原處,而池麵上確實還浮遊著幾張彩紙。

嗯,果然還沒變成笨豬頭。韋諾略略放心,但心頭還是緊緊的,總覺得還會發生些什麼似的。之後,韋諾便吩咐阿芬,無論於藍去哪兒都得寸步不離。

這日,韋諾回公司處理業務。車子駛進中環之時,劉銳來電說十多天不見了方強,大概躲在家裏種植黴菌。韋諾懶得廢話,立即撥了方強手機。居然關機?外麵陽光明媚,黃金時間,他關什麼機?隻得又再聯絡劉絡,兩人便一同到方強的公寓踩場。卻奇異發現,冷漠男方強居然墮入情網而不自知,以自虐方式蓬頭垢麵躲在家裏十多天。韋諾把方強抓到陽台,一邊讓他曬著太陽一邊訓話。劉銳則在旁煽風點火,兩人一唱一和,招招正中冷漠男的死穴,最後要他囁嚅地保證以後一切如常。

韋諾自個兒一邊驅車,一邊想著方強的異樣反應,心中百樣滋味。大學三年時自己也談過一次戀愛,純純的浪漫感覺,後來因為女孩全家移民瑞典,二人也就不了了之。當時著實傷心了好一陣子。後來因為記掛著如何複仇與建業,一忙幾年,對於愛情,竟然陌生得可以。

想到這裏,腦海突然浮現那張怯弱嬌美的小臉。這段時間,他經常在於藍麵前自顧自地說話,發覺她有時會把目光定在手上的彩紙,卻沒有折疊的動作。似乎開始覺得困惑,不由自主地搜尋記憶,調整思緒。那一臉的專注看得他有些心痛,卻甜蜜。

嘴角微微揚起,輕輕哼上一首《深海》。

寂寞的世界我從不依賴

漫天塵埃對感情構成阻礙

愛潛入一片藍藍深海在心深處搖擺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開

就和我一樣暗潮澎湃

食指輕輕敲打著方向盤的邊緣,車子駛入通往新界的高速公路。行至半路,便想著出門大半天了,得打電話回家問一問於藍的情況,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沒電。

就在他駛進韋家大門之際,竟然看見誌叔、陳叔和張伯慌慌張張地拚命搬抬著軟墊鋪滿院側門處的草地,不時站在草地上仰著頭揮手大叫。韋諾一抬頭,赫然看見三樓欄杆上坐著一抹粉白色的身影!是於藍!韋諾嚇得臉如土色,全身血液幾至凝固!

她臉朝外,一雙小腳前前後後地搖擺在外麵。時不時還左右交蹺著,做出閑適愜意的動作!

韋諾瘋了似的直衝上三樓——偌大的陽台上站著被嚇得全身乏力的梅嬸和滿臉淚痕的阿芬,兩人猛吞著口水,也不敢勸得太大聲,隻怕她一個大動作,整個兒掉下樓去。直到見了韋諾,兩人立即指著於藍猛抽氣掉淚,連話也說不出來。

韋諾一邊命令自己在最快速度裏冷靜下來,一邊慢慢地移近於藍的背影,眼眸沉著犀利,柔聲低喃:“藍藍?天快黑了……起風了,一會就看不見那些漂亮的紙鶴了,我們……回房再折?”

於藍全神貫注地折著紙鶴,嘴角淺淺地微笑。雙腳不時搖晃著,隻差沒唱著歌兒打著拍子。

天色暗淡下來,風過,便多了些刺肉的寒意。在韋諾即將靠近於藍之時,輕風撩起於藍膝上的彩紙片,彩紙倏然飄散,頓時漫天紛揚的彩絮,上上下下的抖動著往側邊移去……於藍睜大眼睛,用遲緩的動作要捉住跳動在眼前的那一張。紙片並不聽話,依然向著西北方向浮移。於藍向側邊傾身亂抓,嘴裏發出慌亂的低叫,“紙,紙……”

韋諾嚇得肝膽俱裂,健實的雙手伸前一摟……於藍驚呼一聲,已安然落入韋諾懷中。而那些該死的紙片,竟然轉移了方向,朝欄杆外悠悠移去!天啊,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她真的以為那些該死的紙鶴會飛來救她一命?

他呻吟一聲,緊摟著於藍癱坐在偌大的水藍磚陽台上——大手兀自顫抖。望了懷中的於藍,韋諾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想狠揍她一頓!但又不敢太露凶相,隻得用帶著哭音的嗓音說:“坐得這麼高,還笑得出來,你究竟知不知道……這樣摔下去……會死人!小東西,你實在太太過……折磨我了……”這果然是對我最大的報複。這話他死忍著沒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