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曼青和雪莉強拉著劉銳到園子裏摘人參果,理由是他個兒高。劉銳笑哈哈的,說既然天賦極佳,自然得為女士服務服務。
果樹剛好種在池邊。三個人把竹籃你丟給我我扔給你的,嘻嘻哈哈地打鬧著前來。
於藍覺得有點吵,抬起小臉,卻見三人同時住嘴,齊齊向她行注目禮,小臉立即一垂,心裏很不自在起來。
“藍藍好,你今天好漂亮!阿芬,你也不錯——”劉銳把手圍成喇叭狀地喊過來,笑容極為燦爛。“好,你們好,歡迎到來。”阿芬立刻樂得什麼似的。
“那個嬌小的叫雪莉,是劉銳的秘書。那個高挑的叫曼青,是韋生的秘書。她以前來過的,如果你仔細想想應該認得。她們都長得好漂亮喔,又滿肚子知識……”阿芬湊在於藍耳邊解釋,兼附上一絲感歎。
三人摘了十來個人參果後,曼青拉著劉銳拐過那邊牆角摘香蕉。雪莉還蹲在人參果樹下摘小野花,然後放在鼻子上起勁嗅著。
阿芬想笑——她大概不知道,誌叔經常會澆些自個兒的天然肥料,這些果子樹才能有此般收成呢。
他們的笑聲總是溜進耳膜,於藍偷偷瞄了瞄她們燦爛的笑臉,突然覺得有些無措,便又望著池水發呆。
臥室在走廊頭,書房在走廊末。於藍半開著門,看見梅嬸來來去去添了好多次茶點——他們呆在書房一整個下午了!她今天吃的藥都是阿芬提醒的。
好好,他不來更好,省得吵!用最緩慢的動作折了一隻紙鶴後,於藍停下手,一會後,又折了一隻,再一會後,一把推開彩紙片,嘟著嘴呆坐起來。
晚餐時,韋諾輕輕推開半掩的門,發覺於藍停下最為勤勞的“工作”,滿臉困惑地盯著窗外。韋諾邁步上前,輕輕蹲在她身邊。半晌,於藍下意識回頭,略抿了抿小嘴。韋諾輕輕握著她的手,“和我們一起吃晚餐?”
於藍往後一縮——這樣的動作讓韋諾明白,她的病已經逐漸痊愈,現在的於藍,又回複她特有的狀態了。
“今天晚餐多了三個客人,劉銳你是認識的,另外兩個女孩子覺得你很漂亮可愛,說很想認識你。”他慢慢誘導,大手始終握著她的手。
於藍依然繃著肩頭,不語。
“她們不斷稱讚你,所以我忍不住應承了,如果你不願意,我隻好向她們道歉吧。”口吻略顯委屈,眼眸裏精光乍現。
眼皮終於動了一下,她抬起眼簾看了看他,內中清澈如泉,依然沒說話。韋諾微笑,握緊她的手便往外走去,故意不回頭看她,卻走得很慢。
晚餐是愉快的,雖然她不曾一語,卻點了五次頭。
“我可以叫你藍藍嗎?”曼青不愧是精明的事業型女性,知道老板竟然會愛上此類極度受保護動物,歎息之餘,臉上依然裝出滿臉善意。
韋諾把鮭魚排細心切成小塊小塊,再放到於藍麵前。她半垂眼簾,直至曼青含笑問話,方抬眼望著她淺淺一笑。隻是一眼,曼青立即明白,她該輸得心服口服。
舉止端莊優雅,看得出有良好的知識修養。眼內清澈如水,沒有任何的功利和心計。渾身上下幹淨靈秀,甚至與周遭格格不入。或者正是這份清靈,才會吸引韋諾極其眷戀的吧。仿佛,這個女人天生是為他而度身訂做的,而他,好像也是為了保護這一個女人而存在的。
女同事都稱呼“聯友”的四名老板為“聯友四星”。四人都是智商奇高的人中之傑,說到拚搏上進,所有員工都會豎起拇指。要說到對待女人,除了怪胎陳劍,其餘三人的床伴都如走馬燈般換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們愛恨交加,隻得為他們標上“老奸巨滑,生人勿近”的標簽,兼加相互傳誦,以奉勸各樣蜂擁而來的無知少女,其實心底,誰又不盼望自己是“三星”中某君的最後一個?
她瞄了韋諾一眼,見他正牽著嘴角,十分留意於藍的舉止神態。曼青再次無聲歎氣。
“藍藍,我也這樣叫你,聽劉銳說你很會做菜,他吃過你煮的鱈魚排,好一陣子都念念不忘呢。”雪莉似乎也是個很懂得周旋的人。
“哦……”於藍看了雪莉一眼,圓圓的臉,眼睛也是圓圓的,很陽光可愛的,立即就自卑起來了。這樣想著,情緒越加不安,更覺得渾身不自在,卻又不想躲開,好像十分想知道,韋諾麵對著曼青和雪莉兩個漂亮的女孩時,會說些什麼話?會做些什麼動作?是不是和她一起時一樣?
韋諾一眼過去,便知她那副小心肝在想些什麼。連忙伸出大手,在桌底下找尋兩隻緊緊相扣的小手——不見?他挑眉,手掌在她大腿上一撫,偷襲成功,且覓得目標!
她身子一顫,小臉緋紅。偷眼一瞧,卻見揩油之人臉上閑適自如,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卻不知韋諾心中喜不自勝,連忙蓋住她的小手,先是拍了拍,然後握緊。
“我說藍藍,你也真厲害,一個千金小姐居然也會弄這麼多家居活兒,上次在遊艇上,你居然還幫韋老大用針線釘紐扣兒!你,還有你……”他指了指曼青和雪莉,“會嗎?不過不用回答了,要是會了我才意外。藍藍,將來誰娶了你誰有福氣。”他“砰砰”地拍了兩下心口,“這話可是我劉銳說的。”那天韋諾的襯衣被甲板上的纜繩扯掉了兩顆扣子,於藍剛好到甲板叫他們回來吃飯,見他皺著眉在甲板上把衣服脫下來隨手扔在小沙發上。站在艙尾的於藍見了,便在洗過盤子後悄悄拿回小房間修補,卻四處找不到針線,便問劉銳要,劉銳見她拿著韋諾剛才脫的衣服,心中明了。
這事韋諾一直不知,直至那天於藍進醫院了,劉銳才趁機說了。
“真的?噢,怪不得老板現在老喜歡穿有好多扣子的衣服。”雪莉古怪的望了望韋諾的衣服,然後對著於藍擠眼睛笑。大家向韋諾一望,天啊,他今天居然穿了一件灰色小企領的襯衣,前襟有一排小扣子做裝飾的,劉銳細數了一下,居然有十多顆。
“嘿,這算什麼,上次藍藍說喜歡鶴,這家夥居然去動物園求人家收他當一個月的義工。”
雪莉睜大眼睛,無法置信地問劉銳,“真的嗎?那如果藍藍說喜歡南非的老虎呢?”
劉銳翻了翻白眼,“你這耳朵聽什麼的,人家隻喜歡鶴!”
“我是說如果——”
“這個如果是假的,笨蛋!”劉銳撇了撇嘴。
“你才是笨蛋,我的意思是,韋老大究竟會不會為了藍藍而身陷險境!”
“問題是,藍藍永遠都是那種隻喜歡鶴和花的純情小女生,如果她喜歡南非的老虎,就不是韋諾喜歡的於藍了,懂不懂?”
“噢……那,那男人究竟會不會為了哄心愛的女人而冒險?”
劉銳狠盯了雪莉一眼,“什麼心思啊你,有男人為了你去死你就很快樂了嗎?他會死耶,死了以後誰幫你買宵夜,誰在你喝醉後清潔吐得一床一地都是臭熏熏的汙物?”
轟!雪莉頓時臉紅。上次她父親生日回家吃飯,因為看不慣重男輕女的父母對惟一的弟弟過份寵溺,便衝突了幾句,父親竟然當著全家人的麵叫她立即滾蛋!雪莉心中苦悶,便在劉銳的酒吧喝醉了。然後扯著劉銳吐個不停,弄得臭氣熏天。
回到她家,劉銳態度惡劣地把她脫個精光的扔進浴池,然後一邊咒罵一邊替她清理沾染了不少嘔吐物的房間。當然了,雪莉是聽不到他怎麼罵人的,因為早趴在浴池邊睡得香香的了。
“當然笨,甚至笨得連心都掉了……我是說在場的某某和某某。”曼青聳肩,用餐巾拭了拭嘴,優雅地起身,離去。
劉銳當下沒了聲兒,低頭猛吃東西。雪莉也懂了,小臉立即火紅。她喝醉那晚,曼青剛巧打電話到她家中找她。是劉銳接的電話。曼青即時沒了聲——那時是深夜一點耶。
場麵還是爭吵不休之時,韋諾早已一手拿了兩個碟子,一手拖著於藍離開煩人的噪音。
回到臥室,把食物放在茶幾上。他拉著於藍盤腿坐在地下。手中不知怎麼地變出一支粗大的短燭。然後又自牆角邊拿了幾張小彩紙過來遞給於藍。
“小姐,能否為我折一隻小船?”他的臉湊近,語氣充滿溫柔誘惑。於藍心中一顫,小臉泛紅,便接過彩紙折了起來……好了,她抬起小臉,把小船遞給他……
啵,尚不知發生何事的於藍,嘴唇已被人偷印上一吻——
再遲鈍也知道該發生些什麼事了。幾秒之後,她由茫然無措至目瞪口呆,肩頭一緊,身體習慣性地就向後邊縮去……
韋諾的心一揪痛,口吻突然急躁,“不要怕我了,我絕不會再傷害你,無論你是不是於誌成的女兒……現在,如果有人問我的願望是什麼,我可以立即毫不猶豫地說,我要於藍快樂,我要於藍一輩子都快樂……藍藍……”說到最後,他放軟聲調,右手試探般撫向她的秀發。
“人生總是要麵臨決擇,一如你為了保護母親,不惜跟我離開。藍藍,你善良、堅強,甚至讓我自慚形穢……以後隻要你不喜歡的事,我絕不再做……隻求你別再怕我……”
想繼續向後縮的於藍,因為他的獨白突然滋生了一股小小的勇氣,忍著沒動。韋諾湊前身子,慢慢把她拉近自己,“別怕,藍藍,別再怕我……”
於藍腰杆一硬,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告,告媽媽?”
“你終於肯說話了!”他驚喜,不容她猶豫地擁進懷中,才沉穩回答:“對!”
懷中身子慢慢放鬆,半晌,輕輕道:“不……不會反悔?”
韋諾淡笑,“不會反悔!”
才一會,她又蠕動起來,“永……遠?”
韋諾覺得好笑,又有些悲哀,雙手更摟緊了她,“是的,永遠。”
於藍不語,靜靜地呆在以前無法親近的懷抱,腦子除了一點點的驚喜,還有一點點的陶然。他的味道真好聞……
“不過,我有條件……”驀地,懷中人兒身子一顫,隨即僵硬。
“我的條件是……”注意著於藍最細微的反應,隻覺十分可愛,嘴角牽起,赫然吐出以前打死也不肯對女人說的話,“讓我永遠疼愛你……”
晚上,劉銳三人離去,臨行時劉銳朝站在韋諾身後的於藍擠眼睛。於藍呆看著他不明所以,劉銳不怕死地擠上前,用右手擋在左嘴角,作悄聲狀卻大聲說:“我說藍藍,打蛇隨棍上這道理你懂吧?要是不懂,我就沒辦法了,先當你是懂的吧,那家夥——”他向旁邊漸露凶相的韋諾努嘴,“難得有好脾氣的時候,無論他有心無意地許下什麼承諾,你千萬得緊記著,這家夥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而且對承諾特沒記性……”
話還沒說完,韋諾早已一拳轟了過去。劉銳一閃,飛似的鑽進車裏關上門,還不忘隔著玻璃對於藍作一個OK手勢。旁邊的雪莉笑得什麼似的。後排的曼青望了望於藍,神色一片恍然。
之後的日子,韋諾時時要於藍在身旁,有時要她看書,有時會指使她做些簡單的工作,比如上網找資料或打字什麼的,總之絕不讓她有機會折那些什麼鬼紙鶴或神遊太虛。
於藍的病正是恢複期,反應不太靈活,韋諾有時指著某些物件引導她加入討論,她懂的就應上幾句,不懂的會歪著小腦袋想個好半天,直至編不出來了,便垂著小腦袋很用力地看書去,或者躲來閃去地不搭理他。
倘若他一個不在意,她就一下溜進花房,捧出大把的百合或玫瑰。然後又鑽回大廳,蹲在地上幫阿芬剪枝插花。阿芬會劈裏啪啦地說得十分起勁,常常弄得於藍咯咯笑個不停。一張笑臉嬌憨可人,讓總是立在梯間或窗前呆看著她的韋諾心動神搖。
有時,她會瞞著他自顧自地拉著杜賓狗去散步,還一邊走路一邊歪著小腦袋不知說些什麼。杜賓狗在原地繞圈子搖尾巴,一副好聽眾的模樣,惹得二樓的韋諾想衝下來,聽聽她究竟在說些什麼。傍晚,她會獨自趴在二樓陽台看向天邊奇形怪狀的鍍金黑雲,又或者坐在池子旁邊笑著聽阿芬嘰嘰喳喳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將要上床睡覺那陣子,韋諾感覺於藍雙手輕纏、坐站不安的,又不敢主動睡在床上。為了證實和她睡在一塊的是個正人君子,他隻好一沾到床就假裝睡過去,於藍才敢小心翼翼地離他遠遠地躺在旁邊。
她那青澀的羞態,常常惹得他心猿意馬,少不得又咬牙強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