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慧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菲兒,然後又看了看小綠子,冷冷地笑了,道:“就算是你送的。主子送的東西,豈可輕易賣了?不教訓她,我杜家家規何存?”
“她拿去賣,定是有什麼原因,不如問問,如果情有可原,就從輕發落了吧。”秋若水依然不放棄,她對菲兒問道:“菲兒,你說說為什麼要把我送你的東西拿出去變賣吧。”
“是,少奶奶。”菲兒顫著聲應道,“我家鄉來信,說我娘病了,需要銀子,所以我才……”
“娘,你念在她一片孝心,不如就算了吧。”秋若水繼續勸道。
杜慧蘭眼光一掃,道:“你真的存心要與我作對?”
“小綠子和菲兒都是我的丫環,無論是帶來杜府的,還是娘給我的,都是我的丫環,我希望由我來處理她們的事。”多日的積怨終於爆發出來了,秋若水對杜慧蘭硬生生地行了個禮,便喝道:“小綠子,菲兒,我們回桂暄閣。”
說完就拉著小綠子和菲兒,三步作兩步地快步離開了蘭馨居。
“小姐,這——”胡美雲擔憂地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想要對杜慧蘭進言,卻在杜慧蘭淩厲的眼光下住了嘴。
杜慧蘭強壓著心裏的氣。
哼,秋若水,你好啊,才進門多久,就敢這樣和我對著幹。我杜慧蘭不給你點顏色看看就不是杜慧蘭了。
少棠,看你的好妻子!她此刻竟是完全忘了這個媳婦是自己相中的。
秋若水一坐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菲兒就跪到她麵前了。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秋若水馬上跳了起來,上前扶她,“我秋若水不喜歡別人跪我。”
“你還是快起來吧。”小綠子也開口勸道。
菲兒還沒反應過來就在秋若水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事的前因後果了嗎?”秋若水又坐好了,才道。
菲兒聞言隻低著頭,不敢說話。
“如果你不說,我就把你交給娘處置,讓她把你趕出府。”秋若水威脅道。
“不要啊,少奶奶。”菲兒嚇了一跳,連忙求饒道,“少奶奶,求求你。如果我這樣被趕出去的話,不會有人再請我的。”
秋若水也明白,手腳不幹淨的下人,還真是沒人願意要的。
“那好,你說出來吧。如果真的情有可原,我一定幫你。”秋若水保證道。
菲兒猶豫了一下,道:“少奶奶,我是沒辦法才這樣的。我娘病了,看大夫很貴,家裏找我要錢,我已經把我這些年的積蓄全都拿了出來,今天我本是要把姐妹們借給我的小首飾拿去當的。在那之前,我去打掃繡房,看到少奶奶的刺繡放在那兒好多件。之前我聽說,少奶奶出自刺繡名家,心想著這些刺繡或者也能當些錢。而且少奶奶你繡好了似乎也不用就放在那兒的,我想反正也是扔在那兒,所以我才會……”她的聲音越說越低,說到最後簡直不敢再說了。
秋若水愣了一下,才笑了笑道:“別那麼緊張,你不也說了,反正也是扔在那兒的,如果對你有用,拿去就是了。”她狀似神秘地道,“你知道嗎,我的刺繡真的很值錢的,這是你們少爺說的。”然後好像突然想到什麼好點子似的,“但還沒拿去賣過,不如你賣了告訴我價錢吧。”她開始算了起來,“上次那條絲帕少棠說值五十兩,這兩件比那絲帕要複雜些,繡得好些,恐怕七八十兩一條是跑不掉了。”
菲兒的臉色開始轉青,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隨手就拿了一百多兩。
“少奶奶,你說的是真的?”她顫著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讓你幫忙賣啊。”秋若水笑笑道,“賣得的銀子你拿去,隻要告訴我價錢就行。怎麼樣,很賺吧?”她對菲兒眨了眨眼。
菲兒呆呆地看著她。
這世間居然有這樣的主子?!
“菲兒,你的臉好紅啊。”秋若水突然覺得菲兒的臉有點紅得不太正常。
小綠子聞言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驚呼道:“小姐,她好像發燒了,好燙。”
“那快請大夫來。”秋若水叫道。
“不用了,少奶奶,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菲兒連忙擺手。
“不行,病了就要找大夫。“秋若水堅持著。
“真的不用了。謝謝少奶奶,我回去出一身汗就好了。”菲兒邊說邊退,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小綠子,你去看看。”秋若水追了兩步,停了下來。
剛才她好像看到菲兒的眼睛又紅了。
是在杜府不被當人看久了嗎?忽然的關心讓她不自在了?
秋若水看著兩個丫環離去的背影,心裏浮出一個朦朧的想法。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第二天一早,杜少棠剛出門,小綠子就大叫著衝進了秋若水的房間。
“怎麼了?”秋若水抬頭看她。
“小姐,菲兒已經被趕走了。”小綠子喘著氣道。
秋若水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我剛才去她房間找她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同一個房間的丫環說,她昨晚就被趕走了,而且連包袱也不讓收,直接攆了走。”今天早上,秋若水沒見到菲兒,所以就差小綠子去找,結果卻發現杜老夫人已經把菲兒趕走了。
“你現在馬上去找她,找到了先送回山莊去。”秋若水說道。
菲兒昨天還發著燒,也不知道好了沒有。而且昨晚還下了場雨,不知道菲兒這樣子受不受得了。
希望不要出事才好啊!
萬一她出了事,那麼她生病的娘該怎麼辦?
“可小姐,這要上哪兒找啊?”小綠子有些為難地道,她還是昨天才知道這個人的。
就連秋若水認識菲兒不過是幾天的事,而且之前她一直不多說話,對菲兒還真的知之不多啊。
秋若水歎了口氣,道:“小綠子,我們到蘭馨居去。”
杜慧蘭看了麵前的秋若水一眼,冷冷地道:“才請完安沒多久,不知你來這兒,又有何事?”
“娘,你把菲兒趕到哪裏去了?”秋若水忍著心裏的怒火,如果換了別人,說不定她上來就給了那人一個巴掌。
但她是杜少棠的娘,她隻有忍。
“我不知道。”杜慧蘭淡淡應道。
秋若水瞪著她,咬著牙又問了一次:“菲兒去哪兒了?”
杜慧蘭皺著眉看了她一眼,道:“她有手有腳的人,我怎麼知道她去哪兒了。真是好笑!”她冷哼了一聲。
“她還病著,昨夜又下了雨。你要趕人也得挑個時間啊。再說,她是為病中的娘親籌錢,這點孝心你怎麼就不能體諒一下?原諒她一時的過錯?”秋若水想著就覺得心寒。平日看來高貴大方的杜慧蘭,竟是如此的冷血。
“為病中的娘親籌錢?孝心?”杜慧蘭笑著重複了一下,“若水,她說你就信,你也太單純了。”
“我也許單純,但為人兒女的,沒事幹嗎要咒自己的娘生病?就算她是說謊,也就不過兩條繡帕。但若是真的,那就是一條人命。”
“不隻是兩條繡帕,而是規矩。”杜慧蘭強調道。
“難道規矩比人命還要重嗎?”秋若水不敢置信。
“是的,這是祖宗傳下來的正統,是以我們身份地位所該有的,當然比那些賤命重要。”杜慧蘭說得理直氣壯。
秋若水一愣,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大聲地笑了出來,“原來這就是你的大家閨秀,這就是你的貴族風範。”忽地,她停住了笑,道:“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成為這樣的大家閨秀,這樣的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