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進入彼此(2 / 3)

“你、你怎麼有?”

他鬆了鬆手,將手帕攤開,隻見帕心裏繡著一首詩,一首很長的詩——

[我等候你。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還不來?

希望在每一秒鍾上允許開花。

……

我要你,要得我心裏生痛,

我要你火焰似的笑,

要你靈活的腰身,

你的發上眼角的飛星。

……

我迫切地想望你的來臨,

想望那一朵神奇的優曇,

開上時間的頂尖!]

是徐誌摩的詩《我等候你》。

這條手帕,是小妹送給他的感恩節禮物。

其實,從三年前開始,他就一直在用繡有“唐”標的手帕。但是,直到最近他才知道,這些手帕都出自她手。

如果早知道,他絕不會浪費三年光陰遲至今日才與她相遇。

如果早知道,他絕不會站在原地傻等而不是去主動搜尋。

細細讀著這首詩,唐暖暖隻覺胸間充溢著的酸楚更濃更烈,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咬了咬唇,她遲疑地問:“那個,你認識小遲?”

她繡的手帕,通常一樣隻有一條,絕無重複。

這條《我等候你》,原本是前些日子貼在手工論壇裏的交流學習品,當時被小遲看了去,她軟磨硬泡要和她交換,口口聲聲說要送給她最愛的人,難道,她最愛的,就是眼前這個人?

想到MSN頭像上那張美麗的臉,她的心又抽了一下。

天生一對,地生一雙,她和他站在一起,定是無與倫比的相襯。

不由更深地垂下頭,掩住眸中的濕意。

尉遲早審視著她,看她的睫毛一點點染上水氣,長長的睫毛根變得又黑又潤。

明明是想問他和小遲是什麼關係吧,可話到了嘴邊,她卻改口變成了“你認識小遲”。

就是這個脾氣,什麼話都藏在心裏不說不問,她不說不問,他就以為她都懂,可事實上,她對他的心思,完全不懂。

一想到那個在夢中哭得肝腸寸斷的笨女人,他就惱恨又心酸,恨她不懂他,恨她竟然把別人當成他,恨她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恨她竟然為了她自以為是的成全而下咒讓彼此一再錯過。可是,另一方麵,卻又心疼,心疼她的自苦,心疼她不願讓他為難的心意,心疼她無謂的犧牲隻為想要他幸福的願望。

那樣的教訓,一世已足矣,他絕不會讓它重來一次!

盯著她萎靡的小腦袋,他佯問:“你認識小遲?她是我小妹。”

怕她對“小妹”也生出誤解,他幹脆說個明白:“我家中兄妹五人,我是大哥,下麵有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哪天找個時間,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哦”了一聲,唐暖暖才後知後覺地捕捉到最後一句話,那句話好像是說要把她介紹給他的家人,她怎麼感覺像是“醜媳婦要見公婆”呢?

啊啊啊,唐暖暖,快醒醒吧,真是越想越離譜了,人家搞不好隻是感激你這段時間替他照顧石頭而已,你千萬不要以為可以憑著與石頭的關係就能登堂入室成為他家的一員。收起你的胡思亂想吧,丟人,丟人!

陷入個人情緒的唐暖暖一會兒搖頭,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歎氣,一會兒揪頭發,在一邊托腮觀看的石頭小大人樣地歎氣,“爸爸,媽咪糾結得好厲害,我們要不要提醒她早點回去搬家啊?”

小孩子對搬家總是心存好奇和歡喜,聽到石頭歡欣雀悅好似去參加露營的高興勁兒,唐暖暖卻有點傷感。

雖說以後她仍可以去看石頭,可是畢竟不能像現在這樣全憑她做主。

從此以後,石頭是別人的兒子,她去看他,首先得征求他的同意。

回到住處,尉遲早很自然地跟進,不用開口,他已幫著把行李歸整打包。

為了方便行動,他脫下西裝外套,解掉領帶,將袖子挽到手肘處,彎腰搬物時,總有一綹調皮的發絲滑落下來遮住他的眼睛,於是,時不時地,他會抿唇吹氣讓發絲彈開。

如果說工作的女人最美麗,那麼,勞動中的男人,則最性感。

每一次彎身起身,他脊部臀部的線條都會彎曲繃直,寬肩細腰窄臀,再加兩條無敵長腿,這樣的男人,分明是女人殺手。

被搶走“粗活”無事可做的唐暖暖隻好欣賞他的男色,狀似無意,卻又目不轉睛,貪婪好色得連她自己都要唾棄,可偏偏視線似粘在了他身上,一挪開又被粘了回去。

尉遲早很想忽視她的目光巡禮,可是她的存在感太強,他越是告訴自己別注意,越是敏感地知道她在看哪裏。

霍地,他放下手中的紙箱,轉個身立定在她麵前。

被逮個正著的某人一時慌了手腳,麵紅耳赤之際,隻好胡亂一指,“那個,啊,我忘了,石頭還有個玩具忘了帶,我去找。”

尉遲早挑挑眉望向她手指的方向,問:“在那裏?”

那裏除了一麵牆和一幅裝飾畫,什麼都沒有。

“呃,你不知道在哪兒,我去找。”

硬著頭皮,某人決定把謊編圓,就算沒有玩具,她也要隨便抓個玩具帶上。

可是,她站的這個角度,很不利。背後是牆,左邊是牆,前方是大紙箱,右方是他。

他站得好近,似乎隻要再上前一步,她就能貼上他的胸膛。

盯著他襯衣的第三顆扣子,她囁嚅地開口:“那個,請讓一下,讓我過去。”

再不離他遠些,她懷疑她會熱到暈掉。這種感覺,又讓她想起夏天的冰淇淋,完全沒人去舔去理它,它也能融得東倒西歪。真是,沒出息啊!

等了一會兒未見他有讓路的意思,唐暖暖怕自己在這種炙熱的氛圍裏停留久了會出現更沒出息的反應,隻好尋找相對安全的出口。

她轉向大紙箱,試圖跨過它逃離他的磁場。

遺憾的是,她腿不夠長,在她奮力抬起一條腿跨向紙箱的時候,一個重心不穩,她竟姿勢難看地騎到了紙箱上,整個兒一“騎箱難下”。

如果有地洞出現,他毫不懷疑她會一頭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好吧,他承認,她這個樣子,深深地取悅了他。

不想笑出聲以免她尷尬,可是她想要擺脫困境卻徒勞的窘態就像一個拉線娃娃,可愛有趣得令人忍俊不禁。

聽到他的低笑,她更是著急地想要把腿從另一側抽過來,結果,越急越手忙腳亂,也越有趣可愛。

偏頭笑了一會,終是不忍心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尉遲早輕咳一聲斂了表情,伸出雙臂將她從紙箱上救離。

嬌小的身軀柔弱無骨,抱在懷裏,令人想要舒服地歎息。

之前還手腳亂揮的人兒,在被抱起那一刻,“啊”一聲之後,整個人兒似被點了穴,一動不動。

他看到,她的耳垂紅豔如珠她的麵頰嬌麗如桃,如果可以,他想就這樣抱著她,一直,一直,至耄耋,至死去。

四周的聲音仿佛在某個瞬間被全部消了音,她隻聽到他的心跳,通,通,通,穩健而有力。他的胸膛比想象中還要寬闊與溫暖,如果可以,她真想枕著這樣的心跳好好睡一覺。

不知過了多久,各種聲音又開始緩緩回歸。

窗外的車聲、鳴笛聲,室內的時鍾滴答滴答的前進聲,裏屋內石頭一個人自得其樂自言自語聲。這些聲音一點一點鑽入耳朵,她一下清醒過來,手掌抵著他胸膛想推開他,當指尖觸到從他身體透過來的熱度,她似被燙著了般立刻又抬起了手,不敢抬頭看他,隻好繼續盯著他襯衣的扣子說話:“那,那個,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