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緊張一無措,說話就愛以“那”、“那個”開頭。
勾著嘴角,尉遲早不慌不忙地將她看了個夠,這才抱著她將她置在了紙箱之後。
腳一落地,她立刻像個突獲自由卻一時暈頭轉向的小鳥般,“咚”一聲撞到了桌子,再“咚”一聲磕到了椅子,最後,劈裏乓啷打翻了碟子。
那種狼狽卻又有趣可愛的模樣,終讓尉遲早的笑聲忍不下去。
笑,笑,竟然還在笑!
是誰說他冷酷來著,根本是了解不清產生的幻覺和假相!
上了車,唐暖暖悶悶地看著窗外,用堅定的後腦勺對他進行嚴重抗議。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他還在笑。
看她出醜,他很開心嗎?啊啊啊,為什麼剛才沒有發生地震,為什麼不把她震到地縫裏再也不回來?
“媽咪,外麵有什麼好看的?”坐在後座的石頭好奇地扯扯她頭發,將小腦袋湊到她臉旁,往窗外尋找好看的東西。
“坐好,危險,不要亂動。”
可惡!他故意把行李堆滿了後座,害她想躲到後麵坐都不行,隻好委屈石頭卡在行李間坐在了後座。
伸手固定好石頭,她不好再看窗外,隻好直挺挺坐正身子,直視前方。
然後,眼角的餘光,又開始不受控製地朝他的方向瞟。
他果然是在笑,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握成拳掩在嘴邊,可嘴角勾起的弧度讓他的掩飾變成了欲蓋彌彰。可惡!
他眼角的餘光也一直關照著她。她臭著臉的樣子也很有趣,臉頰鼓鼓的,嘴巴嘟嘟的,再配上她身上那件綠毛衣,活脫脫就是一隻綠豆蛙。
“你到底要笑到什麼時候?”綠豆蛙發火了,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扭頭拿眼用力瞪他。
某人很無辜地放下拳頭,“我有笑嗎?石頭,爸爸剛才笑了嗎?”
後座的小家夥脆聲聲道:“沒有哦,沒聽到爸爸笑,媽咪,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我奇怪?!”唐暖暖更用力地瞪那個可惡的家夥,竟然敢拉外援,小屁孩子哪裏分得清各式各樣的笑!奇怪的分明是眼前這個大男人!她有可笑到讓一塊冰山變成笑麵山嗎?
尉遲早好笑地看著她,沒想到動不動就臉紅害羞的膽小妹,也可以被逼出脾氣。這樣很好,終於可以拉近距離,不必“尉遲先生”、“唐小姐”地稱呼彼此。
“好了,”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頭頂,尉遲早心情很好地說,“暖,到家還要一個小時,累了就閉眼睡一會兒。”
原本像個蒸汽茶壺一樣準備往外噴氣的唐暖暖,頓時氣短。
溫柔,太溫柔,她有點受不了。
他剛才叫她什麼?暖?暖?!啊啊啊,從來沒人這樣叫過她。
心裏似有七八隻小鹿在衝撞,呼吸也似停了,腦子裏印著一個“暖”,又大又醒目。
完了,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完蛋!
這種感覺雖然很陌生,可是根據她看電影看小說的經驗,最近她一係列奇奇怪怪的思想和行為,似乎都和戀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個男人的吸引力太強,她完全抗拒無力。好吧好吧,她承認,她完全無心抗拒。他對她冷漠時,她怨自己不夠好不足以讓他另眼相看。他對她溫柔時,她的腹誹和抱怨立刻煙消雲散,身似浮雲,心若浩野,好想逃,逃到他看不見的地方,自己一個人躲在角落隻要偷偷看就好。
無法理清這種矛盾的心情,隻好兩眼一閉,假寐。
車子駛向郊外的別墅區,進入大門後直行二百米右拐,路的盡頭現出一幢二層小洋樓。
冬叔站在門口,翹首以待。
看到車子駛近,他迎上前,在車子穩穩停下後,適時拉開車門。
“少爺。”
“冬叔,你的航班改期了?”
為了不受打擾地“談戀愛”,他特意給冬叔安排了一個豐盛美滿的三月長假,按計劃,這個時間冬叔應該是在飛往馬爾代夫的途中而不是出現在他家門口。
冬叔委屈地瞟了眼那個下車後正拘束不安站立的女人,小小聲道:“少爺,我不放心。”
一方麵他不放心這個叫唐暖暖的女人,另一方麵他也不放心他休假回來後的家庭地位。
唉,明知總有一天他會卸甲歸田,可是,事先一點征兆也沒有,沒有過渡期,他接受起來很有難度。
雖說這個家缺女主人缺很久了,他也一心盼望著能給少爺迎來一位賢內助,可那女人,任憑他橫看豎看正看反看都不像是能助少爺一臂之力之人。少爺沒談過戀愛沒有經驗,可千萬別是受了什麼迷惑而陷入歧途。不能怪他小人之心,實在是上次的事件太過蹊蹺。向來身體健康的少爺怎麼會一碰到這對母子就變得軟綿綿動不動就昏倒,為了那對母子,少爺可謂走火入魔處心積慮,又是偽造DNA又是打造什麼傳家玉,這樣反常,和中蠱差不多。現在,少爺又要接這對母子來同住,住就住唄,幹嗎把他支到那麼遙遠的地方,他才不要,就算少爺生氣也沒用,他這把老骨頭非要守在這裏戳穿那對母子的陰謀保護少爺的安全。
見冬叔一臉防範憂心忡忡,尉遲早無奈地輕拍他的肩。
“冬叔,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一會兒我們書房談。”說著,他攬著他的肩將他推到唐暖暖麵前,“暖,來見過冬叔。”
聽到那個“暖”字,冬叔打量唐暖暖的眼神越發狐疑和不信任。
少爺定是中了邪,否則,向來愛與人劃清界限的少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和人熟到這麼親昵的程度?
唐暖暖不自在地喚了聲“冬叔好”,感覺冬叔的敵意比在醫院時猶過之而無不及。
安頓好唐暖暖和石頭,冬叔隨尉遲早進入書房。
關上門,沉默好一會兒,尉遲早才開口:“冬叔,你的擔心,我都理解。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但是她不同,她對正在發生的事完全不知情,嚴格說起來,我更像陰險狡詐的壞人,她則像被蒙在鼓裏的無辜受害者,所以,冬叔,試著了解她,試著對她好一點,試著幫我留住她,好不好?”
冬叔有點赧然,沒好氣地道:“冬叔有表現得很差勁嗎?你看看你,為了個女人,話變得這麼多,一點都不像你!唉,不是我偏袒你,值得你花這麼大心思來對待,不知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尉遲早望著落地窗外的飛舞流光,低喃道:“也許,反而是我修了幾輩子才修來這福氣。”
“什麼?”
沒聽清他說什麼,可看他難得放鬆而柔軟的眼神,冬叔不禁歎氣。
英雄難過美人關哪,那個女人,到底對少爺做了什麼使得少爺變得如此不一樣。
“沒什麼。”轉過頭,尉遲早眼中又恢複了精明。
“有件事想拜托冬叔跑一趟。小晚昨天打電話來說又在老家祠堂發現了一個密室,說裏麵存著好幾隻箱子,問他是什麼東西,他又故弄玄虛非要我親自去看。這兩天我走不了,去晚了又擔心他莽撞壞事,不如冬叔替我跑一趟可好?”
冬叔聽了,繼續歎氣,“少爺,我現在越來越不確定將這個女人留在你身邊是喜還是憂。”
唉,以前少爺一聽到弟妹們有什麼事,他從不假手他人,縱使他手頭有再天大的事,他也能放下親自奔過去,可現在,他卻為了一個尚不太熟悉的女人把弟妹們擺在了第二位。或者,還是擔心他會為難她,所以再次把他支走?
唉,如此全心全意,很容易受傷啊,即便別人不傷他,他也可能為了別人傷害自己。
以前擔心他太過冷情,現在又擔心他太過多情,唉,少爺的心,難捉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