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臨死前不能再聽聽你的聲音……太遺憾了……”
周遭漸漸安靜下來，槍聲停止，有輕緩的腳步聲接近。瑪嘉仰頭望著難得晴朗的夜空，依稀幾顆星星閃爍其間。
——永別了。
車子微微一晃，頭頂突然有人說話：“喂，女人，你知不知道叫瑪嘉的女人在哪？”
瑪嘉望著那個一身黑衣的俊俏男子，驚魂未定：“……你是什麼人？”
黑舞從車頂上跳下來，一臉不耐：“真麻煩，要不是紅三大人拜托，我才懶得跑這麼遠來救一個女人。”
朝瑪嘉抬抬下巴：“看樣子就是你了。文物呢？”
“原來是小三的人……”瑪嘉一直繃緊的神經頓時鬆懈了，緩緩滑倒，“……文物……在車上……”
黑舞輕輕踢一踢說完話就昏迷的瑪嘉：“女人，喂女人……嘖，真麻煩！”
俯身扛起瑪嘉放到副駕座上，把車開的似F1賽場速度。
在吧台忙的熱火朝天的喜蛛收到了下屬的傳音：“老板，我今天是回不來了，撿了個大麻煩，因為是紅大人特地關照過的，不能甩手不管。”
喜蛛幹脆不幹活了，托了下巴微笑出神：“這孩子，什麼時候開始對人類認真起來了？”
那笑顏看在酒吧客人的眼裏，仿佛隔著一個永遠醒不來的迷夢，隻願沉醉其間。
得不到回音的聞仕琰暗暗動搖了，耳邊忽然傳來紅三的聲音：“瑪嘉已經救出，雖然受傷，但無礙性命，文物安全。”
王家明大驚：“紅三？！為什麼你還沒死？！”
紅三的輕笑傳來：“因為文森特太弱了，不夠我玩的。”
王家明扯下耳邊的通訊器，狠狠摔在地上。聞仕琰等的就是他動搖的時機，迅速撲上，扭住他的右手，把槍奪下抵在他的太陽穴上：“你輸了。”
緩緩扣動扳機，腦海裏卻閃過往昔景象，小嫻一臉幸福的拉著王家明：“哥，我們要結婚了……”
就這一晃神，王家明迅速前撲，飛腳踢掉了他的槍，左袖管裏又滑出一支袖珍型格洛克來，朝麵前一臉驚諤的人舉起……聞仕琰幹脆閉上了眼，苦笑著等待身後的死神對他揮下鐮刀。
一聲槍響，血花飛濺開來。
聞仕琰睜開眼，就看見王家明的左手突然炸開了，炸的隻剩下半截血肉模糊的手臂，鮮血疾噴而出，濺在聞仕琰身上。
王家明短促的慘叫了一聲，倒在地上，翻滾掙紮，那暗色的血不斷的噴湧著，地麵迅速被染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紅。
聞仕琰看著眼前的慘狀呆住了，一轉頭果然看見紅三倒掛在窗外，手裏抱著的巴雷特M82A1大口徑狙擊步槍還在冒煙。
紅三從窗口翻身進來，拉動槍栓，一枚高爆炸藥彈殼掉出來，在她的腳邊彈了彈。紅三一腳踢開那彈殼，徑直走到聞仕琰麵前，猛然出拳，轟在他的臉上。
聞仕琰被揍的倒退了幾步，緩緩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沒有說話。紅三憤怒的雙目噴火：“你是傻的嗎？！我隻要晚一下你就沒命了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遲疑？！想找死嗎？！”
聞仕琰垂了頭不看她，低低的說聲：“對不起！”
紅三滿腔的怒火頓時降了溫，一點一點的彌散在心底湧起的哀傷裏。聞仕琰走過去蹲在王家明麵前，冷冷的看著他痛的抽搐掙紮的樣子。
“琰哥……”王家明慘白的臉色泛著青，痛極的表情裏扭曲出一絲笑來，“不要告訴小嫻……”
依稀二十年前，鄰家的小男孩爬在花園的圍牆上，朝隔壁院子清脆的喊：“小！嫻！等我長大了，就娶你做我的新娘！”
聞仕琰蹲在那一大灘還在迅速向外擴散的血泊裏，輕輕的合上了王家明的眼睛。一隻袖珍型手雷從王家明鬆開的右手裏滑落，“骨碌骨碌”滾到牆邊，停住。沒有爆炸。
紅三靜靜的看著聞仕琰站起來，猛然朝牆壁揮出一拳，頭也不回的朝安全通道口走去。便迅速的收集了幾件武器，追上去卻停了腳，靴筒裏抽出一把匕首，把白牆皮上那新鮮砸出的幾點血痕刮去了。
“喂，你在磨蹭什麼？再不跟上我不等你了。”樓道裏傳來聞仕琰的抱怨聲，一如往常的欠扁。
紅三抱起那堆幹活工具追上去，聞仕琰沒有接紅三遞過來的AN94型突擊步槍，擰著眉頭上下左右打量他出生入死的搭檔：“女人，直接拿拳頭轟男人下巴的還算是女人嗎？”
紅三利落的替她老大身上裝備了彈匣和手雷，神色不動：“我不介意再轟你一拳來驗明正身。”
聞仕琰一縮脖子：“敬謝不敏。”
“對不起……”紅三垂下了頭不看他，“但我不後悔，再有第二次我還是會開槍。”
手裏一用勁，在她老大的手背上打了個漂亮的紗布蝴蝶結。聞仕琰頓時嚎哭了：“女人，算我拜托你！跟別人道歉的時候至少要溫柔一點吧！”
紅三一拉槍栓，彈藥上膛：“好！開始幹活了。”
“小三。”背後傳來聞仕琰比泡妞時還要溫柔有磁性的聲音，“謝謝！”
紅小三正想表示自己聽的很抽筋，回頭卻看見聞仕琰對著外麵沒有星光的黑夜喃喃：“小嫻隻是運氣不好。”
沒有星星，月亮漸漸的從雲層背後露出臉來，為碼頭塗上一層銀白。紅三沿著集裝箱底下的暗影往前急速移動，猛然想起來什麼，便在貨物裝載區的隱蔽處一把扯住聞仕琰的衣領：“老大，我們的扯呼路線要重新安排，有沒有王家明不知道的備用方案？”
聞仕琰得意了，露出白牙閃亮：“無所不能的瑪嘉給了我這個。”
一把車鑰匙在黑暗中閃著銀光，比這個更眩目的是目測距離50米外的停車場裏，靜靜的泊著一部銀灰色流線型跑車，在一排黑色的車輛中間醒目無比。
“！”紅小三驚歎了，“聞仕琰，你跟瑪嘉到底是什麼關係？普通同事之間做不到這麼大方吧。”
“你介意嗎？”聞仕琰笑笑著問。
紅三一滯，決定坦誠回答：“介意。”
比對已經不在人世的朱莉亞還要介意。
“瑪嘉是我的前女友。”聞仕琰表情漸漸認真，“實際意義上的。”
心髒仿佛被螞蟻夾了一口，紅三轉開眼神：“為什麼……又分開了？”
聞仕琰捏著紅三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回來，視線相對：“因為瑪嘉說，我們那不是愛。”
“我曾經有過未婚妻，她叫朱莉亞，是我的第一任搭檔，也是文森特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聞仕琰平靜的開口，“在一次任務當中，朱莉亞失手了，被敵人活捉。她受到了非人的虐待，終於承受不了酷刑，出賣了同事……我差點丟了性命，幸虧後來趕到的瑪嘉救了我。朱莉亞……被瑪嘉開槍殺死。”
“就算瑪嘉不動手，朱莉亞也逃不了上軍事法庭的結果。”紅三喃喃。
聞仕琰點點頭：“後來我接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瑪嘉一直陪著我。但瑪嘉說我‘已經不能愛了。’她說她沒辦法在殺死朱莉亞的心理陰影下，繼續留在我身邊，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在悲傷裏溺斃……”
紅三隻覺鼻頭酸澀：“我沒有瑪嘉感性，雖然麵對小嫻會歉疚會難過，但是你還活著，我就能堂堂正正的麵對所有人。”
聞仕琰握住紅三的手，輕輕貼在心髒跳動的上方：“小三，我……”
紅三的臉微微一熱，想退開。但身後是集裝箱，隻一步就整個人都貼在了箱體上。她睜大著雙眼看著聞仕琰俯身過來，溫熱的氣息在兩人鼻尖相互交纏……
終於奮力一推，把聞仕琰推的倒退好幾步。一連串子彈打在兩人剛剛站立的地方，發出“呲呲——”聲響。
兩個人敏捷的各自翻身躲避到安全角落，聞仕琰把車鑰匙丟向紅三：“馬上開車離開，我押後掩護你，快！”
紅三握緊鑰匙不肯：“我們一起走！”
“白癡！再磨蹭就兩個人都走不了！立刻給我滾蛋！這是命令！”
紅三一咬牙，沿著集裝箱朝停車場迅速移動，身後是密集的子彈劃過空氣的聲音，便滿心忿忿了：“這個混蛋！才剛想吻我，居然又罵人白癡叫我滾蛋？！”
狙擊手從高處射下的子彈迫的紅三寸步難行，掃視了一眼周遭環境，便衝聞仕琰喊：“往前衝，衝的越遠越好！”
一拉槍栓，大口徑巴雷特的高爆炸彈轟在聞仕琰身後的燃油桶上，轟然炸開，火光衝天而起，濃煙滾滾。
紅三趁機一閃身去了停車場，如此緊迫還有工夫讚歎：“一出手就是Bently，真大方！”
車子迅速啟動，幾秒之內速度提升到了220邁，180度大甩尾衝到聞仕琰身邊，兜上人就跑。
聞仕琰抱起紅三的巴雷特，朝停車場轟出一槍，油箱炸開，頓時掀翻了一部車子。下一槍卻是撞針空擊的聲音，聞仕琰拋了槍縮回身：“嘖，沒子彈了。”
“老大，你不覺得很蹊蹺？我們鬧出這麼大動靜，當地警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聞仕琰在搖擺不定的車廂裏把所有武器掏出來，然後深沉的歎口氣：“隻手遮天……”
話沒說完就被甩在車窗上撞了頭。
前路突然出現一隊黑色車輛，紅三猛打方向盤，子彈擦著車體厲嘯而過。背後的追兵這時咆哮著衝了上來，被聞仕琰一通掃射，幾部車躲避不及，撞成一堆。
“你會遊泳吧？”紅三把著方向盤大開大合，背後飛來的子彈嗖嗖嗖全打在後尾箱蓋上，後擋風玻璃碎的淅瀝嘩啦死相淒厲。
聞仕琰咬開一隻手雷朝後丟去，氣浪洶湧而來，灼得人幾乎窒息：“沒了，最後一個武器。”
聞仕琰嗆咳著，從倒後鏡裏看著那些不死心又追上來的黑色NISSAN：“還有5輛車，保守估計追兵有10人。我很怕水，你用一隻臉盆就能把我淹死。”
車子猛然一跳，輪胎摩擦著地麵向前尖叫著拐了個“S”形的彎。紅三不置信的回頭：“你不是吧老大！你的資料裏從來就沒有遊泳白癡這一項，我一直以為你是十項全能！”
聞仕琰被甩的東倒西歪，變了臉色：“紅小三，難道你要……？！”
紅三一鼓勁把油門踩到底：“小心別咬到舌頭啊！”
聞仕琰在極度驚恐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紅三的“自求多福吧……”。
背後的追兵們眼睜睜看著銀色的Bently跑車衝出碼頭，以一道長而優美的拋物線墜入大海，沉悶的“撲通”一聲，黑暗中連水花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