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變聰明了。
如果她不將錢轉移,她怎麼可能離開。
“你就這麼缺錢?你要多少,我給你!”
柳結濃終於轉過臉,麵向他,嘲諷地笑,“當真?我要多少,你就給多少?如果我說我要全部,所有,讓你一分都不剩,你也給?做不到的承諾,還是不提為妙!”
聽到這話,他頰上的神經脈抽動兩下,如獸的雙眼緊盯著她,嘴唇抿成一條冷酷的線。
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說出的話,不經大腦,推翻起來,如此容易。
柳結濃牽牽嘴角,別開臉,重新將視線投到窗外的綠野平川。
良久,他重又開口:“如果你想要我的全部,你不會隻拿五十萬就走。”
她懶懶地應:“隨你怎麼想。”
從收下支票那刻始,她就對他失了興趣。
要錢還是要人,她向來分得很清楚。隻是,現在如此糾纏,又算怎麼回事?
她有點頭痛地揉揉太陽穴,闔上了眼。
夢裏,她躺在一葉小舟裏享受明月清風,突然間,撲天蓋地的烏雲從水的盡頭壓將過來,水麵蕩起一圈圈漣漪。她驚坐而起,想要上岸,卻發現可供登陸的岸遙遠到目不可及。天地間暗沉沉混沌不明,她頹然倒回小舟,任烏雲一寸寸逼近,一點點淹沒,任自己在無涯的黑暗裏,身似浮萍,搖晃,搖晃,搖晃。
在搖晃中,她睜開眼,看到一顆紐扣,再向上看到一個男人的下巴,再向上看到一雙男人的眼睛,那裏麵裝滿了懊惱和專注。
魏聚塵正抱著她,爬樓梯。
車子停下時,他大可用力搖醒她把她當麻袋一樣拖進門拖上樓梯,可是他該死的竟然不忍心,竟然輕手輕腳地把她抱出車並抱著從一樓爬到二樓再從二樓爬上三樓,現在,正努力爬往四樓。
他低咒一聲,一腳踹開四樓的房門,走進臥室,把她拋向巨床的中心,然後快速壓覆上去。
在兩具身體相距隻有兩厘米時,柳結濃迅捷地扣住他的肩膀,在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時,把他狠狠摔到了地上。
毫無防備的魏聚塵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震得完全出不了聲。
他,一個一米八的壯漢竟然被一個沒幾兩肉的女人給撂倒了。
他竟然不知道她還有這麼一手!
柳結濃從床上利落地彈起,兩腳踏過他的胸膛,快步掠向房門。
魏聚塵冷哼一聲,抓起矮櫃上的花瓶砸過去,利用她閃避的空當,一個鯉魚挺身,擋在了門口。
“想逃,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他背著走廊的燈光,麵孔隱在黑暗裏瞧不真切,昂藏的身軀硬得好似在棺材裏睡了萬年的僵屍。
柳結濃後退兩步,坐回床沿,沉默對峙。
月光透過窗欞,在床上灑下幾柱鹽白,她靜靜坐在一攤鹽白裏,將影子坐成一幅半身畫。
窗外蛙鳴此起彼伏,荷葉似雲清香不斷。
這般靜好美麗的夜晚,實在不該是戰鬥的夜晚。
柳結濃輕輕歎了口氣,朝他招了招手,“魏聚塵,我們平心靜氣談一談。”
立在門口的黑影不為所動。
“魏聚塵,請過來坐下。”
這一次,黑影動了動,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掏出手機。
“喂,是我,幫我調十名高手到荷塘來,立刻,馬上。”
柳結濃好笑地抿抿嘴,“有錢人可真是惜命。魏聚塵,我沒那麼厲害,你浪費十名高手,實在不符你的投資回報資源配置理論。”
魏聚塵不置可否,從門口移過來,長長的影子慢慢爬上床,覆蓋住她如畫的半影。
他俯視著她,她仰望著他。
鹽白的月光照在他臉上,柔化了他濃烈的眉,剛硬的鼻,堅毅的唇,卻柔不了他迫人的視線。
他似下了莫大的決心,開口道:“柳結濃——”
殺風景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讓我做你的男人,二十四個小時不睡覺,小心翼翼地保持這種熱情不退燒。不管世界多紛擾,我們倆緊緊地擁抱,隱隱約約我感覺有微笑藏在你嘴角……”
這樣的歌聲響在這樣靜謐的夜裏,無端地讓人心底柔軟卸去心防。
她沒想到他仍保留著這個鈴聲,這個當時被他嗤之以鼻與他風格完全不符的鈴聲。
他背轉身按下接聽鍵,“是,母親。”
聽了片刻,他回頭瞟她一眼,走到門口,倚著門框漫不經心地應“嗯”、“是”、“知道”、“好”。
柳結濃起身,走到窗前,全神貫注欣賞荷塘月色,努力將他的聲音阻隔在耳朵之外。
良久之後,他終於收了線,站在門口對她遙遙說一句:“我出去一下,你別想逃跑!”
說著,他幫她帶上門,落下鎖,留給她一室的清寂,“蹬蹬蹬”下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