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生與死的價值(1 / 3)

畢聿誠摯懺悔。

他不是任何一個宗教的信徒,可是現在也不介意多向神明懺悔。

看看地板上磨出的小凹坑,瞅瞅牆壁的黑煙,瞧瞧櫥櫃裏零星的盤、碟、碗,以及垃圾箱與日俱增的瓷片殘骸,他不得不承認天賦很重要。

覃七弦,外表光鮮的女房東,除了打扮方麵有所擅長,別的沒任何資質可言。首先忘性大得驚人,切菜的同時會忽略了爐子上的開水,熨被單會拋棄了吸塵器的運作,總而言之慘不忍睹。請她來當女友兼鍾點工,實在是錯中之錯。

“你不需要上班的嗎?”他在清掃過戰場之後,問那個牆角裏的始作俑者。

“你……你不能怪我。”她搓搓手,汗顏地說,“誰讓你威脅我幹我最不擅長的事,替你省了幾個錢,少說三道四了!”

這算道歉嗎?她以為這些事他自己做不來,一定要請女傭不成?切,遲鈍!

“我問你,為什麼不上班?”這幾天在學校忙完,回家都得再收拾一遍殘局!她若上按時班了,以導遊的工作量來看,一定沒精力把他的屋子折磨得體無完膚。

“工作?”她臉色一黯,“我失業了,你滿意啦?”說著,拎起小包便要走人。

畢聿一伸手將她拽了回來,“話不說清楚,就想溜?”

“放手!”她尖銳地喊,拳打腳踢,“不是每個人都必須接受你的嘲弄!”

“誰說我在嘲弄你!”對她的肢體語言漸漸習慣,他緊皺的眉毛逐漸舒展,嘴角微微一勾弧度,“說,怎麼回事?”

“都……都是你的錯!”不是碰到了他,她也不會一路倒黴,委屈地一扁嘴,又是掐又是捶地發泄,“我丟了飯碗,你也不得安穩!”

“為什麼會丟飯碗?”他還是沒有聽明白,索性將不安生的她困在自己與沙發間,分開雙手壓在兩側,“你再胡鬧,我就扣——”

“扣錢!你就會扣錢!”她被壓榨到極限,眼角在憤怒之時溢出了一滴淚,“我沒錢也死不了,你們盡管來吧,趁這個時候不整死我,早晚會被我報複!”

“噓——”她慘白的臉、張張合合的唇形成一股強大魔力,吸引了畢聿。不受控地,他將那顫抖的身子擁進了懷中,大手一下一下地安撫著。

“我討厭你們……”她甩甩頭,拒絕溫暖的誘惑,哽咽地語不成調,“欺負我真那麼有意思嗎?”

瞬間,她的一句“欺負我真那麼有意思嗎”在他耳中幻化為另一句話——

利用我真那麼得意嗎?

曾幾何時,他聽到一個人用與她無二的語氣說過這句話?當時,那個人傷透了心,在病床上苦苦掙紮著呻吟,而今,懷裏的女子也是傷透了心吧?往往,說不在乎的人或事都是最在乎的,隻是不能輕易承認,否則,會被傷得更加徹底。

“抱歉。”他心頭猛地一沉,擁緊了纖細的她。

他說……是不是她聽錯了?覃七弦一抬頭,正視他,“你剛才說什麼?”

他不語,一味盯著她。

覃七弦使勁推他的胸膛,奈何紋絲不動,“放開我!你仗著自己身高馬大壓榨女人,算什麼男人!”

“別亂動!”他一抬她的下巴,低低地道,“聽著,道歉的話我隻說一次。”

“你……你是向我道歉?”她結結巴巴地說,心怦怦跳。

“我隻為那天弄丟你資料的事而道歉。”他深吸一口氣,“如果你失業和此有關,那麼,我賠償你的損失。”

“賠償?”她冷笑,“你憑什麼賠?”

“我想做沒有做不到的。”他放開了對她的鉗製,傲慢地宣布。

“你說的啊。”她迅速轉換了態度,一百八十度變臉,“那——我要喝粥,在我找到工作之前,你天天做不同的粥給我喝。”

“就這樣?”他眼都不眨一下。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小事一樁而已。

“提醒你別小看了它!”她搖搖手指,“偶爾一次簡單,要是每天都做有區別的粥,你能堅持多久?”

“這用不著你擔心。”他滿不在乎地站起來,單手捋了捋黑軟的發絲,“你能找到工作就不錯了,不然,早晚喝粥會膩的是你。”

“不會!”她鼓起兩腮,“那要看你的廚藝了,熙瑞做的粥我一次都沒喝膩過!”嗬,她發現了一個和熙瑞同樣厲害的男生喔。

“熙瑞?”他一眯眼。

“不關你的事。”覃七弦飛快地掩住嘴,“反正弄丟我東西的是你,證件丟了也是因為你,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你,你若是想甩開責任,我也不勉強。”她壓根忘了是誰先弄錯了鑰匙惹出後來一連串意外。

“我說到做到。”他淡淡地說,“你每天吃飯時過來,我做給你。”

“真的?”她興奮地手舞足蹈,兩眼眺望著窗外,“好懷念啊……”

“不過,明天不行。”他加了個附帶的限製。

“為什麼明天不可以啊?”她皺了皺眉,沒意識到自己的口吻如同撒嬌,“你才剛剛答應,就推三阻四了。”

“明天學校有馬拉鬆。”畢聿坐在沙發上,雙臂展開,仰望天花板,“每個人都參加,中午不能回家。”

“馬拉鬆?”她的眼眸一亮,“哇,那個很有意思呀……我學生時代也參加過,還獲得了獎呢!”

“你……得獎?”他狐疑地看了看她弱不禁風的身材。

“噯,你那是什麼表情!”她跪坐在地板上,一捶沙發,“我是女生唯一一個堅持到終點的選手,校長專門頒發了鼓勵獎給我!”

“原來是鼓勵獎。”他就說嘛,這女人從哪裏看都不像是運動員的料。

“喂,做學生就應該有學生的樣子。”她一叉腰,端出長輩的架子,“你成天一副懶散的狀態到底是向誰學的?沒有半點朝氣,老頭子似的……”

覃七弦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半點沒有休止的勢頭。

畢聿疲倦地從製服口袋裏拿兩團棉花塞住耳朵,許久,長出一口氣。怪了,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向最討厭麻煩的他竟主動背負上了一個特大麻煩!

難道,胳膊脫臼那天,整個人也中邪了?

明知這女人搗亂的本事一流,真後悔告訴她馬拉鬆的事。

現在可好,她頭上綁著根長長的絲帶,偷偷混入學生之中也加入了混戰的軍團。跑馬拉鬆是需要各種技巧的,速度和體力必須掌控得恰到好處才能持之以恒,像她那樣一開始就開足馬力,最後能挨到終點簡直是見鬼了。

畢聿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緊跟在她後麵,遠遠地甩開了同班的同學。

施晶晶見狀不妙,大喊道:“畢聿,不是說好帶大家一起跑的嗎?你跑那麼快,要其他同學怎麼跟?”